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憤怒，看你你腐爛，看你墮落，

    看你的腦海里除了恨我殺我就別無所求。

    我迷人的男孩，

    我比任何時刻都想親吻你那因痛苦而抽搐的嘴唇。

    弒君者

    艾略特·德·斯圖爾特”

    “親你媽的蛋去吧，你個豬頭?！蔽乙荒_把脆弱的木門踢了個粉碎，撥開飛揚的塵埃，抽刀扛在肩頭，一腳邁了進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并排坐在密室的正中間，手腳擺放的動作紋絲不亂，就像是兩尊活靈活現(xiàn)的石膏像。

    ****

    “萊蒙？”

    撒旦啊，這個聲音我多么地熟悉，熟悉到眼前模糊。女人從座椅上起身，杏仁色的發(fā)辮臟亂不堪，枯瘦憔悴的面容上似乎劃過一絲光亮。那道光將我釘在原地，握刀的手逐漸僵硬。女人一步步朝我走近，當(dāng)看見我的面容后，喉中逸出一聲慈母獨有的哽咽，飛奔上前，將我抱在懷中！

    “萊蒙，我的小兒子！”

    她瘦得皮包骨，像摟失而復(fù)得之物般將我摟在懷里，下頜硌得我頭疼。男人隨即也難以置信地站起身，謹(jǐn)慎地邊靠近邊搖頭道，“萊蒙？真的是萊蒙？上帝啊，這小子有一頭紅發(fā)，我們索爾家族可是金發(fā)，他……”

    “不，親愛的，你看看他的臉，他就是我們的萊蒙，沒有得怪病的萊蒙……他長大了，他沒死，他一直活著！他來找我們了！”

    女人捧著我的臉，淚水濡濕了面頰，哽咽道，“我親愛的萊蒙，我的小檸檬、小蜜糖、小天使……你怎么會到這里，是艾略特的授意么？他讓你到這里——”

    “閉嘴吧，你個婊|子?！?/br>
    空氣剎那間凝滯住了，女人像個發(fā)條停止的木偶般呆跪在地，捧著我的雙手逐漸變冷發(fā)硬。我冷笑著揪起她的頭發(fā)，朝她凹陷的臉蛋啐了一口，“我知道你和格森廝混過，甚至懷了個私生種。哦，端莊又典雅的萬疆王后竟然偷偷找下城的大夫打胎，國王知道你是個對誰都能張腿的蕩|婦么？”

    女人難以置信地?fù)u頭，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捂住面頰啜泣。我高聲對不遠處的男人道，“國王殿下，你知道么？你死了倒罷了，但既然你現(xiàn)在還活著，是不是也該了解些實情呢？”

    男人陰沉地盯著我，目光和我印象中的萬疆國王真是如出一轍，“你不是我們的兒子?！?/br>
    我張開雙臂，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悅涌上心頭，“哦，怎么不是呢？看看我的臉，父王，我就是你們的萊蒙，沒有得怪病的萊蒙！至于你說的索爾式金發(fā)——”

    眨眼間，我移到他身前，揪住他的衣領(lǐng)撞到墻壁上！這個男人狗叫似的咆哮起來，粗糲的手指掰著我的手腕，我靠近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記得么……艾略特的大軍在城下，而你要指揮士兵放箭攻擊……然后他們將我綁在木樁上，高高豎在軍隊上方……啊，我親愛的父親啊，既然你是我的父親，你一定記得你當(dāng)時做了什么，一定記得對吧……真遺憾啊，其實你那一舉動在某些愛國主義者眼里無可指摘，但我沒能被徹底殺死，那就麻煩了——對你來說！”

    他的眼珠凸出眼眶，鮮血從唇邊涌出，神色僵硬地盯著我看。女人在我身后發(fā)出一聲尖叫，我的斫骨刀已經(jīng)沒入男人的肚腹，如攪動池水般笑嘻嘻地攪動，隨即扯出了他的內(nèi)臟。

    “真意外，你還有心啊。”

