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答道：“大抵是未時罷?！?/br>
    里頭的舒蘊(yùn)在桌上一一點(diǎn)了蠟燭，招呼道：“外頭暗得很，諸位還是進(jìn)來用膳罷?！?/br>
    眾人互看一眼，誰也不知為何這未時天就這樣暗了，索性各自回桌邊坐去了。

    可惜這天色詭異非常，眾人皆是食不知味。

    突地，卻有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眾人循聲看去，客棧門口出現(xiàn)了兩個人，一人穿灰衣，一人身著青碧色的長衫，倆人容貌皆是不俗。

    舒蘊(yùn)見沈已墨與季琢回來了，疾步走過去，將倆人拉到一邊，顫聲道：“不過未時，這天就黑了，莫非是那狼尸有異？”

    沈已墨不答，而是道：“你幫我去將張卿請來。”

    片刻后，舒蘊(yùn)帶著張卿來了。

    沈已墨壓低聲音問道：“張卿，你可知那十四張人皮去了何處？”

    張卿聞言吃了一驚：“人皮······人皮不是與狼尸、老戚的尸體一道埋在后山了么？”

    沈已墨搖首道：“人皮并不在后山?！?/br>
    張卿蹙眉道：“那許是被人偷了去，可是偷這人皮又有甚么用處？”

    季琢冷淡地道：“那人偷人皮作甚么用處，我卻不知，但若是尋不到人皮，這天怕是一時半會兒亮不得了?！?/br>
    “怪不得不過未時天就暗了去······”舒蘊(yùn)驚白了一張臉，顫聲道，“但這與人皮又有甚么干系？”

    季琢答道：“那些被剝皮之人雖是死透了，但魂魄卻執(zhí)意不肯去地府輪回，如今魂魄尋不到自己的皮囊，怨氣蔽天?！?/br>
    沈已墨柔聲道：“張卿，你確定是將人皮與狼尸一道埋了么？”

    張卿看了眼舒蘊(yùn)，回憶道：“你們也知這客棧只我、阿蘊(yùn)與老戚三人，老戚身死，便只余下我和阿蘊(yùn)，三日前阿蘊(yùn)昏迷不醒，我請大夫看了之后，便照著季公子的吩咐將狼尸與人皮一道埋了，足有十七具狼尸，十四張人皮，我怕驚著人，也無法解釋為何會有這樣多的狼尸與人皮，只能獨(dú)自一人用一輛板車運(yùn)尸，來去五趟，才將狼尸與人皮全數(shù)運(yùn)到后山。到了后山，我怕有人經(jīng)過，不敢耽誤，即刻開始挖坑，也不知挖了多久，我才挖出一個足以容納狼尸的深坑······”

    說著，他伸出手?jǐn)傞_掌心，道：“這上頭的水泡便是那日留下的。”

    張卿掌心密密地皆是水泡，過了四日，水泡已下去了些，但足可見當(dāng)時之艱辛。

    季琢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張卿，不發(fā)一言。

    沈已墨瞧了張卿的掌心，溫言道：“張先生受累了。還煩請舒娘子與張先生打聽打聽那十四張人皮的下落。”

    舒蘊(yùn)與張卿倆人頷首應(yīng)承了。

    沈已墨笑吟吟地道：“舒娘子，我有些餓了，勞煩你上兩碗陽春面罷?！?/br>
    舒蘊(yùn)心里頭憂心不已，若是整日不見光，來渡口的人定然大大減少，這客棧要如何經(jīng)營下去？

    她聞聲，勉強(qiáng)笑了下，道：“沈公子只要陽春面么，可要甚么葷食？”

    “陽春面便可?！鄙蛞涯チ思咀恋挠沂?，摩挲著他的手背笑道，“我夫君喜素食，我今日便陪他一道吃素罷。”

