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什么？”

    “錢啊?！边_希爾瓦說得理所當然。

    “但阿姆斯特朗家已經(jīng)富可敵國了！”

    “你知道建造這座莊園需要花多少錢嗎？那座塔樓，那些從加拿大移植來的紅木林，還有電力系統(tǒng)和供暖設(shè)備？燈具上的玻璃燈泡是為別墅特制的，訂做了一大批。他們有自己的電話線路，還有水力發(fā)電機，全是為畢哥爾摩量身打造而成。只有一國之主的財富能讓這棟房子維持運轉(zhuǎn)。說到花錢如流水，阿姆斯特朗夫人和惡名昭彰的詹姆士也不遑多讓。她對藝術(shù)界慷慨解囊——她對潦倒的詩人特別親切——還有她的華服。詹姆士的愛馬和賭金，還有他的懶骨頭，他寧愿敗光家產(chǎn)也不動一根手指。阿姆斯特朗的產(chǎn)業(yè)似乎足夠穩(wěn)健，但他入不敷出。他需要另一場戰(zhàn)爭；沒有戰(zhàn)爭，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要錢?！?/br>
    柯提斯皺眉，“你怎么知道這些事情？你有多確定？”

    “關(guān)于他的經(jīng)濟困難？我聽過很多傳聞了。至于恐嚇信──好吧，等我找到他藏匿證據(jù)的地方就能確定了。在那之前都只是謠言、臆測和推理。但若不是心里有數(shù)，我可不會在十月來這種鄉(xiāng)下地方。我把底牌亮給你看了，柯提斯先生。我相信阿姆斯特朗計劃了一場殘忍的騙局，他的恐嚇信已經(jīng)鬧出人命。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這次輪到柯提斯檢視對方的臉了。他能信任達希爾瓦嗎？就柯提斯看來，他顯得真心誠意。而且蒼天在上，他的確需要援手。

    他做了個深呼吸，“拉法葉在約一個月前來過我叔父家?！?/br>
    “你指的是誰？”

    “亨利爵士。拉法葉已經(jīng)去莫里斯爵士的辦公室見過他了。他被莫里斯爵士攆出去，所以就來找亨利爵士。我猜就是因為這個吧?！彼e起受傷的右手，“他希望亨利爵士能說動莫里斯爵士?！?/br>
    “你一直都稱自家長輩為某某爵士嗎？”達希爾瓦好奇地打斷他。

    “沒錯，怎么了嗎？”亨利·柯提斯爵士和莫里斯·維澤爵士，分別是他的父親和母親的兄弟們，一直以來都負責將他養(yǎng)育成人?？绿崴箖簳r，亨利爵士始終未娶，莫里斯爵士則已喪妻數(shù)十年。柯提斯從不懷疑他們對自己的疼愛，但他們的教養(yǎng)方式就沒那么溫情款款了。

    達希爾瓦聳肩?！暗拇_，為何不呢。當然了。繼續(xù)說吧。”

    柯提斯有些不悅，他察覺到對方話里藏針，只是不知道原因。但達希爾瓦已經(jīng)開始抽動手指，似乎在催促他，于是他回到正題。“當時亨利爵士在非洲，而我在家，所以拉法葉就跟我說了。他人已崩潰，滴水不沾、胡言亂語，我也不知實情，要說他就純粹是瘋了，也不算牽強。反正莫里斯爵士必然是這么想的。但拉法葉說是阿姆斯特朗蓄意搞垮他的工廠，他說阿姆斯特朗在新出廠的槍枝中動了手腳，為了在他破產(chǎn)時分一杯羹?！?/br>
    “你為何覺得他的言論可信？”

    “我不知道可不可信。他相信他的兩名心腹，工頭和記賬員，被阿姆斯特朗收買來陷害他。他說他們?nèi)碎g蒸發(fā)了。我確認過，兩人都被家人通報失蹤。”

    “你認為他們怎么了？”

    “毫無頭緒。拉法葉懷疑有人從中作梗，但他也不確定。假設(shè)推測屬實，他們也許是卷款潛逃了。”

    “如果我教唆某人犯下高度叛國罪，事后我大概會殺人滅口?！边_希爾瓦若有所思道，“但要是我自己犯下高度叛國罪，我肯定逃之夭夭，所以誰也說不清楚到底真相如何。拉法葉呢？有人說他死了嗎？”

    “在我和他談過的兩周后，大概是幾周前，他在泰晤士河被發(fā)現(xiàn)?？雌饋硐褡驳筋^摔進河里的?！?/br>
    “撞到頭。”達希爾瓦重復(fù)著。

    “沒錯。”

    “有人懷疑過是其他人幫他撞到頭的嗎？”

    在讀過驗尸報告后，柯提斯曾懷疑過。他因為達希爾瓦持有相同想法而感到一陣寬慰，大松了一口氣。“看不出來了。尸體過了好幾天才被打撈上岸。驗尸官判定是場意外。”

    “他剛想透露點消息就頭破血流沉在河底?！边_希爾瓦做了個鬼臉?！八阅銇磉@里是為了查清楚，你那天聽到的話有幾分屬實，那些話到底是精神失常之人的盛怒之言，還是一位被陷害、甚至被謀殺的男人發(fā)現(xiàn)的實情。好吧，既然我們已知道彼此的立場，那我們達成共識了？”

    從表面上看來，這想法并不吸引人。但僅靠一人之力，柯提斯不可能找出任何線索；相反達希爾瓦似乎目標明確，至少他會開鎖?？绿崴剐枰屇切╅T敞開，他得知道究竟是叛國陰謀害他失去了朋友、事業(yè)和人生志向，還是僅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事實上，他還得知道達希爾瓦對房內(nèi)鏡子和那幾樁人命的推論是否正確，因為若答案是肯定的，無論阿姆斯特朗在其他方面有罪與否，他都該被施以鞭刑，而且柯提斯會確保他受到制裁。

    柯提斯不是個詭計多端的人。以現(xiàn)況而言，達希爾瓦這種人能派上用場。況且，雖然他早已知曉達希爾瓦陰柔的外表下隱藏著敏銳的洞察力和聰明的頭腦，現(xiàn)在看來，他不但有不少勇氣，甚至還有一絲高貴的情cao?？绿崴挂幌氲阶约褐盎蛟S對他抱有刻薄的成見，就感到坐立難安。

    “沒錯。我們達成共識了?！?/br>
    他沒多想就伸出了右手。達希爾瓦握住了，沒有因為他手上的殘缺露出任何不適。他握在柯提斯傷疤上的力道很輕，但絕非他們初次握手時那般軟弱無力。

    “好吧，我們繼續(xù)，”達希爾瓦道，“處理圖書館里的警報器需要什么工具？”

    “鉗子和電線。別墅里有多的，阿姆斯特朗昨天帶我參觀過工作間。這個交給我處理。”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凌晨一點圖書館見？我很期待這場幽會?！?/br>
    [1]Folly，此處西洋園林里常出現(xiàn)的裝飾性建筑，多為偽哥特風格塔樓、偽羅馬寺廟等，此處與下文的“荒謬愚蠢”雙關(guān)，該處的原文亦是folly，指愚人愚事。

    [2]倫敦市中心一地，昔日曾是著名男性賣春場所。

    [3]BeachyHead位于英吉利海峽岸邊，為一處白巖組成的海岸懸崖，是英國著名的旅游勝地。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