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么回事?！?/br>
    “哪里來的消息？”凌詠年不信地問。

    穆老姨娘哽咽道：“今兒個去弗如庵的老夫人、夫人不少，里頭有跟白家要好的?！?/br>
    凌詠年怔怔地出神，疑惑地琢磨著白家怎地看上了關(guān)紹？雖有關(guān)宰輔之子之名，但論起權(quán)勢來，如今的關(guān)紹，還比不上凌妙吾。

    “老太爺究竟肯不肯答應(yīng)？”穆老姨娘擦了一把渾濁的老淚。

    “……那就那么定下來吧，尤堅去勸你媳婦給阮兒做主。”凌詠年擠了下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忽地問：“崢兒今兒個隨著莫家夫人去弗如庵，怎地聽說她不見了？”

    穆老姨娘唯恐露出異色，低著頭說：“婢妾也不知道?！?/br>
    凌詠年嘆了一聲，聽外頭人說“老太爺，老夫人正找您呢”，就抬腳向外去，進了養(yǎng)閑堂，瞧見凌古氏沒事人一樣地躺在美人榻上叫婢女給她揉著頭上血脈，就問：“叫了我來做什么？”

    凌古氏不言語。

    繡幕笑道：“莫家來人，說八小姐跟著莫夫人好端端的在弗如庵呢，老夫人唯恐老太爺擔(dān)心，特特地叫了老太爺來說話?！?/br>
    凌詠年冷笑道：“只怕是知道我在哪里，就急趕著將我喊來呢?！?/br>
    凌古氏忽然睜開眼睛，笑瞇瞇地瞅了凌詠年一眼：“不知尤堅娘兩跟你說什么了？”

    凌詠年依稀知道凌尤成也相中白家的事，暗道他虧待了穆老姨娘娘兩，左右凌智吾不差白家這門親，就將這親事給凌尤堅那一房，因心虛，虛張聲勢地嗔道：“陰陽怪氣，說什么呢？”離了養(yǎng)閑堂，去了書房，就將關(guān)紹的親事寫信給秦勉、莫思賢、柳承恩，隔了兩日，這三家回信了，具是贊成此事，就坐在書房中，叫了關(guān)紹來，對他說：“我跟紆國公、長安伯、柳老將軍商議過了，你跟阮兒門當(dāng)戶對，經(jīng)歷也仿佛，就做主，將你跟阮兒配成一對?！?/br>
    關(guān)紹險些握不住手上攥著的扇子，微微晃神后，笑道：“凌祖父，因都是從京城里逃出來的，父母雙親又都落在狗皇帝手上，我早已將阮兒看成自家meimei，怎么能娶她呢？”

    凌詠年語重心長地說：“此事，我跟各家里都商議過了，各家都覺你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就連阮兒的姑媽也答應(yīng)下來了。此時是兄妹之情，成了親拜了天地，自然就成了男女之情、夫妻之情?！?/br>
    關(guān)紹目瞪口呆，訥訥地說道：“可是，阮兒未必愿意……紹兒無依無靠的，便是阮兒不嫌貧愛富，紹兒也慚愧不能給她什么?！?/br>
    “紹兒你這話就見外了，你的親事，是我們四家做的主，你怎么會無依無靠？”

    關(guān)紹終于察覺到他沒有回絕的余地，低著頭溫順地說道：“如此，就全憑凌祖父做主了?！?/br>
    凌詠年滿意地點了點頭。

    關(guān)紹恭敬地退下，走在凌家巷子里手掌被打磨過的麋鹿骨割破，滴下一路血痕來，進了花園瞧了一眼滿滿的桃花溪，滿臉肅殺地進了麟臺閣。

    “公子？”錢謙、錢阮兒雙雙迎了出來。

    關(guān)紹一言不發(fā)地上了樓，忽然用力地將折扇向錢謙面上擲去，“說，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綻？”

    錢謙、錢阮兒姐弟二人立時跪在地上。

    “公子，出了什么事了？”錢謙忙問。

    關(guān)紹緊緊地盯著錢阮兒：“雁州府頂尖的四家做主，叫我跟阮兒定親。”

    “這……姑姑答應(yīng)了？”錢阮兒心慌地說，手指緊緊地摳住地上鋪著的木板，啜泣道：“這么說，公子不能隨著白家離開雁州府？”