    說罷，沈已墨拉著季琢往客棧大堂走去，方走出幾步，他親昵地湊到季琢耳側(cè)，以舒蘊(yùn)與張卿能夠聽見的音量道：“但愿能尋回人皮，若是尋不回，這天暗著便暗著罷，至多一年半載，待怨氣全數(shù)散盡總歸會亮的，暗也就暗這方圓十里，你我且在此歇息幾日，出發(fā)去黎州也就是了?！?/br>
    沈已墨與季琢在大堂坐了，一時無話，旁的客人說話不斷，襯得倆人這桌冷清無比。

    陽春面還未上來，季琢望著外頭的天色，低聲道：“你懷疑舒蘊(yùn)、張卿么？”

    沈已墨搖首道：“我只懷疑張卿。”

    季琢點(diǎn)點(diǎn)頭道：“張卿確實可疑·····”

    他停頓了下，又道：“不知那老戚剝?nèi)似な菫橐患核接€是別有所圖?！?/br>
    沈已墨沉吟道：“莫非老戚是別有所圖，而他所圖之事，與人皮失蹤有干系？或許他之圖謀，亦是張卿所圖，因而張卿并未同他適才所言一般將人皮與狼尸一道葬了，反是將人皮藏了起來？”

    “不無可能?！奔咀吝h(yuǎn)遠(yuǎn)地瞧見舒蘊(yùn)端著陽春面來了，轉(zhuǎn)而問道，“你為何今日要吃陽春面？”

    沈已墨雙目含情脈脈地望住季琢，又略略垂首，作出嬌羞之態(tài)，媚聲道：“夫君你不是喜歡這陽春面么，夫君喜歡的，我自然也喜歡。”

    季琢自將沈已墨從楚館贖了身，便時常被其戲弄，已然習(xí)慣了，只道是沈已墨沉浸于楚館時所習(xí)得的勾引男子的伎倆，并未多上心，縱使被沈已墨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面上的肌rou都未動一分，也無半點(diǎn)旁的反應(yīng)。

    舒蘊(yùn)將兩碗陽春面分別放在沈已墨以及季琢面前，方要走，卻聽得沈已墨道：“那少年現(xiàn)下在何處？”

    舒蘊(yùn)答道：“他仍舊住在之前的那間房間。我方才上樓喂了他藥吃，他現(xiàn)下應(yīng)當(dāng)還睡著?！?/br>
    沈已墨嘗了口陽春面，朝舒蘊(yùn)笑道：“這面好吃得緊?！?/br>
    這面雖不是她做的，但被沈已墨夸贊，舒蘊(yùn)自是歡喜的，她展顏笑道：“沈公子喜歡就好，老戚死后，我好容易才尋了個廚娘······”

    沈已墨插話道：“舒娘子，你這廚娘是從何處尋來的？”

    舒蘊(yùn)奇怪沈已墨為何會有此問，還是回道：“李大嬸是張卿找來的，說是年紀(jì)大了，被兒媳嫌棄，便出來尋份差事?！?/br>
    她說罷，突然從沈已墨方才的問話中覺著別的滋味，道：“沈公子，你可是懷疑李大嬸？”

    沈已墨低笑一聲：“我倒未想這樣多，不過是隨口一問。”

    恰是這時，廚房里頭的李大嬸叫道：“阿蘊(yùn)，糖醋排骨好了?！?/br>
    “來了?！笔嫣N(yùn)應(yīng)了一聲，匆匆地端菜去了。

    沈已墨用完陽春面，湊到季琢身邊，耳語道：“我上樓去看看那少年，你去瞧瞧這李大嬸，她出現(xiàn)的時間實在太過蹊蹺?！?/br>
    季琢尚在吃陽春面，并不出聲，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已墨上樓去了，還未走幾步，遠(yuǎn)遠(yuǎn)地便聽見了少年痛苦的呻/吟聲。

    他加快腳步，推門而入，少年整個人埋在棉被之中，露出來的手臂、面孔，無一處不是被汗水浸透了，且紅得厲害。

    沈已墨快手將棉被拉了去，又將少年的衣衫脫得一干二凈。

    少年全身上下的肌膚全數(shù)在不住地流汗，用手一摸更是guntang得像是被煮熟了一般，幸好，上頭未生甚么狼毛，亦無其它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