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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給兄長的竹馬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阿煜哥哥,你上來睡吧。”寧姒攥緊了被子,“我還小,不必注意這些,真的?!?/br>
    黑暗中,姜煜似乎悶笑了聲,“俗話說男女七歲不同席,我們這樣已經(jīng)算是逾矩了?!?/br>
    “七歲不同席乃是陳腐之禮,我覺得很沒必要?!睂庢δ樒ぐl(fā)燙,盡量用最理直氣壯的語氣道,“而且,屋里就我們兩個,為什么要守這種做給別人看的禮節(jié)?”

    姜煜抬手作枕,仰躺著開口,“meimei,‘君子慎獨(dú)’,有些要求與規(guī)矩和有沒有旁人在場并無干系?!?/br>
    說到慎獨(dú),寧姒便想起那次令全班大笑的經(jīng)歷,心道還好阿煜哥哥不在她班上,否則真是丟臉丟大了。

    寧姒下床來,在姜煜榻邊蹲下,“那,還是我睡榻吧。我瞧阿煜哥哥腿都伸不直?!?/br>
    姜煜那雙眼就看著她,好似在想怎么回答她,或者怎么拒絕她。

    寧姒干脆拉起他的手,作勢要把他拉起來,“阿煜哥哥,你去床上睡嘛?!?/br>
    姜煜在黯淡的月色中看見寧姒的小臉,白白嫩嫩圓圓,那雙眼兒也大大圓圓的,長睫勾出微翹的眼尾。仔細(xì)瞧,她除了可愛,還當(dāng)真是個漂亮的孩子,總說自己胖,其實(shí)只是比那些纖瘦的女孩圓乎了些,因?yàn)槟樕蟫ourou的,輪廓看上去像七八歲的小女孩。

    往下一瞧,她正光著腳丫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呢。

    犟不過她,姜煜索性將她抱起來,拿起毛巾將她的小腳丫擦干凈了,然后放在床上,被子壓得實(shí)實(shí)的。

    寧姒又勾著他的一根手指,不讓他走。

    姜煜便躺下來。

    她還是小女孩兒呢。

    不算過分吧。

    她長大了要是實(shí)在介意的話,就娶了她。

    這樣想著,也并不覺得反感。于是姜煜心安理得地在她的床邊睡下,一根手指還被小姑娘攥在手心。

    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及冠的時候,小姑娘還未及笄。姜煜在心里默默唾棄自己,很快將這突發(fā)奇想拋諸腦后。

    翌日起來,寧姒發(fā)現(xiàn)床頭整齊疊著一套冬衣,粉色的,領(lǐng)口和袖口有一圈柔軟的兔毛。

    寧姒撓撓頭,覺得這么細(xì)心的事肯定是阿煜哥哥做的,于是心情甚好地?fù)Q上。

    出門準(zhǔn)備用早膳,卻發(fā)現(xiàn)兩人都不在。過了一會兒,哥哥進(jìn)了正堂,說是早起晨練去了。等早膳用完了,才看見阿煜哥哥。

    這附近有處集市,姜煜帶上幾個隨從,采買了一些必備物什,包括寧姒的冬衣。寧澈要給他錢,姜煜搖搖頭,沒收。

    姜煜現(xiàn)在看見寧澈,總有種奇怪的心虛感,哪里還會收他的錢??梢韵胂髮幊阂侵浪蛲砗托」媚锼送粡埓?,會如何罵他“禽獸”。

    太陽還沒完全出來,車隊又出發(fā)了。

    一路西行。

    五天后,抵達(dá)隴西郡。

    隴西郡在河西郡王的治下十分繁榮,車隊在此地好生休整了一天,寧澈帶著寧姒上街,買了更厚實(shí)的冬衣和大氅,還吃了糖油糕和蕎粉。

    臘八這天,一行人才到?jīng)鲋荨?/br>
    寧姒開始想念爹娘了。

    寧澈照樣每天抽時間鍛煉身體。

    姜煜偶爾會擦拭他的長琴,興起時彈上一曲,曲調(diào)越來越有邊塞風(fēng)味。

    寧姒聽得入迷,情不自禁跟著哼。

    姜煜見她湊過來,便會教她彈琴,糾正指法,倒讓寧姒想起姜煜做她琴藝課夫子的事來。

    越往西走驛站越少,有幾天甚至只能宿在馬車。寧澈和姜煜輪流照看寧姒,生怕她著涼生病了,這兒幾里地見不著人煙,哪來的大夫和藥草。要是著了風(fēng)寒,便是件極為麻煩的事。

    還好寧姒身子健康。

    寧姒有時會偷瞧姜煜,因?yàn)樗既话l(fā)現(xiàn)姜煜一人獨(dú)處時看向遠(yuǎn)處的目光含著憂郁,好似頗有心事。

    他到底是在想念京城的母親,還是對邊疆的父親生出了近鄉(xiāng)情怯之感?

