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危機(jī)
平靜的日子如流水,若嵐一門心思撲在學(xué)習(xí)繪制圖樣上,白天看書學(xué)習(xí),晚上不僅和慕清分享心得,還能和他聊聊工作,從他那里學(xué)了很多,甚至找回了當(dāng)年求學(xué)女校的干勁。心情好了,她的臉上傷勢也慢慢好轉(zhuǎn),整個人容光煥發(fā)。許是因為她挨打后,老爺子為她撐腰,大太太再沒舉動,下人們對她更為恭敬。她在這靜好歲月里用功,一天天進(jìn)步著。半個月左右,她的傷勢全好了。 這些天她發(fā)現(xiàn)老爺子和慕清回來得越來越晚,兩人在書房商量事情的時間越來越長,連帶著躍華也忙碌起來。她終于忍不住好奇,晚上等到隔壁房間有動靜,敲開了慕清的房門。 她開門見山問道:“哥,最近你們忙得這樣緊?是生意出了什么問題嗎?” 慕清嘆口氣:“并沒有什么?!?/br> 她走過去:“哥你不要瞞我,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別讓我擔(dān)心。你就告訴我吧!” “嵐兒……你……好吧,唉……之前我們還說過,沒想到真應(yīng)驗了。這李紹文愈發(fā)厲害了,自他執(zhí)掌致和商行以來,他走了孫長官的門路,許多商家以前都和我們?nèi)f德合作的,現(xiàn)在都倒向致和那邊。不僅如此,他的行動步步都針對我們?nèi)f德,我們不僅損失了多年來的合作伙伴,甚至最近開始一些大戶都開始流失。他和他爹李致遠(yuǎn)相比,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爹為此頭疼不已?!?/br> “李紹文?靜虹的表哥?”若嵐驚訝不已。 “沒錯,是他?!蹦角迦嗔巳嗝夹摹?/br> “是他就奇怪了,他為什么針對我們?nèi)f德?畢竟大伯母和李夫人是一母同胞,致和跟我們?nèi)f德也算得上是有淵源,這件事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再說以前他們和我們都維持良好的往來關(guān)系,我想他這樣打壓我們肯定有什么目的?!比魨钩了贾?。 “我也知道,可現(xiàn)在根本弄不清楚他的目的!這種被動讓我們束手無策?!蹦角鍑@道,“說來也諷刺,前一段時間,李致遠(yuǎn)特意拜訪了爹,還對爹表示了繼續(xù)合作意愿,希望爹多提攜李紹文。但近來這十幾天,李紹文突然動手發(fā)難,現(xiàn)在想來,他們早就在布局了,只是我們顧念親戚之情沒在意,我們太大意了!” “哥你覺得現(xiàn)今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 “他打得我們措手不及,資金還來不及籌措?;乜钜恍┐箢~的還要些時日。如今就怕資金鏈緊張,只能多看少動?!蹦角寮?xì)細(xì)想了想,“當(dāng)然以他的個性,能摸清他的目的最好,這事很不簡單。我左思右想,沒什么好辦法?!?/br> “難道沒有請大伯母出面說情嗎?” “怎么沒有!但是大伯母一提這事就被他拿話搪塞,最后愣是沒問出來。” “要不我出面試試?我好歹上次也見過他一面,也許……”若嵐突然想起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 “不!絕對不行!我們周家沒人了?還需要你一個女人來擺平?嵐兒,不要和他見面。聽哥的,他不是你能招惹的。傻meimei,我不想給你說就是怕你多想。我們周家樹大根深,爹在商場經(jīng)營多年,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有闖過,現(xiàn)在又有我和大哥幫襯,相信我?!蹦角寮ち业胤磳?,“這事我們會處理的,不勞你費(fèi)心?!?/br> 她本想再說幾句,看慕清臉色不好,并沒有再接下去。 “夜深了。你快回房休息吧!我還要看看賬本?!蹦角謇淅洳豢此焓帜脕碣~冊翻開。 若嵐看他如此,只好告辭。她說去見李紹文,令慕清心情不好如鯁在喉。他心中危機(jī)和焦慮,不全在萬德,也在她。若嵐走后,好半天才整理了思緒,再度埋首于堆積的工作中。 