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勒卻直接拒絕了，他倒不是和錢有仇，而是他寧可米高梅把這筆錢，用在更能幫助電影的地方，好比未來的宣傳和公關(guān)拿獎。一如惠勒之前說過的，他已經(jīng)不需要錢了，他需要的是一部能拿獎拿到手軟的經(jīng)典，讓所有人銘記的收山之作。

    老塞繆爾卻沒辦法給出肯定的承諾：“我只能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嘗試。”

    “有那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們過去也合作過好幾部電影，塞繆爾，我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能理解我，一個老人不想躺在過去的功勛章上地可悲掙扎?！被堇湛偸呛芮宄闹溃谑裁磿r候該說什么話，哪怕他已經(jīng)是好萊塢無法撼動的一面旗幟，他也還是堅持著與人為善的合作原則。

    老塞繆爾聽后，果然動了惻隱之情，他決定稍微給惠勒一點提示：“我不知道你和勒森布拉的交情到了哪個份上，我只能說，他遠(yuǎn)沒有他表現(xiàn)的那么簡單?！?/br>
    “我知道，他是老伯恩斯坦的外孫?！彼_巴蒂諾的身份，對外也許很多人都覺得特別神秘，只知道他是微軟的創(chuàng)始人。但在一些少數(shù)人眼里，那根本就不是秘密。老伯恩斯坦對薩巴蒂諾的依仗越來越重，基本長著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薩巴蒂諾會是伯恩斯坦家族的下一任教父。他身邊常年跟著FBI的一個監(jiān)控小隊，只為搜集他的犯罪證據(jù)，雖然始終一無所獲。

    “不，我說的不是他的背景，而是他謀而后定的行事手段。別人只看到了他一擲千金的收購米高梅，卻沒看到他是如何收購的。說實話，我也沒看全，我只知道，某天早上當(dāng)我醒來后，所有的反對者都已經(jīng)失去了聲音?！?/br>
    “你的意思是？”

    “薩巴蒂諾能起到的作用，從來都不只是錦上添花，而是決定性的?！比姞枦]有再繼續(xù)深談，只是轉(zhuǎn)了個話題，“勒森布拉很重視他的表弟，他想幫威廉成為一個金牌制片人，這是絕對發(fā)自真心的。而眾所周知，勒森布拉是個完美主義者，他的這種偏執(zhí)也體現(xiàn)在他為他表弟準(zhǔn)備的履歷上?！?/br>
    這話的意思其實已經(jīng)很明顯了，薩巴蒂諾為了幫威廉，肯定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全套的成功計劃，《兩桿大煙槍》正是其中的一環(huán)。票房再次出現(xiàn)奇跡是幫助；找人公關(guān)拿獎，甚至封神，也是幫助。

    選擇權(quán)在薩巴蒂諾手上，并且他真的有這個能力做到，只要他想。

    至于如何讓薩巴蒂諾想，突破口顯而易見，威廉。

    “別人都覺得威廉無足輕重，但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威廉對勒森布拉的重要程度，絕對不是普通人意識里的那種?！比姞柊l(fā)自真心的覺得，討好威廉，比討好薩巴蒂諾更加有用，“說起來，我們的突破口呢？”

    “……他大概在和數(shù)字作斗爭，我猜?！被堇沼行┻t疑，他開始擔(dān)心那些無聊的工作，會把威廉嚇退了。

    威廉表示，他還沒那么脆弱。

    那天一早，威廉就帶著溫蒂和米格，驅(qū)車去了副導(dǎo)演查普曼的家，準(zhǔn)備跟著她開始劇本分解表和預(yù)算估值的工作。

    查普曼是位很男人的……中年女士。

    短寸頭，字紋身，永遠(yuǎn)一副“我很不高興”的表情。說話粗聲粗氣，舉止大開大合，這樣Tomboy（假小子）的氣質(zhì)和外形，如果不特意強(qiáng)調(diào)她的性別，真的很容易讓人把她當(dāng)成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對待。

    在威廉敲響查普曼家門鈴之后，她套著個二股筋背心就下來開門了，一副睡眼懵惺的模樣，黑眼圈特別的重。

    “抱歉，我吵醒你了嗎？”

