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不是想吃了我吧？秦雄胡思亂想。

    穿過影壁和院子，童冉帶秦雄進(jìn)了日常會客的正廳，他在左上首坐了，沒有邀請秦雄入座，直接問道：“秦掌柜可知，我這巡撫衙門不是說來就能來的?！?/br>
    秦雄進(jìn)屋后原是松了口氣，因為老虎不再盯著他了，誰知童冉突然這么說，嚇得他膝蓋一軟就想跪?？蓜倓偼笕说氖虖臄r住了他，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不該跪了。

    禮多人不怪。秦雄想。然后順從自己犯軟的膝蓋，撲通一聲跪下了。

    他拱手抬頭道：“大人恕罪，實在是小人家的作坊經(jīng)營不下去，一家老小都快沒活路了才厚著臉來求大人垂憐。”

    你是望海道商戶，我是都南道巡撫，這求助也求得太遠(yuǎn)了。童冉心里吐槽，面上不動聲色。

    秦雄等不到童冉回應(yīng)，只能厚著臉繼續(xù)把他的情況簡短說了，然后鄭重磕了個頭：“小人實在無路可走，只盼大人能指條明路，給小人的棉花坊一條活路?！?/br>
    說得像是我不讓他活似的。童冉又腹誹，一下下擼著小老虎的背。

    “本官可以幫你。”靜了片刻，童冉才悠悠道，“本官可以教你金河監(jiān)棉花廠的技術(shù)，準(zhǔn)許你購買相應(yīng)的機器，但你拿什么來交換？”

    秦雄心中一喜，隨即咬牙道：“但憑大人吩咐，做牛做馬，在所不辭?！?/br>
    童冉瞄了眼舒服得昏昏欲睡的小老虎，腹誹道：你就算肯做牛，我家老虎也不愛吃啊。

    “第一，廠要建在都南道境內(nèi)，雇我都南道的工人，給我都南道交商稅。第二，若有其他同行找你要買技術(shù)，告訴他們，廠必須在都南道?！蓖降?，雖說廠太多會有污染問題，但目前還很稀疏，并不打緊，等再多幾家廠子他便撤去這條規(guī)定即可。

    秦雄松了口氣，這并不太為難，有巡撫大人這條線在，就算換了地方到陌生的都南道建廠，相信也沒有人敢隨便為難他。

    “另外，”童冉卻在此時冷不丁補充道，“去工地上做七天活計，這巡撫衙門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br>
    此次只有秦雄一人也就罷了，要是以后誰家有點什么困難都跑他巡撫府衙門來，他還怎么過日子？必要的警示還是得給的。

    “哎，是，謝大人，謝大人?！鼻匦垡活^冷汗，哪里敢反駁半句，全盤接受了小小懲罰，同時慶幸自己遇到了講道理的官，否則肯定要被拿去喂老虎了。

    處理完秦雄，童冉回房抱著小老虎睡了片刻，起來后開始調(diào)配以亞麻籽油為主要原料的油性墨。

    傅禃和范恒到的時候，童冉剛好調(diào)配出墨水，用羽毛筆寫了幾個字，墨色均勻、下筆順滑，調(diào)配得很是成功。

    “這墨不錯。”傅禃拿起墨水瓶瞅了瞅。

    “這便是你說的油性墨？”范恒瞥了眼在廊下陰涼處的軟墊上睡覺的小老虎，旋即語氣輕松地開口。

    “正是，活字帶了嗎？”童冉問。

    “當(dāng)然?！备档曌屔砗蟾钠鸵勰贸鏊龊玫你U活字，還有相應(yīng)的排版框和嵌活字的軟泥。

    他將軟泥鋪在框里，快速而靈活地將一個個鉛活字嵌上去，剛好組成一頁反字。傅禃將油性墨刷上，把活字板按在紙上。

    “加一些重物壓著?！蓖降?。

    傅禃讓人搬了塊大小適中的石頭來，壓在活字板上。

    傅禃邊指揮邊道：“只要把版子配好，過程倒是不復(fù)雜?！?/br>
    他沒見過卓陽府的活字印刷坊，這次做鉛活字前，他才從童冉這里知道何為活字印刷，現(xiàn)在真正看到印刷過程，心里立刻有了個新的草圖。

    “怎么說？”童冉接道，引導(dǎo)傅禃繼續(xù)講下去。

    “咱們可以做蒸汽動力的印……印刷機，其實只需要壓下和抬起兩個動作，唔……如果能翻頁就更好了?！备档暤溃睦锼伎贾尚行?。

    “如果只有壓下和抬起，人力做起來更為便宜?！狈逗銖某杀窘嵌瓤紤]道。

    “翻頁好像暫時還做不到。”傅禃道。

    “可以做手動的，除了方便施加重量，還能確保字能印在紙的正中，可以加一個槽。”童冉道。

    傅禃若有所思，對于不能做出全自動高效的蒸汽印刷機有些沮喪。

    壓了半炷香的功夫，童冉示意可以了，傅禃親自搬開上面的石頭，翻開印刷版。

    一陣風(fēng)圍繞著紙面刮起，紙張飛動，傅禃猛地?fù)渖先グ醋。L(fēng)分成兩股，一股涌進(jìn)傅禃的靈臺，而另一股則涌進(jìn)了童冉的。

    當(dāng)初剛剛做出泥活字時，童冉差一點沒有撐過因活字而來的正氣，若不是有那股神秘力量的幫助，他肯定當(dāng)場爆體。

    而這次鉛活字的正氣，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小菜一碟，這之間也就只有四年。

    說起來，那股神秘力量很久沒有再出現(xiàn)了，若不是今天因鉛活字引來革新變法之途的正氣喚起童冉的記憶，他都要徹底忘了。

    “嗚哇?！毙±匣傂?，聽到一聲狂喜的大叫，它睜開一只眼，找到了又跳又叫興奮的傅禃。

    沒出息。小老虎打了個呵欠。

    它剛剛沒有回宮，而是真的睡著了。雖然兩邊的身體因為常常能休息，不用特意睡覺，但精神也總是會累的。也正因如此，傅禃一鬧起來，就把它吵醒了。

    “嗚哇哇！”小老虎大吼，想讓傅禃安靜一點，可惜小奶虎的吼聲實在沒什么威力，傅禃聽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