    姜煜卻從不曾道出他的心事,連對著寧澈都不松口,面上一派輕松。晚上用飯時還會開寧姒玩笑,說,“meimei不是說要大碗喝酒、大碗吃rou的么?怎的滴酒不沾,吃得也秀氣?”說著就要把酒碗湊到寧姒唇邊。

    寧澈懟他帶壞小孩子。

    “天氣寒冷,燙一點(diǎn)酒喝可以暖身。來,meimei喝一口?!?/br>
    寧姒眨了下眼,不知該不該喝,這時寧澈將他的酒碗推遠(yuǎn),“喝成小醉鬼了你來照顧,別賴我?!?/br>
    姜煜勾唇笑,酒水沾在唇上,晶晶亮亮,月色下篝火上,竟顯得妖嬈勾人,他笑彎了眼,“我照顧。”

    最后寧姒還是喝了,沒有喝成小醉鬼。

    倒真如姜煜所說,胃里騰起一片暖意。寧姒睡了一個安穩(wěn)的好覺。

    途經(jīng)酒泉,姜煜給寧姒買了兩頂冪籬,從頭罩到腳。因?yàn)槟呐伦隈R車?yán)?,也時有風(fēng)沙卷進(jìn)來。寧姒皮膚最為嬌嫩,吹幾天便會臉蛋發(fā)紅。寧姒乖乖戴上冪籬,由于個子矮,站在那里不動的時候像顆小蘑菇。

    寧澈最喜歡拍她的蘑菇蓋,拍一下,小姑娘便縮一下脖子。

    時近年關(guān),極少有跟他們同個方向的旅人。連邊塞的商隊都帶著疲倦與喜意從西向東歸家而去。帶著或急切或焦灼的心思,這一次他們沒有耽擱,很快就再度出發(fā)。

    長達(dá)一個半月的旅程,一行人終于抵達(dá)沙州,此處離玉門二十萬大軍駐扎地只有半日路程,姜大將軍便暫居于此。

    寧姒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而姜煜已經(jīng)悄然紅了眼眶,他眨了眨眼,很快恢復(fù)如常。

    姜大將軍派出副將來城門口相迎,副將一路領(lǐng)著姜煜等人進(jìn)了沙州城。

    ☆、姜大將軍

    沙州城。

    一個遠(yuǎn)離京都,四面環(huán)沙的邊陲重鎮(zhèn)。

    連城墻都是深褐的土色,齒形的女墻上垂下四面朱紅旗幟,在邊塞蒼藍(lán)的天空下鮮艷又招搖,微微搖動間為這座城添了幾分從容大氣的古樸。

    姜大將軍的住處是個三進(jìn)的宅院,奴仆不多,只有書房派了重兵把守,肅穆且清凈。

    此時分別有侍女小廝帶寧姒一行人去梳洗,還有士兵幫著姜煜的隨從將馬車卸貨,一車棉衣護(hù)膝,一車臘rou火腿,都是京城的手藝,雖不多,但足可見公子心意。這般千里迢迢,還帶著東西來,委實(shí)難得。想到大將軍上次離家整軍出發(fā)時,將軍公子才是個半大少年,這些士兵難免心中唏噓。

    寧姒洗完澡收拾齊整后,與寧澈一同見到了姜大將軍。

    彼時姜煜正坐在大將軍下首,帶著笑意看向上座之人。

    那是個蓄了短須的英武男子,只坐著就看得出身形高大、肩寬腿長,那張臉與姜煜并不相像,許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皮膚顯出古銅色,鬢角利落,眉眼深邃,目光掃過來時讓人不自覺一凜。

    很少有人能長久地直視他,因而也不會發(fā)現(xiàn),大將軍俊眉修目、輪廓分明,生得竟十分英俊。

    “這便是寧大學(xué)士家里的兒女了?”大將軍首先看向?qū)幊骸?/br>
    “正是,這段時間要叨擾大將軍了?!睂幊汉芸斓皿w應(yīng)答,只是雙頰悄悄泛紅,看向大將軍的眼神也微亮。

    這是崇敬與喜愛的眼神,姜大將軍自然認(rèn)得出來,因而難免多打量了寧澈一眼,見他腰勁腿長,站姿筆挺,顯然是練家子,難得的是眼神頗為干凈赤誠,是個好苗子。

    于是大將軍抱著愛才的心思道,“叨擾算不上,只怕你覺得這里無聊,若無事可做,你可來西邊校場。每日卯時,我會在那里練兵?!?/br>
    寧澈語調(diào)難掩激動,“可是銀甲軍訓(xùn)練的校場?”

    大將軍哈哈笑起來,“看來你倒聽說過?!?/br>
    “銀甲軍的威名誰人不知何人不曉?晚輩仰慕已久,自是要去的!多謝大將軍。”

    寧姒默默看著寧澈顯而易見的激動與喜悅,還有赤紅的耳廓,覺得有趣極了。

    大將軍點(diǎn)點(diǎn)頭,手指在膝頭上磕了兩下,又看向?qū)庢?,“這是你meimei?小小年紀(jì),就敢遠(yuǎn)赴邊疆,也是個好膽色的小女娃!”