    威廉為了給自己未來的上司兼合作伙伴一個好印象，特意早來了十分鐘，但顯然他來的不是時候，對方還沒洗漱。

    “是還沒睡，你來的剛好?！辈槠章贿叴拄?shù)膿现弊?，一邊毫不在意的帶著威廉等人進(jìn)了她二層帶閣樓的房子。

    室內(nèi)亂的可怕。

    “你有什么不滿嗎？”查普曼瞇眼，危險的看向威廉，語氣不善。

    “呃，我想說，我的助理帶了早餐，全素，要來點嗎？”

    “那還不快點拿過來？”查普曼好像根本不知道客氣為何物，打開外賣袋就吃了起來。她一邊叼著燕麥三明治，一邊彎腰從遍地都是的文件紙堆里，艱難翻找到了惠勒要求給威廉的文件檔案。

    第一頁上就寫明了這份文件是什么——第三版的劇本分解表。

    “最后還有幾頁沒搞定，你先根據(jù)前面，制定預(yù)算估值的表格，后面等我搞定了，再補(bǔ)上。不需要我手把手的教你什么叫預(yù)算估值，或者怎么做表格吧？”

    “我知道，但是沒做過?！蓖鐚嵏嬷?/br>
    “我假設(shè)你身后的兩個助理，它們的存在就是幫你做這個的?！辈槠章鼘ν畱B(tài)度不算太友善，其主要原因，就是一開門威廉留給她的印象太糟，怎么看怎么像是來劇組混事的公子哥，這種事在各個劇組都算是屢見不鮮。

    “他們并不是?！蓖疅o奈開口。

    沒等威廉解釋，查普曼就依據(jù)個人經(jīng)驗，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好吧，我無論你們是組團(tuán)來學(xué)習(xí)，還是一起浪費(fèi)生命，我都不關(guān)心。拿著，這些是我之前待過的幾個劇組的表格，當(dāng)個范例，不要外傳。跟著做，你總會吧？”

    “謝謝?！?/br>
    查普曼挑剔的看著威廉：“那么，你還在等什么？”

    “您是說現(xiàn)在開始？在這里？”

    “不，我是說，帶著這些東西，滾蛋。我要睡了！其他的，等明天再談。除非是彗星撞地球，電影不怕了，或者劇組死人了，你才能打電話吵醒我。我的話清楚嗎？”

    “清楚。”威廉很配合，“那么，祝您有個好夢，查普曼小姐。”

    “查普曼小姐。”查普曼怪腔怪調(diào)鸚鵡學(xué)舌了一下，然后對即將離開的威廉道，“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讓我們順便幫你倒下垃圾？”溫蒂終于忍不住開了嘲諷，她實在是不能允許查普曼這么對威廉說話。

    查普曼環(huán)胸，挑剔的看向溫蒂：“不，我是希望你們下次來的時候，不要再穿一身，少說也夠拍一部低成本電影的行頭。以及，如果你愿意，是的，幫我順便扔下垃圾吧?！?/br>
    米格拽住了溫蒂，免得她和查普曼吵起來。他經(jīng)歷的劇組更多些，很明白這種時候得罪了查普曼，對威廉的電影可沒有任何幫助。

    “那么，我下次著裝應(yīng)該注意些什么嗎？”威廉的態(tài)度一直很平和。

    “呃，我不知道，好比，穿身像是要干活的衣服？而不是一套‘這很貴，我連屈膝都做不到，只能動動嘴皮’的服裝？你是來干活的，不是去米蘭走秀?！?/br>
    第32章 來地球的第三十二天：這個預(yù)算一點都不科學(xué)！

    離開查普曼家后，溫蒂終于無須再忍的爆發(fā)了。腦殘粉的最大通性——容不得任何人說自己喜歡的人一點不好。更何況，在溫蒂看來，查普曼對威廉已經(jīng)是在近乎挑釁了。

    米格甚至都不敢讓溫蒂負(fù)責(zé)開車，只安排了她坐在副駕駛上發(fā)泄情緒。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討厭的人！”溫蒂揮舞著小粉拳頭，義憤填膺，“BOSS穿三件套怎么了？誰說穿正裝就不能干活了？我們是對著電腦敲文件，又不是要去工地搬磚！米高梅整棟大樓的人都這么穿，啊，不對，是全世界辦公樓的白領(lǐng)精英都這么穿，她是不是要說世界明天就要完蛋了？！我還覺得她穿的那么邋里邋遢很不尊重人呢！她這就是仇富！對，仇富！她真的是個女人嗎？！”