若嵐獨(dú)坐著思緒萬千,現(xiàn)下周家遇到困難,自己也是周家一員,豈能隔岸觀火事不關(guān)己?她恨不能馬上插翅飛去見到李紹文當(dāng)面問個清楚,轉(zhuǎn)念害怕那個人確實(shí)難對付??梢幌氲降湍角宄蠲疾徽梗f德一定處于成敗關(guān)頭,她又怎能退縮?況且她隱有直覺,此事似乎非自己不能破這個局,不得不打起精神??申P(guān)鍵是自己一個深閨女子如何能和李紹文聯(lián)系? 機(jī)會很快到來。隔了兩天,靜虹來約她去逛街?,F(xiàn)下大太太對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靜虹很容易就約她出門了。 兩個人坐黃包車逛了逛繁華的五馬路,特意去萬德商行買了進(jìn)口的香水。慕清本欲派車送她們回去,被靜虹婉拒。若嵐覺得她今天有點(diǎn)怪怪的,逛街的時候心不在焉,派車子又被她拒絕,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兩個人剛走出萬德商行轉(zhuǎn)了個彎,真的就有一輛汽車停在二人面前,就是這輛車!若嵐不會忘記。李紹文從車?yán)锵聛?,伸手對靜虹和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靜虹毫不意外微微一笑,挽住了李紹文的胳膊,李紹文卻饒有興味瞧著吃驚的若嵐。 “虹jiejie,是你約了他嗎?” 靜虹面有得色,笑道:“不是我約的,今天是紹文哥約我的?!?/br> 若嵐明了,也不多問,彎腰坐進(jìn)車?yán)铮闹袘c幸,本來一直想見他,苦于沒有機(jī)會,而今機(jī)會近在咫尺,她不會輕易放過! 這一切被一名慕清派來暗中保護(hù)她們的小伙計看到,他看到她們上了李紹文的車子后,飛奔回去告知慕清。 慕清大驚,以他對若嵐的了解,就知道她不會甘心,這次肯定會和李紹文談判,他急令人備車。 李紹文的車上,三個人位置大變,若嵐在最左邊,中間是靜虹,伴著靜虹的是李紹文。一路上靜虹挽著李紹文的胳膊,一臉幸福。若嵐悄聲對靜虹道:“虹jiejie你今天太出人意料了!” “嵐meimei,你不知道,我長這么大,他一向?qū)ξ也焕洳粺岬摹W罱@段時間你都不知道他對我多么好,完全像變了一個人,我可要好好讓他補(bǔ)償回來?!闭f著,她笑看向李紹文,后者正低頭看手表。 若嵐很能理解她,她的話讓自己想起唐榮,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時靜虹除了頭靠在李紹文的肩上,整個人恨不能縮進(jìn)他懷里,李紹文輕輕抽出放下手臂,靜虹感覺到,瞪了他一眼。他哄她很有一套,她本來因為他抽出手臂不快,只被他耳語幾句,頓時笑逐顏開。這情形讓若嵐很尷尬,她扭頭看向車窗外。 車子依然先開到大老爺家,李紹文把靜虹扶出來,附耳對她說了幾句悄悄話。靜虹雖然依依不舍,卻還是笑容滿面地進(jìn)門了。若嵐在車?yán)镆恢弊⒁曋嚧巴忪o虹的背影。 李紹文急忙上車,示意司機(jī)趕快開車,主動往若嵐身邊靠了靠:“車窗外有什么美景,讓你這么目不轉(zhuǎn)睛?” 她轉(zhuǎn)過頭望著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他打斷了:“我知道你有話對我說,在車上說多煞風(fēng)景。我們應(yīng)該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聊聊?!崩罱B文輕松地靠在椅背上。 司機(jī)好像事先知道路線,開得飛快。若嵐閉口無言,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十分不爽。 很快車停到城里最奢華的咖啡店門口,下車后李紹文拉著她的手,她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邊。 “今天我想請三小姐你吃茶點(diǎn)。”他似乎感受到了她不安的情緒,“輕松點(diǎn),沒事。” 