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個奇怪的病人
祁新挺直后背,伸了個懶腰,沒有聽到聲響,又加大力氣做了兩下擴胸運動,聽到骨頭咔咔響了兩聲,如同強迫癥患者一樣,終于滿意了。 再次確認(rèn)文檔保存之后,祁新合上電腦。這篇打算發(fā)表在SCI上的論文,總算是修改完了,用了他叁個月的時間。祁新算著,今年評副教授就靠它了。 看了下手表,已是夜里十一點。今天他值叁線,仁理的規(guī)定,叁線醫(yī)生必須在醫(yī)院方圓1000米范圍內(nèi),有緊急狀況須10分鐘內(nèi)趕到現(xiàn)場。祁新家住的比較遠(yuǎn),所以每次他值班都在醫(yī)院宿舍過夜。 “希望今晚可以睡個好覺?!?/br> 每次祁新的夜班,都會對著他的聽診器許下這個心愿。 剛洗了個把臉,祁新的手機就響了,是急診科外科醫(yī)生陸鳴的電話。 祁新接起電話:“陸鳴,什么事?” “祁新哥,我這來了一個患者,內(nèi)科轉(zhuǎn)過來的,挺奇怪的?!标戻Q說道,“主訴胸悶氣短,呼吸窘迫,胸前區(qū)有壓迫感。做了心電圖和心彩,竇性心律正常,心臟結(jié)構(gòu)正常,二尖瓣輕微反流,問題不大?!?/br> 祁新問:“聽診肺部什么情況?” 陸鳴說:“兩肺呼吸音清,沒有干濕羅音?!?/br> “多大年紀(jì),精神狀況如何?”祁新又問。 “20歲,精神狀況良好,也沒有醉酒?!标戻Q說道,“但是患者一再強調(diào)自己難受,我怕我經(jīng)驗不足,漏診。” 祁新開了揚聲器,在襯衫外面套了件白色毛衣:“拍片了嗎?” “拍了,但是胸片顯示沒問題?!标戻Q說,“但是病人表現(xiàn)的非常痛苦,所以我心里就沒底了?!?/br> “讓護士先帶他去做個胸肋間斷層掃描,我馬上過來?!?/br> 掛了電話,祁新穿上白大褂拿著聽診器就往急診樓去。 今天的夜間急診,一如既往的人滿為患。 秋冬季病毒活躍,感冒發(fā)燒的人很多。一冷一熱血管收縮,心血管問題的人也多了。 祁新想,什么時候醫(yī)生變得特別清閑,就天下太平了。 “陸鳴。”祁新走進辦公室,“剛才病人的核磁片子出來了嗎?” “祁新哥,在這呢?!标戻Q把電腦鼠標(biāo)遞給祁新,“我看了沒有問題?!?/br> 祁新滑動著鼠標(biāo),仔細(xì)看著,的確沒有問題。 “是不是惡作劇???”旁邊的小護士說,“這年頭無聊的人可多了,剛才保安大哥和我說,那小子是自己開著輛法拉利來的。富二代閑來無事,跑來浪費公眾資源啊?還是和狐朋狗友玩真心話大冒險呢?!?/br> “上班時間又開始八卦了?”祁新看了眼小護士,表情嚴(yán)肅,但聲音依舊溫和,“平時怎么和你們說的,作為醫(yī)護工作者,不可以妄下結(jié)論?!?/br> 小護士嘟著嘴:“祁醫(yī)生,我知道了。” 祁新翻著病例問道:“患者在哪?我過去看下?!?/br> 小護士伸手一指:“對門1號床?!?/br> 祁新拉開觀察室的簾子,床上躺著一個男孩,翹著二郎腿,一頭棕色的頭發(fā),還是今年流行的蜜棕色。皮膚白凈,身材纖細(xì),正玩著手機。 哪里就表情痛苦了? “你好,是肖沫嗎?”祁新按例先確認(rèn)病人的姓名。 “恩,我是?!毙つ┝艘谎燮钚拢凵裢蝗粶×?,微微皺了下眉,仔細(xì)看著他。 