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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佳色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無憂腳步受阻,她一低頭,便看到那小羊一對濕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就那么盯著她。

    她抽了抽裙子,終是彎下腰來,不忍心地摸了摸它的頭,催促道,“聽話,快去吧!”

    ... ...

    這曹女郎和個(gè)畜生說話,也真是個(gè)怪的。

    “無憂,我來助你!”司馬衍見那羊羔拌了她的腳步,忙拔劍上前。

    無憂吃了一驚,她還未及阻攔,忽有一人身法奇快,擋在了司馬衍面前。

    那人跪伏在無憂的面前,卻是微微側(cè)頭,向身后的司馬衍道,“不勞陛下費(fèi)心?!?/br>
    方才無憂為護(hù)那小羊彎下腰去,現(xiàn)在這人為了給小羊系上韁繩,也同樣彎下了腰。

    縱使看上去挺拔瀟灑,桓崇身為一名長成了的軍中男兒,身型可要比一般人要健壯得多。

    因?yàn)殡x著近,他彎下腰去,剛好投下了一片陰影,籠罩在了無憂的身上。

    無憂記得清楚。

    他們之間...可也還存著舊賬呢!

    何況,今天陛下來了,那桓崇為了報(bào)復(fù),定然又想當(dāng)在陛下的面前,再做一番戲來...

    她嘟了嘟唇,整理好斗志昂揚(yáng)的情緒,猛地抬眼去瞪他。

    可是那人只是一心一意地去顧那羔羊,所以她什么都沒看到...

    除了他那雙垂下來的眼睫。

    ... ...

    無憂抬手,桓崇低手,就這么一上一下的瞬間,兩人的指尖便突兀地觸到了一處。

    他的手指很熱、很燙,乍一觸到,無憂的小手就是一顫,可那人卻不經(jīng)意似地,指尖在空中又夠了夠。

    無憂“呼”得一下站起身來,將自己的小手背過了身后。

    那人的手指微屈,這才行云流水一般,將那韁繩重又系回在了那只小羊的脖子上。

    完事后,他站起身,拉了拉那韁繩,道了句,“走了!”

    可那小羊卻倔強(qiáng)得很,一口牙便是緊咬著無憂的裙子不放。

    桓崇越拉它,它越是犯擰,最后竟是將無憂的裙子拉了起來。

    無憂實(shí)在無法,她一面按著裙角,一面高聲叫了一句,“桓崇,羊!”

    桓崇從喉中低聲咕噥了一句什么,重又彎下身去。

    他摸了摸羊頭。

    他的手就放在無憂方才撫過的地方,摸了兩下后,忽而使勁用力揉了起來。

    這一通揉搓可是使了大力,那小羊的耳朵都被他揉得彎折下去,一張羊臉也是齜牙咧嘴,牙齒一松,可算是把無憂的裙子放開了。

    云娘忙上前幫她整理裙子,無憂也是松了口氣,可她再一望去那被他揉得滿臉委屈的小羊,又是好笑,又是心軟。

    尤其,當(dāng)它張開一張歪嘴,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咩”聲,無憂唇角的笑意實(shí)在忍不住了。

    她“噗嗤”一笑,不由道,“行了,你放開它!別揉了!”

    ... ...

    話音剛落,桓崇的手便停了。

    他頓了頓,驀地抬起眼睛,一對烏黑的眼瞳直勾勾地望進(jìn)了無憂的眼底,“它不聽話,就該受罰?!?/br>
    “它...它只是頭小羊!”無憂不喜歡他那眼神,又扭頭補(bǔ)了一句,“...它又不是你們營中的兵士...”

    桓崇搖搖頭,“它進(jìn)了曹公家的院子就掙脫了韁繩,不僅嚇到了在座諸位,還驚了宮人、打碎了陛下的寶物,更是險(xiǎn)些將女郎的裙子咬破,把女郎的及笈禮毀得一團(tuán)糟...”

    說著,他微側(cè)過身,懊惱道,“若不是因?yàn)樗且I(xiàn)給曹家的采禮,我早就一刀解決了它?!?/br>
    ... ...

    畢竟是軍中出來的漢子,桓崇明明手上無刀,可他說話的語氣,卻仿若此刻手中就握著一把刀。

    眾人心中一凜,司馬衍的心中也是無端一寒。

    他雖是皇帝,畢竟年紀(jì)輕,身上總還殘留了幾分少年天性,只聽他嘴硬道,“桓崇,莫要逞大話!”

    “我那株送無憂的珊瑚,價(jià)值不菲,你這區(qū)區(qū)的一頭羊...哼!”司馬衍面現(xiàn)蔑色,說著,便將手中之劍拋給桓崇,道,“若要解決,那就現(xiàn)在解決!何必說些有得沒得的好聽話!”

    無憂賜婚一事,是司馬衍心中深深的痛。

    若非他當(dāng)日一時(shí)嘴快,當(dāng)著大庭廣眾的面前脫口而出,也不至于鬧到今天這個(gè)局面。

    覆水難收。

    那株碎了的珊瑚,既有他的一片討好之心,又滿含了他對無憂的歉疚與懊悔。

    若他當(dāng)時(shí),能再謹(jǐn)慎些,該有多好...

