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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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會兒見她連打了十幾張登機(jī)牌,將包、手機(jī)、錢包,幾乎所有東西全,都塞給了她。 陸眠才意識到,她是真的要離開。 離開這里,離開她,離開沈京墨。 離開所有人。 離開這一切。 沈京墨機(jī)械地邁開雙腿,連奔帶跑地穿梭在機(jī)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邊不住探地身,去遙望一個個登機(jī)口。 想捕捉到她的身影。 可是沒有。 沒有見到她。 什么也沒有。 明明這么多人,他卻如同在一片茫茫無際的雪原上奔尋,孤身孑然,雙目空茫。 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 看不到。 偶有飛機(jī)離港,他就更急。 依稀見一個很像她的背影,相似的大衣款式,相似的身材輪廓的,他顧不上喘口氣,就立刻追過去。 走得急了,匆匆撞到了身邊的行人,他也不管,跌跌撞撞地,直向那道身影奔去。 不是她。 對方見這么一個面色慘白、神態(tài)幾乎可以用狼狽形容的男人,滿頭大汗地奔過來,表情十分警惕戒備。 就與她這么多年面對他時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多么陌生。 是了,他們最開始就是陌生人。 本不應(yīng)產(chǎn)生交集的。 ——沈京墨,你是不是犯賤。 是。 最開始,就是他犯賤。 * 凌晨兩點,沈何晏送了杜蘭芝去醫(yī)院,看著照料了一會兒,奶奶情緒穩(wěn)定后,他才趕來機(jī)場。 雪在兩小時前就停了,延誤的航班也相繼離港。 沈何晏來時特意戴了口罩和帽子,遮了遮臉上傷痕,他現(xiàn)在也在風(fēng)口浪尖,也怕被人認(rèn)出。 來之前陸眠打了電話給他,說陳旖旎走了。 還說,沈京墨在機(jī)場找瘋了也沒找到她,最后硬生生地挨到了今晚最后一班航次飛走,現(xiàn)在還在機(jī)場呆坐著。 沈何晏來到機(jī)場二樓休息區(qū)。 不遠(yuǎn)處,那男人高大筆挺的輪廓,此刻看起來萬分蕭索。 他整個人如同縮了水一般,像是被胡亂地塞進(jìn)了身上那件平時穿得一絲不茍的襯衫里。 打得工整的領(lǐng)帶也歪歪斜斜地掛在脖子上,領(lǐng)口散亂開,形容不乏狼狽。 他表情疏漠,神態(tài)疲憊倦怠,氣勢折了大半。 蒼白的,像是張被揉皺了的紙。 陸眠手里拎著陳旖旎的包,坐在一邊,有些無措,見沈何晏過來,她看著他,眸光動了動。 “……” 沈何晏雖戴著口罩帽子,也遮不住眼角傷,與久未見面的陸眠對視一眼,總有些不好意思。 他卻也敏感地察覺到,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上是哪里。 似是有話對他說,卻又欲言又止。 詭異的氣氛流淌,對視了一會兒,沈何晏站定在沈京墨身邊。 今晚航班都飛走了,沈京墨看著窗外黑沉一片的天空,目光渙散開,眼神不聚焦。 “哥?!?/br> 沈何晏動了動唇,輕喚了聲。 那會兒他都要開車撞死他了,他這會兒居然什么脾氣都沒有,從前兄弟之間的鋒芒全無,終是好言勸了句:“回去吧,很晚了?!?/br> 沈京墨指間夾了支煙,沒抽過幾口。 只有煙氣在冷空氣中,寂寥地燃。 火星猩紅,明明如焰,幾乎要燙到他手指。 他感受到那灼意,卻也不管。 心口泛著一片被撕扯開、血rou模糊的空,被這痛感,一點點地燙皺了,緊縮著。 沈京墨不做聲。 又低頭,手臂支在雙膝,雙手不住地,撫著冰冷蒼白的臉頰。 卻又抬一抬頭,視線落在不知某處,絲毫不聚焦。 無處安放自己的情緒。 半晌,他一揚(yáng)腿,從座位上直挺挺站起。 立在機(jī)場慘白燈光下,像是一棵被灼曬干了水分的枯樹,搖搖欲頹。 他轉(zhuǎn)身,直往機(jī)場外走。 外面的世界已是另一番光景。 夜空黑沉,濃云蔽月,不見一絲光。雪路平滑如鏡,腳落在上面都打滑。 沈京墨僵直著雙腿,依然像是在機(jī)場奔尋之時,機(jī)械地邁動。 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上了自己的車,坐在車上,握緊了方向盤,也久久沒發(fā)動車子。 直到后面一輛車瘋狂地對他打喇叭,他才緩緩拉回神緒。 很快,又開始下雪了。 這一次毫無綿綿細(xì)雪的鋪墊,篼頭而下的就是洶洶的鵝毛大雪。 車身載著他前行。 一望無際的平直雪路上,兩簇車燈照亮前路,雪點鋪面,轟轟烈烈地遮蓋而來,擁堵住他視線。 一路上,他恍惚地踩了幾腳油門,不留神,速度越來越高,飆過一個個彎道與路口。 車輪打著滑,在濕滑的地面無措地空轉(zhuǎn)。 不知開到了哪兒。 經(jīng)過個彎道狹窄的路口,他視線晃了一瞬,沒控制好車身,車輪在雪地上打了滑。 車身差點傾翻,擦著行人與左右行進(jìn)的車過去,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看路啊!” “路這么滑開這么快找死啊——” 身前身后車?yán)绒Z天巨響,驚起一片嘈雜,甚至有人打開車窗戶高聲地對他叫罵。 他統(tǒng)統(tǒng)充耳不聞,一直一直向前開。 怎么罵他都可以。 他來背所有的罵名都可以。 這些,他全都可以承受,他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接受。 罵他、打他,甚至殺了他,都可以。 為什么非要走。 為什么。 夜色濃稠處,雪勢更烈。 兩側(cè)車窗大開,風(fēng)雪涌入車內(nèi),不住地拍打著他的意識,直到破碎不堪。 一路飛馳,他四肢都凍得發(fā)僵,捏住方向盤的手都開始僵硬。 腳落在油門上,挪也挪不動。 速度越來越高。 沈京墨,你是不是犯賤。 是啊,我是犯賤。 一開始,就是我犯賤。 我承認(rèn)我犯賤,你也要走嗎。 遠(yuǎn)見天空中一架飛機(jī)滑過,拖著綿延的尾巴,他加大油門,車速越來越高,直追著那架飛機(jī)而去。 就快要追上了。 就快要,追上了。 就快要—— “砰——” 轟天巨響過后,滿世界的聲音,都在耳邊支離破碎,仿佛墜落入海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