    男人軟綿綿地從墻壁滑落，我舔了舔刀刃上的鮮血，獰笑著回頭看向女人。她驚恐地瞪大雙眼，踉蹌著后退，我舉起刀，一步步朝她接近，笑道，“親愛的mama，知道嗎？有時候死了比活著要輕松。你看愛戎就是如此，生前惡事做盡，死得也痛快干脆，倒便宜了他。善良的人們會因一個壞蛋悲慘的死亡暫時忘記他的罪惡，選擇原諒和寬恕。但惡棍可不會，他只會捏住你的軟肋，選擇時時刻刻地折磨羞辱你，讓你生不如死……mama，你懂么？”

    這時，我突然將火把上的火焰引到自己身上，燒著了我的衣衫和頭發(fā)。女人恐懼地喊叫后退，我扔下刀，滿懷愛意和深情地朝她撲去，將她緊緊摟在胸前！烈火從我身上蔓延到她身上，耳邊響徹她聲嘶力竭的尖叫，就像一根釘子刺穿我的頭顱。

    我懷抱著她，在熊熊烈火中喊道，“mama，不要躲開，不要害怕，真切感受你的小兒子的愛吧。感謝你給了我生命，然后利用你yin|蕩的大腿將它拋棄，感謝你讓我感受到了最真實的痛苦，讓我無畏地獄之火，酷刑之枷。我很快就要成為國王了，即使只在一個小小的兀鷲城，但起碼是第一步。告訴我，你現(xiàn)在為我自豪嗎？”

    她的身軀在烈火中逐漸開裂，發(fā)出噼噼啪啪的木塊碎裂聲，直到化為灰燼。我赤|裸著身體，張開雙臂，任灰燼從我身上飄落，在一堆燒焦的塵埃翻找，找到了一顆發(fā)燙的藍水晶。

    我咧嘴笑道，“mama，睡吧。我知道你早已死去。死了就該痛快點，今后艾略特再也無法利用你的靈魂了?！?/br>
    咔嚓一聲，我捏碎了那宛如淚滴的水晶，將儲存她靈魂的容器徹底摧毀。我凝望著空蕩蕩的屋頂，感受不到一絲亡魂存在的痕跡。真遺憾，或許我能從那個女人嘴里得到關(guān)于艾略特的什么事哩。我走向那個被我捅爛肚子的“男人”，他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斷裂的木偶，被我扯出的“內(nèi)臟”皺縮溶化，露出一小塊金色的水晶。

    “父親?！蔽夷槠鸾鹚?，朝半空一拋，在它落至地面的下一刻用刀斫得粉碎，“雖然在你的亡魂前該虛偽地擠出幾滴眼淚哀悼，但我得實話實說——我要你的王位。啊，為了人民與勝利，像你當(dāng)年那么英勇地殺我一樣――我也為了人民與勝利來殺你啦。你終于死透了，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戴上你的皇冠啦?！?/br>
    ****

    ——你以為血緣之情可以阻止我么，艾略特？

    ——我是個沒有心的惡魔。我的靈魂早已爛到骨子里去啦。即使是親人又如何，我不會看到他們的臉就被喚起良知，不會看到他們的臉而難以下手。只要是我成王的阻礙，我都會像踢一條癩皮狗般把他們踢開。

    ——包括你，你也給我等著吧。你在期待什么，想看什么好戲呢，你個蠢貨敗類。

    我掌心中擱著那兩顆水晶的碎屑，我認(rèn)真地凝視著它們，吹出一口氣，讓這些堅硬的小顆粒自行彌散。我光|裸的腳心踩在冰冷的地磚上，寒意如游動的水蛇纏住我的腳踝。我走到最中央的臺階上，看見了一只寬大的黑木棺材。我掀開蓋子，一道粲然光輝如灼燙的日光，將我的瞳孔刺了一下。

    是國王之冠，戴在一只骷髏架的頭顱上。曾經(jīng)王室里流傳著一個說法，打造這頂皇冠的黃金被權(quán)力之神的指尖觸過，是初代索爾家族的某位掌權(quán)者到神廟祈愿得到的祝福，只有擁有索爾一族血統(tǒng)的人能將它輕松戴在頭頂。其余人但凡覬覦皇冠，皇冠就會變得千斤重，壓碎他們的頭骨。

    這也是艾略特沒有將其戴在頭頂，而是藏在此處的原因。我猜這個傳說搞不好是真的。

    “祝福我吧，專精庇佑尸體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