    溫蒂的肺活量，總會體現(xiàn)在很奇怪的地方。

    威廉和米格都明智的選擇了閉嘴，沒有敢反駁溫蒂半句。因為他們很清楚的知道，大部分時間，女性在吐槽和抱怨的時候，可不是為了聽別人告訴她“其實對方也沒什么惡意”、“你這樣想太偏激了”、“冷靜下來”等P話，她們只是在發(fā)泄，需要的是身邊人哪怕不同仇敵愾的陪著她一起罵，也最好安靜的當(dāng)個聆聽者。等發(fā)泄夠了，也就好了。

    等溫蒂理智回籠的時候，米高梅的大樓已經(jīng)到了。

    頂樓的辦公室里，威廉開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預(yù)算估值。然后，問題就來了，查普曼并沒有給威廉——她之前說好的——其他劇組的范例。

    “她根本就是故意在為難人吧？”溫蒂的理智再一次飛走了，她的頭上都好像能具現(xiàn)化出漫畫里那種火山噴發(fā)的特效。當(dāng)一個人不喜歡某人時，那是怎么看都不會順眼的，并且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對方，溫蒂目露兇光，“BOSS，需要我?guī)湍阕龅羲龁?？！?/br>
    “……別鬧?！泵赘褡谝贿叄僖淮纬洚?dāng)了溫蒂的理智，他和溫蒂的性格正好互補(bǔ)，總能合作無間，他提到她道，“你做不掉她的?！?/br>
    意思是，要是能做掉，就要去做咯？

    “我是沒辦事做掉她，但我認(rèn)識的人有啊?！毖├虻穆?lián)系方式，就躺在溫蒂的電話薄里。她們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因為有共同語，好比威廉啊，威廉啊，以及威廉啊。

    “我本來是想等你冷靜下來再說的。”威廉見事態(tài)有些失控，趕忙開口阻止，“但現(xiàn)在看來我等不到了，只能說了。事先申明，我這不是圣父，或者好欺負(fù)什么的。我是真的并不覺得查普曼是有意針對我，或者故意刁難我?！?/br>
    “why？！”X2。

    連米格都不能接受這個答案。

    因為我沒從2B250上看到敵意。查普曼有可能不喜歡他，但卻絕對不會故意給他找麻煩。威廉是這么覺得的。

    “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jīng)]有，查普曼小姐的黑眼圈很重，開門時她說的是她還沒睡，也就是說……”

    “她一直忙工作，熬夜熬到天亮？”米格接話道。

    “也許是熬了好幾天。”從查普曼家桌子上的外賣披薩盒數(shù)量來看，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足不出戶有些日子了，“所以我想，這種時候，哪怕是圣人的脾氣也不會好的?！?/br>
    而且，這次的電影，惠勒雖然依舊堅持當(dāng)了導(dǎo)演，但由于醫(yī)囑，電影實際上的大部分拍攝，其實都要由副導(dǎo)演查普曼來完成。她一直跟在惠勒身邊學(xué)習(xí)，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這是她第一次獨挑大梁，壓力可想而知。

    “她脾氣不好是她的事，這也不能成為她隨便發(fā)泄在別人身上的理由啊！別人憑什么體諒她？真以為天下皆是她媽??？！”溫蒂表示接受不能，現(xiàn)代社會，誰的壓力不大??？大家都很忙，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也沒見正常人會把情緒發(fā)泄在陌生人身上，不是嗎？因為大家都有涵養(yǎng)，知道最基本的要尊重別人。

    只能說，查普曼對威廉就不太尊重，從一開始她就有偏見和敵意。

    “她是有啊。”威廉其實在摁響門鈴前，就已經(jīng)最好了相關(guān)的心理準(zhǔn)備，這還是惠勒特意打電話告訴他的，“查普曼小姐是個蕾絲邊，因為童年一些不太愉快的經(jīng)歷，她有很深的恐男癥。”

    一般情況下的恐男癥，會體現(xiàn)在無法和男性接觸，無法正常交流，查普曼小姐有些與眾不同，她的恐懼，最終化成了很深的敵意和攻擊欲。

    “我答應(yīng)了惠勒先生，要體諒她，最起碼在合作期間盡可能的不鬧矛盾?！?/br>
    “……什么？同性戀？！”溫蒂一愣。這事兒冷不丁的炸開，一下子就轉(zhuǎn)移了溫蒂的注意力，讓她沒辦法再繼續(xù)去關(guān)注其他。人類總是對與眾不同的點充滿了好奇。