    錢謙忙磕頭道：“還請公子送信，叫皇上千萬不要遷怒到我父親母親頭上?！?/br>
    “……此事，叫凌家九小姐知道，她也未必肯替我送信。”關(guān)紹說。

    錢阮兒忙道：“公子放心，阮兒寧死也不會壞了公子的大計?！?/br>
    “那就去死吧?！标P(guān)紹說。

    錢謙目齜俱裂地說道：“公子……”

    錢阮兒怔怔地在地上磕了個頭，呆愣愣地站起身來。

    “jiejie！”錢謙忙摟住錢阮兒的雙腿，嗚咽道：“公子，再想旁的法子走就是了，譬如說，白老爺看中公子，執(zhí)意要帶著公子回海寧。”

    “算了?！标P(guān)紹不耐煩地擺擺手，望了一眼恍若沒有生機的白瓷般的錢阮兒，“你此時尋死，就太奇怪了些。凡事依著你姑姑安排就是。”

    “是?！被腥粲炙览锾由淮?，錢阮兒輕輕地應(yīng)了。

    “莫謙齋！”關(guān)紹咬牙切齒地喊著莫三的名字，忽然一巴掌拍在身邊高幾上，“孤要瞧瞧，他究竟有什么能耐！阮兒？”

    “在?！?/br>
    “據(jù)說，秦大公子意志消沉？待我手書一封，你親自交到秦大少夫人手中?！?/br>
    “……要見大少夫人，只怕沒那么容易。”錢阮兒低頭說。

    錢謙忙說：“你定親，雅文總要回來，那不就見著了？”

    “是?！?/br>
    “公子，你的扇子?！卞X謙雙手將關(guān)紹愛不釋手的折扇送到高幾上。

    關(guān)紹瞧著扇面被他手上的血染花了，登時氣惱地緊咬牙關(guān)，瞇著眼望著窗外的遙山、黑云，字字刻骨地念道：莫謙齋、凌雅崢！

    此時的弗如庵中，前殿里，莫寧氏帶著莫紫馨虔誠地為天下蒼生念著經(jīng)書；后院里，庵主禪院里，凌雅崢翹著腳尖坐在萬象床上吃茶，床對面，捏著筆桿子，莫三、萬象兩個全神貫注地算著賬目。

    “哎，都叫凈塵毀了名聲，進項沒那么多了。”萬象唏噓地說。

    莫三點了點頭，說道：“要恢復(fù)成先前的盛況，只怕還要一二年呢。”

    “是呢?！比f象說。

    莫三笑道：“今次多虧了師太來說，不然，興許母親她們就當(dāng)真沒了。”

    萬象忙擺手說：“舉手之勞罷了，總不能瞧著庵堂里出了人命？”

    莫三回頭望了一眼凌雅崢，笑道：“你是用什么法子勸得母親聽你的躲起來的？”

    “叫干娘瞧見浮橋垮了，她自然答應(yīng)了?！绷柩艒橂x了床，走來瞧了一眼賬冊，笑道：“當(dāng)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br>
    萬象說道：“不然怎會有人搶著做庵主？”須臾，悻悻地說：“二位，我?guī)土四銈?，那你們就也別再提起我先前的糊涂事了吧？”

    “好，不提就不提?！绷柩艒樛纯斓貞?yīng)著。

    莫三放下筆，笑道：“賬目已經(jīng)算清楚了，咱們?nèi)耍瑤熖?，我三分，雅崢四分?！?/br>
    萬象點了頭。

    凌雅崢也沒有異議。

    “該用齋飯了，二位快些去前殿吧。”

    “好。”莫三應(yīng)著，拱手請凌雅崢先走，出了這院子，瞧著天上黑云，莫三嚴肅慎重地問：“還請你據(jù)實告訴我，有什么事會發(fā)生在母親身上？”

    “不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嗎？”

    “不是這事，是有什么事，只有元晚秋一人能救得了母親，旁人卻不能?！?/br>
    “你這樣問，是已經(jīng)信了我是再生之人？”

    一陣潮濕的風(fēng)吹來，莫三臉頰上蒙上一層水霧，沉吟良久，說道：“雖說怪力亂神的事，輕易不可信。但思來想去，唯有如此，才解釋得通你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說完，越發(fā)嚴肅地說：“倘若你拿著我母親玩笑……”

    “不是干娘。”凌雅崢說。

    莫三再次怔住，手指輕輕地握著拳敲打著下巴，思忖著不是莫寧氏，那又是什么事能感化了莫寧氏？思忖著，就問：“是，馨jiejie？”

    凌雅崢點了點頭。

    “她會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