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單是如此，黎鴻倒也不會慫得這么厲害。

    大概是幼時嘗遍了世間險惡，衡越對屬于自己的東西有種近乎可怕的占有欲。即使自己砸碎，也絕不予他人一瓦。

    他正是察覺到自己快要死去，又不愿常儀離開，方才刻意與她吵了一架，將她封進(jìn)了昆侖木中。

    若他年，他未曾轉(zhuǎn)世蘇醒，進(jìn)入合虛谷中。常儀恐怕會一直睡下去，直到他再次找回來。

    至于如今黎鴻突然長大，她想應(yīng)該是封著黎鴻的陣法被毀了。

    “神經(jīng)病啊！”黎鴻忍不住罵，罵完了后心有余悸：“辰霖確實好，我不怪他老不高興了?！?/br>
    和衡越比起來，辰霖就是菩薩！

    罵完了后，黎鴻問了句：“辰霖知道他是誰嗎？”

    天審猶豫了會兒，方才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不知道?！?/br>
    辰霖一劍斬了人面蛛。

    丹綾面露訝異，她萬萬沒有想到，僅僅不過這些時日，辰霖便能達(dá)到這個程度。

    辰霖道：“風(fēng)師兄，人面蛛已除，我等離開吧。”

    風(fēng)陽盯著他，緩聲道：“恕難從命?！?/br>
    言畢，他再次拔劍，劍氣上隱有雷電相與！丹綾被劍上銳氣驚得一退，辰霖卻是半步不退，皺眉道：“風(fēng)師兄！此乃我合虛谷之地，無論你做什么，都應(yīng)先考慮兩派之交！”

    辰霖本以為這句話說出來，至少風(fēng)陽的劍會猶豫一瞬。

    卻不想被直接揭穿了目的的風(fēng)陽做事更無顧忌！

    他劍尖斜刺，天空因他這一勢隱有悶雷轟鳴??！

    大荒劍有一十八式。每一勢皆挽自然之勢。辰霖已將這一十八式練的很熟，唯有第十八式使不出。這并非他天資有限，而是這第十八式，乃是挽天地之勢。借九霄云雷，攬日月山川。他那把劍根本撐不住，只要劍尖起了個勢，便會因承不住天地的重量而粉碎。

    但風(fēng)陽顯然不存在這個問題。

    他負(fù)在身后的那把鐵劍，不僅承起了野人林這一處地脈，更挽起了滾滾驚雷！

    大荒之勢，自也只能大荒止。這就是當(dāng)年衡越為何會偷學(xué)風(fēng)息水招式的緣故。辰霖顧不得太過，抬手出鞘，一式大荒劍第十二式便攻上！

    風(fēng)起！云散！

    風(fēng)陽眼中溢滿驚色，然而他不退不進(jìn)，竟是以左手抽出自己背部劍鞘，迎著辰霖的劍尖迎了上去！

    鏗鏘。

    辰霖的劍鋒完全被風(fēng)陽的劍鞘吞沒！而與此同時，他右手的劍勢已砸向野人林！

    雷落的瞬間，丹綾近乎生出一種萬事萬物都會被劈為齏粉，就此湮滅的荒謬感。

    然而雷落之后，并無人傷亡。

    甚至連一棵樹也沒有少。

    毀掉的，僅僅是林中一塊石頭。

    樹葉因風(fēng)輕飄飄地蕩下，在落地的那一瞬間，像是觸斷了某根弦。一股巨大的氣浪自破碎的石頭猛地向四方?jīng)_去！其勢如海浪！洶涌不可阻擋！丹綾被這氣浪尖嘯激得不得不捂住耳朵，而正面這氣浪的風(fēng)陽則是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辰霖也不好受。

    他站在被氣浪沖垮的樹木之間，終于看清了風(fēng)陽毀掉了什么。

    在那顆石頭下，藏著一顆已經(jīng)碎成粉末的結(jié)晶。

    血色的咒文浮現(xiàn)在了地表上，而后就像風(fēng)干了的顏料一般，被風(fēng)一吹就散了。

    丹綾扯破了符咒，卻像是撕破了一張普通的紙張一樣，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衡越留下的陣法毀了。

    風(fēng)陽擦拭了嘴角血沫，向丹綾與辰霖請罪道：“長者遺命，風(fēng)陽不敢忘。毀陣之事，乃風(fēng)陽一人所為，自當(dāng)上合虛谷，與玄重真人說個分明。”

    第9章 缺月08

    黎鴻托著下巴坐在樹下的秋千上。箱子里有衣服，但沒鞋子。她晃著腳，開始愁要怎么和辰霖解釋他師父一瞬間長大的事。

    黎鴻說：“就說我吃了‘壯骨粉’怎么樣？”

    天審木然：“這世界沒有這東西。”

    黎鴻“哦”了一聲，又道：“那這世界有類似作用的是什么？”

    天審：“……天穹花?！?/br>
    黎鴻敲錘定音：“那就說我吃了天穹花?！?/br>
    天審差點崩潰，他很想說，朋友你能多問一句天穹花長哪兒，又在哪兒開嗎？這東西長在最寒冷的地方，你個靠陽光和水的樹怎么可能吃到這東西！

    然而還不等黎鴻想好要怎么說這句臺詞時，她聽見了腳步聲。

    禁地里綠草茵茵，腳踩在草葉上的聲音十分特別，黎鴻一抬頭，就看見了停住腳步的辰霖。

    辰霖像是整個人都驚住了，一時間似乎連言語的功能都完全喪失。

    他淡色的唇因震驚而開啟了一瞬，而后緊緊抿住。黎鴻見他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去看老樹的藤蔓，不由的有些不高興。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吃了天穹花?！?/br>
    與幼時帶了點兒軟糯的聲線不同，她現(xiàn)在的聲音甜亮清透，甫一說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像之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