咖啡店的經(jīng)理迎上來,點(diǎn)頭哈腰:“李大少爺,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br> 李紹文環(huán)顧四周,他的隨從已經(jīng)在咖啡店里等他,留聲機(jī)里放著西洋音樂,很時髦。下午時分,理應(yīng)賓朋滿座,咖啡店里的桌椅卻被清去了一邊,紅地毯鋪開,一直延伸到里面的廳。“很好!”李紹文給隨從做了個手勢,便帶著若嵐沿著紅地毯往里走去。隨從們把住廳里的通道。 若嵐進(jìn)來才能看到,紅地毯通向廳里的最豪華的包間?!澳憔尤话苏麄€咖啡店?”她驚得合不攏嘴。 李紹文淡淡一笑:“為了你,榮幸之至?!?/br> 不知道他是不是開玩笑,她沒有答話,也不再問。 “請進(jìn),我的三小姐?!崩罱B文走到門口突然停步,打開包間門。若嵐今天感受意外太多。她雖有心理準(zhǔn)備,卻沒想到房內(nèi)布置得如此華美!鮮花燭光妝點(diǎn)著房間,鋼琴手坐在靠窗的鋼琴前,指尖流瀉出音樂,營造著一種羅曼蒂克的氣氛。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這種浪漫的環(huán)境里,不免有些動容。 她走了過去,侍者給她拉開椅子,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鋼琴手的背影,恰巧鋼琴手彈的是唐榮教過她的小夜曲??粗纳碜?,不由又想起唐榮,她的眼眶沒來由地濕潤了。 李紹文仔細(xì)觀察她,看她一動不動聆聽音樂,似有些動感情,便明了這音樂定然勾起她某些心思,讓鋼琴手停掉。戛然而止的琴聲,把她拉回現(xiàn)實(shí)。李紹文凝視著,她不好意思地掏出手帕擦擦眼角。 “嵐兒,你想起了什么還流淚?” “李大少爺,你還是稱呼我為周三小姐吧,我們不熟聽著還是不大習(xí)慣。” 李紹文微笑道:“聽多了就會習(xí)慣的。要不我叫你若嵐可以嗎?” 她本欲反對。李紹文接著說:“我是真心誠意想交你這個朋友,希望你別排斥我?!痹捳f到這個份上,她實(shí)在不好回絕。今天的李紹文和戲樓那天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今天他謙和誠懇,讓人很難拒絕。 “我們談點(diǎn)別的吧!我今天確實(shí)有話問你。” “我知道,所以我提前布置了這一切,就是為和你聊聊天。”李紹文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想說什么?” “你為什么要針對我們?nèi)f德?你要把我們周家擊垮嗎?你想過沒有,周家和你李家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唇亡齒寒你懂嗎?” “你終于問了。一個商人,不做無利可圖的事?!?/br> “擊垮萬德,你少的會是一個同盟一個幫手??!利益怎能只算一時得失不看長久好處呢!是不是因為你李家和別人有什么合作非要對付我們?如果這樣,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李大少爺!” 李紹文微微一笑,并不言語。他放下杯子,似在沉吟。不過他在想什么,她并不了解。 氣氛沉默,若嵐用手指撥弄著咖啡勺,顯得有些心浮氣躁。李紹文讓女招待端上西點(diǎn)。 “你說話??!你到底想怎么樣?”她逼問,“今天我不是來白吃白喝的?!?/br> 見她急了,李紹文放下勺子不緊不慢道:“若嵐你畢竟是個深閨大小姐。你知道你們?nèi)f德現(xiàn)在的形勢多艱難嗎?如果真在談判桌上,恐怕你們已經(jīng)沒什么底牌可以和我談。不過為了你,我到可以答應(yīng)你,如果我暫時不再針對萬德做任何行動,你打算拿什么來交換?我是一個商人,不是慈善家,而且這件事主動權(quán)在于我。要知道任何事都有代價,條件不合適的話,我隨時可以改變主意。你考慮一下?” 若嵐沒想到他反將自己一軍,她腦子有點(diǎn)發(fā)懵。 “你好好想想,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李紹文拿起手邊的報紙,在她面前大大咧咧地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