祁新也多看了兩眼肖沫,這男孩皮膚很白,臉上干凈的幾乎沒有瑕疵,左眼外眼角下面有一顆淚痣,顯得非常明顯。 “怎么了?”祁新對他笑笑,“我臉上有花?” 肖沫回過神,手肘撐著診床,支起上身:“剛才不是你啊,怎么換人了?醫(yī)生,是不是我病入膏肓了?你是來會診的?” 祁新心想,你懂的還真多,會診?你見過一個人來會診的嗎? 祁新笑著對肖沫說道:“換班而已,別緊張?!?/br> 肖沫瞄了眼他的胸牌:“你叫祁新?嶄新的新?” 祁新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牌,這不寫著嗎,還問什么問。 “對,我爺爺取的?!逼钚路畔虏±?,“好了,現(xiàn)在我重新給你檢查一下。請?zhí)善?,把手機放下?!?/br> 祁新帶上聽診器,俯下身,在心部及肺部六個部位細(xì)細(xì)聽著。聽診器長度有限,祁新和肖沫的距離不足30公分。 肖沫盯著祁新的側(cè)臉,眉如臥蠶,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啟,還有弧度優(yōu)美的下頜,連耳朵的形狀都那么好看。 肖沫喉嚨滾動了一下,勾勾嘴角,一抹邪惡的笑掛在臉上,又瞬間消失了。 祁新用心聽診,并未察覺對方的不對勁。 肖沫湊近他耳邊說道:“祁醫(yī)生,我覺得我心跳的有點快?!?/br> 肖沫口中溫?zé)岬臍怏w呼到祁新面上,與這寒冷的秋夜形成鮮明的對流,祁新眉頭輕蹙,直起身子,從耳朵上取下聽診器。 微笑著對肖沫說:“沒事,我聽著都挺好,現(xiàn)在做一下觸診?!?/br> 祁新帶上一次性手套,按壓肖沫的胸前區(qū):“這里疼嗎?” “疼?!毙つf。 祁新又按壓肖沫的左側(cè)肋骨:“這里呢?疼嗎?” “疼?!?/br> “這里呢?” “疼。” 祁新用眼尾掃了他一眼:“這些部位呢?” “疼,都疼。”肖沫悶嗯一聲,低沉著嗓子說道,“醫(yī)生,輕點?!?/br> 祁新磨著牙,壓抑住起伏的胸口,心里罵道:cao,兔崽子。 然后脫下一次性手套,扔進黃色垃圾桶,按了下床邊的酒精洗手液,祁新問:“今晚,有飲酒嗎?” “喝了一杯紅酒?!毙つ鹕恚捌钺t(yī)生,我一看見紅酒胸口就疼,是為什么呀?” “心理作用吧,那以后就不要喝了?!逼钚略诓±峡焖俚膶懼?,又問,“最近有受外傷嗎?” “沒有?!毙つ肓讼耄捌钺t(yī)生,我女朋友拿小拳拳錘我胸口,算外傷嗎?” 醫(yī)生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祁新這些年一直對患者既溫柔又耐心,正所謂醫(yī)者父母心。祁新每日叁省,不斷地提醒自己,無論日后在哪個高度,無論面對怎樣的利誘,都不要忘了初心,尊尚醫(yī)德。一生在公立叁甲醫(yī)院為普通老百姓服務(wù),絕對不去高端私立機構(gòu)成為富人的御用。 但是,祁新也是吃五谷雜糧的普通人,不是神,普通人難免有脾氣,面對眼前這個作死的小孩…… 祁新心里罵道:小拳拳怎么不垂死你! 祁新把鋼筆重新別回左胸口口袋,微笑著對肖沫說:“我給你開點多維素,回家吃兩片,睡一覺,明天就好了?!?/br> “那要是還不好呢?” 祁新撇了他一眼:“那你就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