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資本市場上沒有“足夠”,強大者眼里只有“利益吞并”,而弱小者只有不被吞并,當弱小者堅持到成為強大者那一天,吞并也就成了他們的生存本能。 ——鄧瀟凱就是一個典型的資本市場縮影。 獨力創(chuàng)造ai行業(yè)內領軍的企業(yè)并沒有讓他心滿意足,瀟凱科技每年都在進行一定數(shù)額的利率掉期交易,而且這個數(shù)額還有著逐年增長的趨勢。 數(shù)額并不巨大,有賺有賠,但從未停止——顯然在這方面鄧瀟凱的野心從未熄滅。 楚向彬私下猜測,覺著這或多或少有些秦樓的緣故在里面——從這一點來講,常亭和鄧瀟凱都算是“可憐”人。 能力上被碾壓最毫無還手余地。 秦樓和楚向彬對勤銳行動方向上的估計沒有太大偏差,董事會上,常亭的積極站隊和常建豐在巨大的利益誘惑和驅動下的默認態(tài)度,使得激進派毫無懸念地壓倒保守派,順利推行了楚向彬“偷”回來的這項產(chǎn)品。 推行速度比楚向彬想象中快了不少——這一點還要歸功于vio資本那邊做出一副要最快速度打入市場的架勢“配合”,逼得急功近利的銷售部最快速度投入運作。 計劃里唯一的波折,就是瀟凱科技并未參與到第一輪和第二輪的購買中,更多是其他小公司和一些小打小鬧無關痛癢的交易。 但這款產(chǎn)品很快就表現(xiàn)出它杰出的性能——相對于并不大的交易額,傭金的可觀讓銷售部一線向上地興奮起來。 常亭最先將這件事匯報給父親常建豐。 常建豐原本就從這款產(chǎn)品里看到極大的利益市場,此時預估被驗證也讓他心里火熱起來,但更大的問題擺在面前——利率掉期交易風險性極高,當前市場背景下,多數(shù)公司并不愿意接觸,而就算是有意購買,往往也都是小數(shù)額的交易——這就對他們的傭金影響很大了。 勤銳現(xiàn)在抓著生錢的工具,就只缺足夠信賴他們的投資者。 瀟凱科技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暗中的一把推手,狠狠地送到了常建豐父子面前。當他們在秦、楚兩人千方百計設計出來的“機緣巧合”下,發(fā)現(xiàn)瀟凱科技有多適配這款產(chǎn)品,被無比美好的前景打動的父子倆都覺得這是天上要掉金餡餅雨了。 兩邊迅速重建密切的聯(lián)系。 鄧瀟凱自然有自己的考慮。事實上他確實一直在關注利率掉期交易市場,勤銳投行的新產(chǎn)品他也隱隱有過風聞。 常建豐父子倆找上門,兩邊可謂一拍即合。 但鄧瀟凱還是比較謹慎的。在確定這項產(chǎn)品的利率預測和自己的預估一致時,即便心里有過“什么天才瘋子,秦樓也不過如此”這樣的念頭,他還是極其小心地只進行著小數(shù)額的購買。 然后“甜頭”越來越大。 短短兩個季度,上百萬的利潤入賬,收益來的效率遠超鄧瀟凱之前任何一筆掉期交易。勤銳投行獲得的傭金數(shù)額同樣可觀,幾乎迅速讓他們的腰包吹氣球一樣地鼓了起來。 唯一的美中不足,在兩個季度結束之后,他們得知vio資本通過一家實力雄厚的實業(yè)公司,雙方在前兩個季度都借助這款產(chǎn)品有了一個雙倍于他們的收益。 如《資本論》里所說,“一旦有適當?shù)睦麧櫍Y本就會膽壯起來。只要有10%的利潤它就會被到處使用;有20%就可以泛濫;有50%就可以冒險;有100%就足以使人不怕犯罪;有300%,人們會為了它踐踏世間一切法律,甚至冒著被絞死的風險?!?/br> 在一則非??煽康摹跋ⅰ敝螅嚍t凱自認為確定了下一季度的利率走向變化依然會按產(chǎn)品預測的方向。 他向常建豐父子提出了一個足夠可怕的數(shù)額。而這筆巨大的數(shù)額,終于最大限度地牽涉到當年那一筆神秘消失的資金。 常建豐父子都深知真相——他們自然也動搖過,這風險實在太大,一旦出了差錯,遠不止是巨額的損失那么簡單。 但利益最能讓謹小慎微的聰明人徹底紅眼。 計算過兩方最保守估計下將會有的收益與傭金之后,常建豐父子與鄧瀟凱拍板了這項大額交易。 他們并不知道的是: vio資本與合作公司在第三季度并無投入;而鄧瀟凱收到的那則隱秘度極高的消息的來源,是余云濤早就對這個前任總經(jīng)理有所懷疑而埋藏多年的一條暗線。 