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月色Ⅱ_分節(jié)閱讀_11
穿過醉花陰的時間似乎極為漫長,然而其實(shí)只有短短一瞬,他們便重新聞到了草木的氣息。走出毒瘴之后,沙漠蝎子便連連咳嗽,他轉(zhuǎn)臉看向邊旭,發(fā)現(xiàn)他臉色也不大好,腳步卻不肯停,徑直沖向了深處的蠱林。 “慢著?!鄙衬又噶酥改_下,只見黑暗中有什么游移著舒展開身體,頭部微微昂起,分明是一條劇毒的青蝰蛇。 邊旭伸手便去拔劍,然而沙漠蝎子動作更快,他撲了上去,用手抓起了毒蛇。更讓邊旭吃驚的是,他把手指伸進(jìn)了毒蛇的口中,只是一瞬間便把蛇的毒牙摘了下來。 沙漠蝎子撤回手時,邊旭才看清他不知何時已把那雙精鋼爪套戴了起來,這才微微松了口氣:“何必麻煩,我一劍斬了它便是。” 蝎子冷笑了一聲:“這種毒蛇我再熟悉不過,你就算一劍斬了它,蛇頭飛起的一剎那仍會向人噴出毒液,往年多少捕蛇之人都是這樣死于它的蛇毒。” 邊旭想說,就算這蛇毒再厲害,只怕對我也沒什么用??裳巯虏皇嵌纷斓臅r候,四周漸漸響起一片細(xì)鱗摩擦的沙沙聲,不知有多少條長蛇正在緩緩游出。 沙漠蝎子轉(zhuǎn)頭看時,只見隱約可見微光的林中,地上細(xì)鱗點(diǎn)點(diǎn),黑綠白斑,竟全是劇毒的毒蛇,他心中隱約有些寒意,但還強(qiáng)撐著笑了笑:“不錯,往日我最愛吃蛇rou羹,這么多蛇,大概夠我吃大半年了?!?/br> 邊旭搖了搖頭:“只怕你也夠它們吃一陣子的?!彼捯粢宦?,便提劍躍出,劍刃還未斬出,卻聽林中傳來一聲口哨。 那口哨聲悠揚(yáng)輾轉(zhuǎn),仿佛是命令群蛇的訊號,沙漠蝎子已認(rèn)定這林子里的人不安好心,只道他口哨聲響起之后,毒蛇便會飛撲向自己。他背脊肌rou緊繃,已然做出戒備的姿態(tài),誰知那群長蛇竟輾轉(zhuǎn)游走著退去了,一時地面和周遭藤枝上空空蕩蕩,再沒有一條蛇的蹤影。 “諸位貴客,為何接二連三闖到蠱林來?!泵缤醯穆曇舨黄谌豁懫?,只見他緩緩從林中走出,手上還橫抱著一個人。 待看清他手里是誰之后,邊旭幾乎是立刻就要飛撲上去,然而沙漠蝎子卻拉住了他的衣袖:“小心有古怪!” 苗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微微笑了笑:“兩位既然能到此處,想必是破了醉花陰,可見本事不小?!?/br> 沙漠蝎子防備地道:“你究竟有什么意圖,為何要擄走我們的同伴,還在此處設(shè)下毒瘴毒蛇?!?/br> 苗王似是一怔,隨即失笑:“貴客說哪里話,那醉花陰是守衛(wèi)蠱林的屏障,每逢六月初九,子時一過,瘴氣便由地下漫出,封住蠱林南面入口,并非是我設(shè)計各位。再者,方才那些毒蛇只是蠱蟲的食物,險些冒犯了各位,我已把它們驅(qū)走了。至于這位客人……”苗王低頭看著手里的蕭素寒,輕聲笑道,“不過是夜半誤入蠱林,可能是不慣這林中氣候,方才昏睡過去了,我正要帶他出去醫(yī)治?!?/br> 邊旭一步躍到他面前:“把他交給我便是?!彼f話時,目光緊緊盯住苗王的臉,只待他面具下的眼神稍有遲疑,便準(zhǔn)備拔劍搶人,誰知苗王十分平靜地把蕭素寒交到了他手里,低聲道:“也好,只要稍事休息,便無大礙的?!?/br> 眼看他們帶著蕭素寒就要從原路退去,苗王又是輕笑:“蠱林的北面沒有毒蟲也沒有瘴氣,各位大可從那邊出去?!?/br> 沙漠蝎子擠出一絲笑向他拱了拱手:“多謝苗王,今日多有冒犯,改日再來賠罪?!?/br> 等他們的身影從密林中徹底消失之后,苗王才冷聲一笑,他向身后道:“我還以為你今夜可以纏住他,誰知還是失敗了?!?/br> 他身后那人十分沉默,并沒有回答。 “看來我猜的沒錯,你根本不足以成為要挾他的工具,不過……”他微笑著看向自己的指間,似乎在回味方才那位少爺臉頰上的觸感,“我已找到更好的人選了?!?