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這家伙是在低估他的能力嗎？有點生氣！

    西薩爾從前臺小姐手里搶來手牌，將羅曼拖進(jìn)更衣室。他們倆的置物箱剛好位于過道的兩側(cè)。羅曼更衣時總覺得一股灼熱的視線落在脊背上。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羅曼，你的傷怎么樣？”

    羅曼不喜歡別人打聽他的傷勢。他知道他人這么做多半是因為關(guān)心，他應(yīng)該心懷感激才是，可他就是難以接受這樣的憐憫。

    “沒什么大礙?！彼驳鼗卮稹?/br>
    “如果你覺得身體不適，就立刻停下來，千萬別勉強?！?/br>
    “我只是做過手術(shù)，又不是截肢了?！?/br>
    西薩爾轉(zhuǎn)悠到羅曼身邊，一邊綁頭發(fā)，一邊窺探羅曼的表情。羅曼扭開頭。西薩爾呵呵笑起來：“我只是出于禮貌隨口問問而已，其實我不怎么擔(dān)心你的傷勢。”

    “……”羅曼斜睨著他。

    “我們俱樂部里有好幾個會員都曾經(jīng)做過手術(shù)，現(xiàn)在練習(xí)也沒什么困難。兵擊對身體素質(zhì)的要求沒有其他運動那么高，以你從前受過的高強度訓(xùn)練來看，說不定會覺得我們的運動量小兒科?！?/br>
    “……真的？”

    “比起體能，兵擊更在乎技巧。如果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和一個身嬌體弱的女孩比摔跤，你覺得哪一方贏面更大？肯定是壯漢。但是兩個人如果拿著武器，那結(jié)果就不一定了。再怎么力大無窮，被劍刺中、被子彈射中照樣死路一條。人類發(fā)明武器就是為了彌補體能的不足。從石器進(jìn)化成鐵器，從冷兵器進(jìn)化到熱兵器，無不是為了更高效地進(jìn)行殺戮。而兵擊就是冷兵器的殺戮藝術(shù)?！?/br>
    羅曼張大了嘴。這個運動聽起來好暴力啊……但是他好像也沒資格說人家。許多競技項目都是從戰(zhàn)場技能演變而來的，擊劍、射擊、弓箭……就連扔鉛球、擲鐵餅，也源自古代戰(zhàn)爭中擲石之類的遠(yuǎn)程攻擊。在和平年代，體育競技取代了戰(zhàn)爭。兵擊也正是如此。

    “你換好了嗎？這邊走，我們今天先認(rèn)識一下武器?！?/br>
    西薩爾替羅曼拉好領(lǐng)口，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鼓勵的一笑。羅曼這時才隱約覺察出，西薩爾剛才的長篇大論或許是為了緩解他們之間尷尬的氣氛，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他因為西薩爾問及他的傷勢就生悶氣，未免也太幼稚了。

    他們穿過一條長廊，左側(cè)是健身器械區(qū)，和普通的健身館相差無幾，右側(cè)則是昨天與阿列克斯對決的練習(xí)室。羅曼的目光完全被練習(xí)室中的景象吸引住了。今天的極光俱樂部比昨天熱鬧得多，練習(xí)室中滿是兩兩對練的會員或教練。鋼鐵相擊，刀光劍影，或是全力一擊，或是劍鋒交纏。十字架形狀的長劍，比匕首長不了多少的短劍，單手劍搭配綁在小臂上的圓盾，羅曼甚至還看到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士，她右手持一柄細(xì)長的劍，左手則持匕首，以狐貍般的敏捷愚弄對手。

    羅曼放慢了腳步以觀賞他們的練習(xí)，最終他完全停下了。他像第一次去水族館的孩子一樣趴在玻璃上，對著玻璃另一邊的神奇世界贊嘆不已。

    “好……好帥啊……”他喃喃道。

    “很快你也可以像他們一樣?！蔽魉_爾說。

    “真的嗎！”羅曼的眼睛像圣誕彩燈似的閃爍起來。

    “只要你好好學(xué)。”西薩爾慈祥地笑了。

    羅曼連忙擦去他噴在玻璃上的霧氣。這么大年紀(jì)了還興奮得像個孩子，矜持點兒啊羅曼！

    “我什么時候可以像他們一樣用鋼劍訓(xùn)練？”他問道。尼龍劍雖然安全，但果然還是鋼劍更有韻味和魅力。

    “今天就可以?！?/br>
    “……哎？”

    “尼龍劍是給初學(xué)者練習(xí)用的，以你的水平可以直接用鋼劍了。”

    “你太高看我了！”

    “沒事，又沒開刃，只要注意別打到‘要害部位’就好?！?/br>
    羅曼看了看自己胯下，咽了一口口水。

    “你想什么呢，打到喉嚨、后頸或者脊椎照樣會死人。”西薩爾搖搖頭，仿佛在感慨羅曼的想象力唯有在性這一層能如此躍進(jìn)。

    羅曼漲紅了臉?！拔覀冏甙??！笨伤诼愤^那位用雙劍的女士附近時再度停了下來。近距離觀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那位女士用的細(xì)長劍擁有圓盤形的護手，和擊劍三項目中的重劍極為相似。