第三季度還未過半,在勤銳投行和瀟凱科技的主事人笑得嘴巴都快合不上的時候—— 利率市場走向忽然急轉直下。 第68章 這場利率走向轉折來勢洶洶。 短短兩天,瀟凱科技的巨額投入下,虧損迅速超過了前兩個季度的全部獲益,而且大有直接掉入無底冰窟的趨勢。 常亭一拿到盈虧報告,嚇得連忙捂住沒敢讓自己父親看到,連夜給楚向彬打電話,要責令他立刻趕來和自己見面。 楚向彬接到電話時人在家里。 從第二季度開始,勤銳利用這款產(chǎn)品收獲頗豐,常亭已經(jīng)有意無意地開始疏遠他。楚向彬幾次故意提起自己在勤銳入職的事情,都被常亭打了個哈哈帶過去。 之后再找,常亭便借著許多托詞借口,一拖再拖。 等到前不久, 第二季度近末,常亭對他已經(jīng)是避而不見了。 “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在這些心眼小的上位者們身上從來不是罕見的個例,楚向彬對這一點完全不意外。 更甚至可以說,常亭對他的戒備和疏遠,每一步都在楚向彬的掌控里。從當時在電梯間告知心腹的那一手開始,楚向彬就在逐步計劃著讓常亭慢慢看輕和疏離自己——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一點點把自己從這個核心局里剝離出來,不在最后收網(wǎng)時受到牽累。 而今天晚上常亭的倉促來電,同樣在楚向彬的意料之中。 他和秦樓對這款產(chǎn)品的復雜公式模型是最為熟悉的,與市場利率方向相悖開始的那個轉折點就是在第三季度中。楚向彬最近閑職在家,除了享受他終于松散下來的生活節(jié)奏以外,最關注的事情就是市場利率的走向變化。 情勢急轉,他也是第一批知道的人。 收到常亭的來電時,楚向彬正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桌旁。桌邊擱著一只大肚子的紅酒杯,旁邊還立著一支珍藏級別的紅酒。 聽見聲音,楚向彬拿起手機,看了眼便嗤笑了聲,調成靜音扔在桌上。 然后他拿出另一支手機,給秦樓打了一個電話。 兩邊互相問候了句,楚向彬單刀直入,“常亭那邊應該已經(jīng)收到虧損報告。大概是坐不住,已經(jīng)給我打來電話了?!?/br> 秦樓在電話對面笑得嘲弄,“他這點定力,離著他父親那只老狐貍差遠了?!?/br> “接下來怎么做?” “不需要做什么,順其自然就好。你那邊不是已經(jīng)脫身了?” “嗯。不過,真不需要再穩(wěn)他們一穩(wěn)?” “不需要,也穩(wěn)不住?!鼻貥堑托α寺暎苁菐еc瘋子的愉悅,“這是一條長套。套子越深,他們進得越向內,等到收口的時候就越是毫無退路——收口的也不是我們,是市場。人心可以算計商量,市場在這方面就冷酷無情得多了?!?/br> “市場……”楚向彬也跟著嗤笑,“市場確實可怕,你能把市場把握得這么穩(wěn)準才更可怕吧?收口的手確實是市場,但借助市場因勢利導,一步步推他們掉進去這套子里的可是秦總你啊?!?/br> 對面默然幾秒,很是無辜,“楚部長不要亂說話,我只是聽信我的小助理吹的枕邊風,幫jerry喬研發(fā)了一款新產(chǎn)品、還被人偷偷送去了競爭對手的投行里而已?!?/br> 楚向彬氣得發(fā)笑。 不過很快,他突然從里面反應過來一個用詞,“秦總剛剛怎么稱呼我?” “楚部長?!鼻貥堑ǖ刂貜鸵槐?,“事情差不多了結了,你也該回來了。明天不如回一趟vio,來我辦公室,我們談談后續(xù)的歸置和補償問題。” “……好?!?/br> 這邊掛斷電話,楚向彬才低下目光看向桌上。 那只一直亮著的屏幕上已經(jīng)有十幾通未接來電,全是來自于常亭一個人,也能看得出他此刻有多焦慮暴躁了。 想想自己剛掛斷電話的這一邊某個年紀輕輕卻已經(jīng)好像什么事情都妨不了他的心的瘋子,再看這個遇見波折的第一時間就像個潑婦似的給自己連環(huán)奪命call的常亭,楚向彬低聲感慨了句什么,才接起電話來。 沒開免提,常亭的暴躁聲音已經(jīng)自己在空氣里炸響—— “你怎么才接電話???” “抱歉,剛聽到?!