/br> ☆、第十四章 蕭素寒從一個漫長黑甜的夢境中醒來,他睜開眼睛時,有陽光從頭頂落下。一旁的高大男人正倚在床邊小憩,他似乎有所感知,睫毛微動之后也睜開了眼睛,頓時與蕭素寒四目相對,他喉結(jié)動了動,輕聲道:“你醒了?” 蕭素寒坐起身,他睡了太久,頭腦中暈暈沉沉,輕輕“唔”了一聲。 邊旭猶豫著道:“你昨晚……” 他剛說出幾個字,蕭素寒便轉(zhuǎn)過頭打斷了他:“你昨晚去哪了?” 邊旭似乎有些奇怪他會劈頭問出這么一句話,一時愣了,竟沒有答話。 見他語塞,蕭素寒微微皺了皺眉,他沉默了片刻,悶聲道:“你是去見那個苗后了嗎?” 邊旭似是一驚:“???” 見他這么錯愕,蕭素寒還以為自己是想岔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我看你昨夜一直盯著那苗后,還以為你看上人家了呢?!?/br> “我昨夜確實(shí)見了她。”邊旭低聲道。 蕭素寒立刻瞪圓了眼睛,過了半天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在苗王的地盤上,大半夜還去私會他妻子,膽子可真不小?!?/br> 邊旭沒有理會他的取笑,只是道:“昨夜你睡著之后,我聽見外面有吹奏木葉的聲音,忽然想起央卡死的那晚,蝎子就說聽到有人吹木葉,所以就出去看看?!?/br> “吹木葉的是那位苗后?”蕭素寒一驚,“難道她才是殺害央卡的人?” 邊旭搖了搖頭:“也不能這么說,苗人十有□□都會吹木葉,讓我奇怪的是另一件事,”他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原本覺得那苗后熟悉,只是因?yàn)樗砬绾芟?,不止是身形,連言行動作都很像?!?/br> 蕭素寒微微變了臉色,一時沒有說話,卻聽邊旭接著道:“我昨夜循著樂聲追去,見她臉上沒戴面具,竟然連長相都跟晚晴一模一樣?!彼f這話時,聲音仍在微微顫抖,可見昨晚那一瞬對他來說是有多么震驚。 蕭素寒聽他驟然提起亡妻,心中不由一沉,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難道她沒有死?” 邊旭沉默著搖頭:“不,雖然她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我能看出,那不是晚晴,只是個跟她很像的人而已?!?/br> 蕭素寒皺起眉頭:“雖說人有相似,可是怎么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況且她又是這里的苗后,這也太古怪了吧?!?/br> 邊旭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也覺得這件事很古怪?!?/br> “你難道都沒有跟她說話?” 邊旭自嘲般笑了笑:“你也說了,她是此地苗王的妻子,我貿(mào)然同她說話豈不是太過輕浮,所以便轉(zhuǎn)身離開了?!?/br> 蕭素寒想起他先前在落梅山莊見到素月時,也是一味避讓,這人守禮起來倒是如君子一般。但蕭素寒心里那股酸澀還是揮之不去,他輕聲嘆了口氣:“如果她不是苗王的妻子呢?” 邊旭有些奇怪:“為什么這么問?” “她跟你亡妻長得一模一樣,”蕭素寒轉(zhuǎn)過臉,徑直看向他,“你看到她的時候,難道不會心動嗎?” 邊旭聽了這句問話,似乎十分震驚,他久久地瞪著蕭素寒,而后又xiele氣,垂下眼睛道:“蕭素寒,你是這么看我的么?” 他聲音里有些嘆息的意味,聽得蕭素寒心里一緊,竟忘記答話。 “我的心其實(shí)很小,以前只有師父和晚晴,后來他們都死了,我以為我的心里再也不會裝下別的什么人了。”邊旭低著頭,聲音很輕地道,“之后遇到一些事,認(rèn)識了你,一起走過那么多地方。