    不過...他靈機(jī)一動,總算是找到了做梗的機(jī)會。

    羊是采禮,那他就讓桓崇親手宰了這件采禮。

    在無憂的及笈禮上鬧上這一出,再加上采禮沒了...他倒要看看,這桓崇究竟要如何議親?!

    ... ...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桓崇將那劍一把接過,他二話不說,竟是直接將劍抽了出來。

    桓崇的架勢,可比司馬衍方才拔劍要有氣勢多了。

    只見這軍漢通身的氣息冷凝,他一手牽羊,一手持劍,在場眾人全都呆住了,誰的心中都沒有懷疑。

    只怕到了下一刻,那只可憐的羊羔便會頭頸分離。

    司馬衍摸摸下巴,瞇起眼睛,心道,這桓崇的性子倒簡單的很,高傲是高傲,還真經(jīng)不起激...

    眼見著好端端的及笈宴就要血濺當(dāng)場,臨海公主氣急敗壞,“桓崇,你給我住手...!”

    桓崇卻將那劍高高舉了起來,“公主,臣謹(jǐn)遵陛下旨意。”

    “若殺了此羊,能解陛下心頭之恨,臣不得不為之,還請公主見諒?!?/br>
    ... ...

    郎君如鐵,劍刃寒光。

    那繩子上牽著的小羊羔發(fā)覺了危險(xiǎn),更是啞著嗓子叫個(gè)不停。

    它想跑,可桓崇將它頸中的繩子牽得緊緊的,它就是四蹄刨地,也掙脫不開這一小塊的地界去。

    就在桓崇的手臂蓄勢待發(fā),將要揮劍的時(shí)候,無憂突地旋身上前,一邊將他高舉的手按住,一邊怒道,“住手!”

    ...這是上回她甩了自己一巴掌后,頭一次這般地接近自己。

    她滑膩膩的小手往他的手上一按,桓崇方才積蓄的力氣就全部消散了。

    他的手臂慢慢落了下來,面上雖還是沒有表情,可一雙烏珠卻是牢牢地盯緊了她,“曹女郎,有何指教?”

    無憂趕快松開了他的手,她咬了咬唇,先向一旁的司馬衍望去,道,“如陛下所言,那珊瑚是陛下想要送我的禮物,是也不是?”

    司馬衍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

    無憂再向桓崇瞧去,“而這羊,是桓郎君要送給我家的...財(cái)物,是也不是?”

    桓崇的瞳心凝了凝,糾正道,“是送給你家的‘采禮’!”

    無憂面上一紅,再瞪了他一眼,“既都是要送我家的,那便是我的。我家的羊撞壞了我家的珊瑚,怎勞得陛下和桓郎君二人為此事動手?!”

    ... ...

    無憂一語方落,桓崇的嘴角便隱隱浮現(xiàn)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臨海公主心覺不妥,她剛上前把女兒拉了回來,卻見這時(shí),門外又進(jìn)來了兩排人,他們每個(gè)人都是面帶喜色,手中也紛紛捧著各種物事,有的抱繒,有的拿米,有的扛著酒壇,還有一人提了一只裝了大雁的籠子。

    這...分明就是時(shí)人納采時(shí),要送予女方家的各式采禮!

    而跟在最后進(jìn)來的那兩名男子,其中那滿臉鐵青的,不是曹統(tǒng),又是誰?!

    卻聽曹統(tǒng)身旁那年長之人捋了捋須,笑道,“文盈,你的女兒果是不同尋常。咱們方才在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br>
    那人一進(jìn)了堂中,司馬衍便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大...大舅?!”

    原來這人,正是桓崇的義父——庾亮。

    庾亮再是一笑,又向那默然不語的曹統(tǒng)道,“既然曹女郎愿意收下子昂的采禮。那等及笈禮結(jié)束,咱們兩家,便正式議下吉期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無憂:好氣哦?。?!

    作者:無憂乖,結(jié)了婚你就可以隨便折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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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古來男子行冠禮, 女子行笄禮, 便是成人的大事。

    可臨海公主的十五歲生辰, 是在逃亡江左的路上度過的。

    當(dāng)初在洛陽的時(shí)候,母親羊皇后曾親口向她許諾, 等她長大了,會親自為她行笈禮...可后來中原淪陷,母女兩人天各一方,再也未曾見過面。

    及笄一事,便成了臨海公主心中永遠(yuǎn)的遺憾。

    所以,她這回卯足了勁兒,就想為女兒辦一場值得銘記的及笈禮。

    只是不料,無憂的這場及笄禮, 竟真的以一種讓人咋舌的難忘方式落了幕。

    ... ...

    長大成人的司馬衍,雖不像過去那般一見了大舅就心生畏懼,可乍見庾亮, 他的臉上還是免不了顯出悻悻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