    米格卻意外的沉默了下來，不過他本身一直以來就很沉默，倒也沒顯得突兀。

    “這里是加州。”威廉倒是沒覺得這有什么，加州是出了名的同性戀天堂，在70年代就已經(jīng)很出名了，他提醒溫蒂道，“不要那么大驚小怪?！?/br>
    “抱歉，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意外?！庇捎谔厥獾某砷L環(huán)境，溫蒂是個很少有偏見的人，她甚至?xí)驗閯e人歧視米格黃種人的身份，而和別人吵起來，哪怕那看起來并不關(guān)她的事。溫蒂生怕威廉誤會她。她這絕不是想要夸耀自己什么，因為她就是在“不要因為別人與你不同，就覺得別人有問題”的寬容教育下長大的。

    “我知道?！蓖矒釡氐俚?，“如果我們生活在一部言情小說里，那你肯定就是女主角了，很有正義感的那種?！?/br>
    溫蒂的臉騰的一下子就紅透了。她真的是個很矛盾的人，既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又特別容易害羞。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米格問了個很實際的問題，“叫醒查普曼小姐？”

    威廉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然后快速的搖搖頭：“不，我一點都不想徒手，去面對低血糖大魔王。”

    “我試著找之前的同事要一份米高梅的內(nèi)部表格吧。”

    “惠勒需要的是估值，不是已經(jīng)敲定拿給制片方和電影公司的定稿?！鳖A(yù)算估值和最后提交上去的實際標(biāo)書，有時候數(shù)字能相差兩位數(shù)。

    “那怎么辦??？！”

    “我好像沒說過，我沒辦法?！蓖冻隽艘粋€狡黠的笑容。永遠(yuǎn)要準(zhǔn)備后手，不把自己置于絕境，這是他祖父告訴他的。

    2B250不能幫威廉制作預(yù)算表格，但它的資料庫，儲存著海量的相關(guān)模板，各種款式，任君挑選。

    日落之前，三人一起根據(jù)秘書格麗塔送來的參考物價表，終于搞定了那份預(yù)算估值。

    “我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這個價也太高了。”溫蒂有些沮喪，她的情緒起伏總是很大，兩千萬的預(yù)算，兩千萬！哪怕把血紅賣了也沒這么多錢，“阿曼德導(dǎo)演當(dāng)初到底是怎么省的啊?！?/br>
    威廉也是有些忐忑，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吧？但他們確實是按照表格一步步算的啊。

    推演數(shù)遍，直至夜幕降臨，米高梅大樓都沒幾層還亮著燈了，三人也沒辦法把錢再減下去多少。真是要命。

    最要命的是，薩巴蒂諾實在是在家等不下去后，直接開車來捉人了。

    薩巴蒂諾倒也沒有阻止威廉工作，只是對溫蒂和米格“和善”表示：“還沒吃晚飯吧？你們都喜歡吃什么？我讓Spago的廚師長做好送過來，那里離這兒比較近，不費(fèi)什么事的。也就耽誤晚上的一點經(jīng)營額而已，千！萬！不！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

    溫蒂＆米格：救命/（ㄒoㄒ）/～～

    只有威廉。傻甜白。塞偌斯，真的信了他表哥的話，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的報菜單：“我想吃約克夏布丁。溫蒂你要不要來點三文魚刺身？我記得你上次好像說想要嘗試一下日本料理。米格的話，呃，你要吃中國菜嗎？Spago的大廚也會做哦。”

    “……”大概是活不到明天了，溫蒂和米格不約而同的想到。

    第33章 來地球的第三十三天：傲慢與偏見。

    第二天一早，正在和薩巴蒂諾同桌一起吃飯的威廉，接到了查普曼的短信通知，她早上有急事，臨時要出門，讓威廉不用去她家了，下午直接到惠勒家集合。

    【OK】

    威廉的回復(fù)很簡潔，因為很顯然的，他和查普曼之間沒什么話好說。他因為惠勒的預(yù)防針，不會去計較查普曼的態(tài)度問題，但并不代表著他會圣父到，在明知道查普曼不喜歡他的情況下，還用一張熱臉貼上去，他也有他的驕傲。

    回完短信，威廉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抬頭看向?qū)γ嬗崎e看報的薩巴蒂諾：“你沒做什么吧？”

    昨天查普曼那樣的態(tài)度，今天她就突然有事，實在是讓人想不聯(lián)想到“是不是薩巴蒂諾做了什么”都難。

    “什么做什么？”薩巴蒂諾與威廉對視，一雙沉穩(wěn)的眼睛，顯得正直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