我都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總是在想你的事,到后來,心里全都是你,忘也忘不掉?!?/br> “蕭素寒,你竟還會覺得我對別人心動么?”他說完,慢慢抬起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霧蒙蒙的,竟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我……”蕭素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被邊旭這番話說得耳根發(fā)熱,幾乎是有些呆住了。 “我昨夜回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屋內(nèi),還以為你遭遇了什么不測,你知道我當(dāng)時是什么樣的心情么?” 見他神色忽然變得嚴(yán)厲,蕭素寒反倒心虛起來:“我本想去找你,后來不小心進(jìn)了蠱林……”他說到這,忽然道,“對了,我是怎么回來的?” 邊旭嘆了口氣,將苗王把他送出的事說了一遍。 “是了,我記得在那個林子里見到了苗王,可是后來的事就記不清了……”蕭素寒回想了半天,又狐疑地低頭打量自己,“我回來之后,身上有什么不對勁么?” “我已經(jīng)看過了,你脈象很平穩(wěn),”邊旭頓了頓,“另外,身上也沒有外傷?!?/br> 他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已經(jīng)把自己扒光檢查過了,蕭素寒臉上頓時一紅,抬眼就去看他。邊旭本來神色很平靜,被他看了一眼,不知怎的,竟也臉紅了起來。 邊旭臉紅過后又放低了聲音:“你往后不要再一個人涉險,知道么?” 蕭素寒不服氣地道:“誰叫你昨夜離去時不知會我一聲?” 邊旭有些無奈地?fù)u頭一笑,他暗道你昨夜好夢正酣,神色一派天真懵懂,教人怎么忍心叫醒,可口中還是應(yīng)道:“往后我知會你便是?!?/br> 蕭素寒顯然還是不大樂意:“光知會有什么用,一起出來行走江湖,有什么事難道不該叫上我么,咱們互相也有個照應(yīng)。”他說到這,又抬起下巴道,“你難道忘了先前被人冤枉陷害的那些事,若不是我救你,你都死了多少回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底氣十足,竟忘了兩人從前結(jié)伴同行,邊旭搭救他的次數(shù)似乎還要更多。邊旭倒也好脾氣地笑了笑:“是是是,先前多虧少莊主救命之恩,往后還請少莊主多多照應(yīng)。” 蕭素寒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說定了,往后不管有什么事,我們都一起去?!?/br> 邊旭卻又有些感慨地道:“其實(shí)我何嘗不想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只是……”他這遲疑,顯然是兩人之事還不曾公之于眾,許多事仍要避嫌之故。雖然已去過落梅山莊多次,但蕭莊主對他照拂有加,讓他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 蕭素寒聽出他話中之意,咕噥道:“這有什么,我們此次從苗嶺回去,就跟父親說了便是?!?/br> 他這豪言壯語不知說了多少次,可每每對上父親鐵板的面孔,他便再也說不出話來,更勿論還有他那視若珍寶的meimei,想到此節(jié)邊旭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你真的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