    寧姒在大將軍面前不敢放肆,便作了乖巧狀,“有哥哥和阿煜哥哥護(hù)著,晚輩不曾吃苦。還見到了大將軍,這一趟值得很呢!”

    大將軍大笑,“你這女娃嘴倒也甜。寧大學(xué)士很會教養(yǎng)兒女,不驕縱不怯懦,好!你們的事煜兒向我道清楚了原委,我已去信京都,向你們父母報了平安,你二人大可安心住下,想去哪里游玩,便找煜兒帶你們?!?/br>
    又看向姜煜,“你比他們都大,要擔(dān)起做大哥哥的責(zé)任,知道嗎?”

    姜煜自然點(diǎn)頭。

    等寧姒寧澈退下之后,大將軍留了姜煜。

    他站起身來,搭著姜煜的肩,平日里銳利深邃的眼眸此時目光柔和,在姜煜身上逡巡了一陣,贊道,“我兒好風(fēng)姿!三年不見,你長得這般大了,快有爹爹高了!”

    伸手比了比,從姜煜的發(fā)頂比到自己的眉骨,大將軍帶著感慨道,“上回走,你還這般大呢?!闭f著便用手虛虛在胸口上比劃了下。

    “父親還是兒子心中的模樣,沒有變?!苯衔⑽⑿ζ饋恚皟鹤铀寄罡赣H,但礙于瑣事纏身,這下終于從書院結(jié)業(yè),才能來看您?!?/br>
    “你母親竟不阻攔你,倒是令我驚訝?!贝髮④娎献聛恚澳闶遣皇谴饝?yīng)了她什么條件?”

    姜煜并不意外父親的敏銳。

    母親本就不是好說話的人,父親與母親雖不算什么恩愛夫妻,了解卻比旁人都深。

    “兒子答應(yīng)了母親棄武從文。”姜煜說話時長睫微垂,對父親即將有的反應(yīng)感到忐忑不安。

    屋內(nèi)靜默了一陣。

    大將軍緩聲開口,“明嵐她就是這樣,認(rèn)為武將的功勛都是拿鮮血換來的,一次次刀尖舔血,誰也說不清會不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你也別怪她,她總歸是為你著想的。”

    姜煜沉默著點(diǎn)頭。

    話是這么說,大將軍難免有些傷懷,想起了新婚時候謝夫人排斥的眼神和背地里喊他“武夫”的口氣。

    他是世家子弟,但不幸的是,他出身旁支,家族不重視,為他設(shè)想的道路便是安安穩(wěn)穩(wěn)地娶妻生子,生命像微弱的火光,唯一的余熱便是為父兄增添助力。他不甘于此,他的出身配不上他的野心與能力。

    于是他另辟蹊徑,在軍中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來,走到姜氏家族不得不重視他的地步,不得不為他打點(diǎn)鋪路,連姜氏宗子都要避他鋒芒。

    直到他手握二十萬大軍,是人人敬仰的大將軍,娶到了當(dāng)年名滿洛京的謝氏嫡女,姜氏家族仰他鼻息,他仍覺不滿足。

    第一樁遺憾,這二十萬大軍是朝廷的兵馬,他一旦出事或卸任,這些將士轉(zhuǎn)眼就得聽令于另一人,所謂的忠誠怎比得過威逼利誘?他本想培養(yǎng)自己的接班人,可妻子早早地透露出不允親兒上戰(zhàn)場的意思,也不打算多替他綿延子嗣。

    第二樁遺憾……他不曾得到謝家女的愛情。

    看著眼前的姜煜,他很容易想起謝明嵐來。

    他們有一樣白皙的膚色,棕色眼眸,眼形似桃花瓣,嘴唇飽滿紅潤。謝明嵐比姜煜多一顆淚痣,少一分冷感,長相更為嫵媚多情。

    她笑起來的時候好似百花競妍,可那顆心又實(shí)在無情,不知誰才能捂熱。

    姜大將軍提起一口氣,神色轉(zhuǎn)為肅穆,“爹最后問你一次,你是從文還是從武?若實(shí)在想投身軍中,我自為你想法子,便是與你母親爭執(zhí)也無妨。爹現(xiàn)在問的是你的意思?!?/br>
    姜煜抬眼迎視大將軍,那雙深黑的眼滿是鄭重,卻又是另一種慈愛,父親這是在為他打算!

    “父親,您的好意孩兒心領(lǐng)。”姜煜不無動容地回答,“孩兒年幼時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和爹爹一樣的大英雄。可后來爹爹幾年不曾回家,孩兒便想,若成為大英雄的代價便是長年不能與家人團(tuán)聚,那孩兒寧愿做另一種英雄,照樣可以造福百姓,流芳于后世?!?/br>
    他笑了笑,“孩兒與寧澈在西山書院結(jié)識,十二三歲的年紀(jì)。阿澈說起他父親時,也是如出一轍的驕傲,他說寧大學(xué)士是正直坦蕩的賢臣,我便說我的父親是馳騁沙場的將軍,我們二人爭執(zhí)不下,最后反倒?fàn)幊隽私磺?。沒想到最后我們二人的前路竟是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