背虮蛘Z氣不緊不慢,“??傎F人事忙,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常亭似乎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對楚向彬的冷落,心虛了一秒之后就顧不得那么多,急聲道:“你現(xiàn)在在哪兒?趕緊來公司一趟!利率走向突然變了你知不知道!?這才幾天工夫,瀟凱之前賺的全都賠進去了,而且根本就是個填都填不滿的無底洞——你趕緊給我來公司,給出個對策來啊!” “???,貴司不是我的公司,我不適合總是出入——這好像就是前不久,您的秘書親口跟我說的。” 常亭一噎,連忙放軟語氣,“下邊的人不會說話,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們,你別跟他們計較?!?/br> “那我也過不去。我現(xiàn)在賦閑在家,貴司一反承諾不肯受理我的入職,我在業(yè)界又丟了名聲——最近心煩,出來外地散心,有什么事情??偩驮陔娫捓镎f吧?!?/br> 一聽楚向彬這不想管的意思,常亭急了:“楚向彬,這可是你給我?guī)淼臇|西,出了事情你想撒手不管直接落跑?!” “……” 盡管對自己這位多年來挾恩圖報的學長的丑陋嘴臉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但是此時突然聽見這樣不要臉的話,楚向彬還是沒忍住氣笑了。 他單手撐著額頭,修長的指節(jié)垂下來掩住眼睛,悶悶的笑聲從胸膛里傳出來。 電話對面,常亭一啞,“你、你笑什么!” “……大概是笑可笑的人吧。” “楚向彬!你什么意思?。磕悻F(xiàn)在還在說我可笑?!” “??倓e誤會,我是說我自己。”楚向彬終于慢慢停住笑聲,身體也一點點坐正起來,“我只是覺得自己竟然還對??偰в羞^一絲不忍,這真是太可笑了。” “你——” “???,既然您貴人多忘事,那讓我提醒您一下。這款產(chǎn)品是您親自想方設法打通關節(jié)制造出全員趕工研發(fā)出來的證據(jù),也是您明晃晃地‘暗示’我,這個只是我還你的恩情,跟我沒半點關系——之前收益大好,我連勤銳的一個職位都拿不到,??偘筒坏冒盐姨叩缴钌嚼狭掷?,現(xiàn)在出了偏差,您要讓我一個連勤銳正式職工都遠遠不算的閑人給您負責——哈哈哈……” 楚向彬笑得聲音清冷下來。 “常總,您是準備拿自己的厚臉皮給我開工資嗎?” 常亭被楚向彬一番話氣得差點厥過去。 臨掛斷電話前,楚向彬扔給他最后一句話,“上季度結束前,我專程給??偺徇^醒,利率掉期交易風險很大,最好見好就收——??偮犨^我的嗎?” 話說完,楚向彬掛斷電話,他沒放下手機,直接給自己心腹撥過去。 對面接通。 楚向彬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夜色層層厚重地遮掩上來,他慢慢吁出一口氣。 “楚先生,這次他們兩家是砸實了啊?!?/br> “嗯?!背虮蛏裆缮⑾聛?,“等這波資金全部砸進去,他們無力回天以后,你去給瀟凱科技提個醒——勤銳隱瞞了多少匯率風險,如何把他們坑進這無底洞里,讓鄧瀟凱好好知道知道?!?/br> “楚先生是想讓他們狗咬狗?” “瀟凱這一次就玩完了,當年牽涉的案子也遲早被扒出來——在那之前不能給他們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機會,逼他們撕破臉互相攀咬才行?!?/br> “我明白了,楚先生放心?!?/br> —— 第二天一早。 欒巧傾剛到公司,就聽說了楚向彬今天突然來到公司內的消息。 “聽說是直接去的22層呢?” “竟然沒被攔在前臺,也是神奇了?!?/br> “看情況是有過預約吧,不然22層也不能放他進去啊?!?/br> “我聽說這次利率市場生了巨變,勤銳要倒大霉了,楚向彬之前還被他們排擠來著,現(xiàn)在日子肯定不好過吧?難道是后悔了回來找前任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