    “很像重劍，是不是？”西薩爾看穿了他的思緒，“那是迅劍，專門用于決斗、完全不考慮戰(zhàn)場用途的劍。文藝復(fù)興時代的市民，尤其是意大利人，熱衷于街頭械斗，所以需要便于攜帶的防身武器，迅劍就這么誕生了。畢竟長劍不太方便系在腰上不是嗎？沒人想掛著那么個玩意兒走來走去。有一把‘劍’已經(jīng)夠重了?！彼呛切ζ饋?，被自己的黃段子逗樂了，“迅劍后來又演化出軍刀和小劍兩種武器。你昨天和阿列克斯比試用的就是軍刀?！?/br>
    不用西薩爾解釋，羅曼都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武器。他記憶猶新。

    “軍刀是不是特別難？”他問，“琳賽說阿列克斯最不擅長用軍刀了。”

    “恰恰相反，軍刀是最簡單易學(xué)的武器之一。阿列克斯不擅長是因為他笨，你可不能跟他看齊?！?/br>
    羅曼很想把這句話錄下來拿給阿列克斯聽。一想到紅發(fā)青年將如何炸毛，他就無比期待。原來欺負(fù)阿列克斯這么有意思！難怪西薩爾這么熱衷于此！

    “你看那邊。”西薩爾一指。

    羅曼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昨天那位解說比賽的黑發(fā)教練也正在指點一位女學(xué)員。她一手拿著軍刀，另一手則比劃著一柄比迅劍更為纖細(xì)小巧的劍。與其說那是劍，倒更像一根針。

    “那就是小劍。隨著決斗逐漸變成一種體育運動，決斗中的武器也被改良成安全的競技道具。迅劍變成重劍，軍刀變成佩劍，小劍變成花劍，這就是現(xiàn)代擊劍三項目的由來?！?/br>
    羅曼雖然知道擊劍源于中世紀(jì)的決斗，但從不知道三項目的起源居然是這樣。從前他對古代刀劍只有一個籠統(tǒng)的印象——雙面開刃是劍，單面開刃是刀，長的叫長劍，短的叫短劍，更短的叫匕首。原來刀劍也分這么多類別。

    他好不容易才戀戀不舍地從練習(xí)室前離開，就像孩子按捺著心癢難耐的心情離開圣誕櫥窗。西薩爾領(lǐng)他進(jìn)入一間較小的練習(xí)室。和那間窗明幾凈現(xiàn)代化的練習(xí)室不同，這一間的裝飾極為華麗復(fù)古。一面墻是玻璃，另一面墻則是鏡子；左側(cè)墻壁掛滿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盾牌，每一面都有模有樣地漆著家徽；右側(cè)墻壁則掛滿了刀劍。它們可不是昨天羅曼使用的尼龍劍，而是貨真價實的鋼劍。

    羅曼險些以為自己走進(jìn)了古堡的武器庫。

    西薩爾從墻上取下一柄長劍，掂了掂?！斑@些武器都是我自己的收藏，暫且借給你用，等你熟練之后就可以根據(jù)自己的需求買一把屬于自己的劍?！?/br>
    他將長劍交到羅曼手里。羅曼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柄利器，簡直不知道該怎么拿，生怕戳中自己的腳。

    “長劍要這么拿?！蔽魉_爾繞到羅曼身后，握住他的手腕，手把手教他調(diào)整姿勢，“用雙手。你慣用右手，所以右手握在前面，左手握在后面。左撇子就調(diào)換過來。只要是雙手持劍，不論何時都要用這個握法。其他的握劍姿勢，比如單手持劍和半劍，我們以后再說?！?/br>
    西薩爾的呼吸拂在羅曼耳畔，讓他渾身都癢癢的。羅曼覺得自己耳朵發(fā)燙。他搖搖頭，希望頭發(fā)能遮住耳朵，免得被西薩爾瞧見。

    “以這個姿勢持劍的時候，面向外的這條劍刃叫作‘前刃’，面向自己的這條劍刃叫作‘后刃’。你揮兩下試試?！?/br>
    羅曼學(xué)著電視里的日本武士，將長劍舉過頭頂，向前劈了兩下。這把劍看起來龐大，揮舞起來卻意外地輕巧。

    “平衡感是不是很好？”西薩爾驕傲地說，“很多人以為中世紀(jì)的長劍都很笨重，戰(zhàn)斗時就是用鐵條砸來砸去。這其實是一種誤解。長劍的劍刃薄且鋒利，重心位于護手上方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利用杠桿原理省力，因此揮舞起來并不需要用多大的力氣?！?/br>
    “是很輕松，不過它比重劍重很多。呃，我知道這好像是句廢話，真劍當(dāng)然比競技道具要重。迅劍會不會輕一些？”

    西薩爾搖頭：“輕不到哪里去。迅劍的重量是重劍的兩到三倍，長度和長劍差不多，但護手更短，劍刃更長，重心更靠后，和長劍的手感大不一樣。因為你從前是練重劍的，所以我覺得迅劍或軍刀也許更適合你。但還是得從長劍學(xué)起。長劍是一切的基礎(chǔ)?！?/br>
    他自己也取下一柄長劍，挽了個劍花?！澳闶苓^專業(yè)的擊劍訓(xùn)練，基礎(chǔ)比其他人好得多。但是別太得意。雖然擊劍是從決斗演化而來的，但它們已經(jīng)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你基本上需要推翻重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