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婠拿在手中，觸手溫潤，細(xì)看之下，上面雕刻著瑰麗的鳳凰花紋路。

    此物乃是南疆進(jìn)獻(xiàn)的貢品，名為玉玨。

    在朝堂上封禛第一眼看到它時，便已然決意要送給陳婠，雖然懿太后多次示意相中此物，但封禛誰也不曾應(yīng)允，徑直帶回了正陽宮里。

    因為廟堂整飭，連日忙碌不得脫身，今兒一得了空便去慈寧宮尋她。

    “朕知道你會樂器，當(dāng)初對朕未說實話，”封禛執(zhí)起她的手，一同將玉簫握住，又將她細(xì)嫩的指尖扣在音孔上，“這蕭名玉玨，婠婠為朕吹奏一曲吧。”

    自從手握住冰涼的簫身，陳婠便極力抹去腦海中痛苦的記憶，但那些既已刻在心頭上的刀疤，怎能忘記？

    她到最后，半生錦繡榮華，竟只剩了一把玉簫傍身，臨死時，也唯有它伴長眠。

    人心尚不如死物！

    陳婠抽開被他按住的手，搖搖頭，“玉簫妾身既不會吹，亦不喜歡，恐要辜負(fù)陛下的心意。”

    分明上一刻還溫柔繾綣，下一刻就又變了臉色。

    封禛緩緩放下玉簫，眸色涼涼，“朕送你的東西，不許拒絕。”

    陳婠并不接過，仍是倔強(qiáng)地站在原地。

    封禛遞過去，“愛妃聽話。”

    忽然腹中一陣絞痛，陳婠感覺身下漸有一絲濕潤涌了出來，心道莫不是這幾日的分量用的重了些…

    封禛見她臉色煞白，登時就將玉簫放下，半抱著往錦榻上放去，“速傳太醫(yī)?！?/br>
    不一會兒，太醫(yī)院來了人，傾身叩拜，“新晉太醫(yī)令魏如海，拜見陛下、陳妃?！?/br>
    封禛抬手示意他平身，“無需多禮，陳妃身子不適，速來診脈。”

    放下一重紗簾，陳婠隔在里面。

    魏如海年過而立，瞧上去壯年有為，精氣神沉穩(wěn)十足，不似陸太醫(yī)拘謹(jǐn)。

    先是仔細(xì)詢問了她的月事日期、飲食和用藥情況，而后診脈。

    良久，魏如海神色凝重，“回陛下，陳妃小主氣血有虧，這一胎并不穩(wěn)固，今日見紅，更需好生歇息調(diào)養(yǎng)?！?/br>
    封禛握著陳婠的手，心下滋味難言，自是憐惜，又怪自己方才太過強(qiáng)勢，逼迫于她，這才動了胎氣。

    和陸太醫(yī)謹(jǐn)慎的行為不同，魏如海竟是自己提出要查看懿太后賜的補湯。

    陳婠心道，自己找了解毒的辦法后，就沒去管那湯藥。想來，里面的成分只要仔細(xì)鑒定，便會水落石出，自然而然可將矛頭引到懿太后身上，至少可以緩一緩如今處在風(fēng)口浪尖上的局面。

    雖然她知道，即便是查了出來，皇上也不會在此緊要關(guān)頭拿太后開刀，畢竟，他羽翼未豐，還需依靠。

    但不一會兒，安平端來的補湯驗明成分，里面竟然未有任何生白附子的生分所在。

    再看魏如海一派坦然和篤定，陳婠不禁疑惑，又將安平詢問了，湯藥并未改變。

    難不成，太后那里得了口風(fēng)，這才逃過一關(guān)。

    陳婠秀目微寒，若當(dāng)真如此，那么更令人心驚，此說明，她的身邊，定然有太后抑或太子妃的耳目所在。

    陳婠的脈，順理成章地交給魏太醫(yī)診理。

    經(jīng)此一折騰，封禛便更是將她強(qiáng)留在了正陽宮，就連去慈寧宮請安也給省去了。

    眼看就到了先皇祭祀的大日子。

    陳婠每日在正陽宮里，倒也清凈，皇上新帝登基，忙得不分晝夜，兩人便是匆匆見上一面，也多是一同用晚膳的時辰。

    好在魏太醫(yī)下的結(jié)論，封禛便在床笫之事上克制了許多，入寢時，每每撫弄糾葛到深處時，便點到為止。

    也省的一番疲累折騰。

    其間，陳婠只記得鄭太妃來過一回，但封禛斷然拒絕了她，便無下文。

    展眼就到了祭祀當(dāng)日。

    天微皇城縞素一片，上至太后下至宮娥，皆是著素，不見一絲顏色。

    尚宮局主持禮儀，場面肅靜宏大。

    哀樂奏響，皇城肅穆。

    只是請法師誦經(jīng)祈禱，便用了將近一個時辰。

    后妃們整齊地跪了一地，以念對先皇的尊重。

    高臺上，皇上一身重孝白袍，面色凝重，越發(fā)顯得高華姿態(tài)。

    后面便是皇親國戚，肱骨重臣，三位王爺，也赫然在列。

    其間懿太后似乎悲傷過度，被人攙扶著往側(cè)殿去休息，陳婠不經(jīng)意地抬頭，便瞧見了懿太后身旁一左一右，左邊自是容琳姑姑，而右邊是個年輕女子，水靈靈的一張素面，婉約柔嫩，是個面生的。

    那女子目光輕掃，忽然落在了陳婠身上，不由地多停留了片刻，又轉(zhuǎn)向皇上行了禮，才姍姍離去。

    只聽從旁德太妃輕聲道，“想來那就是新進(jìn)宮侍奉太后的趙家女兒，如今封了個女官的頭銜，日后，定然要去后宮的。”

    祭祀禮行了半日，皇上走下高階，將陳婠扶了起來，“你有身孕，心意已盡，去側(cè)殿歇息片刻再出來。”

    這機(jī)會再好不過，陳婠也不想悶在此地，便欣然應(yīng)下。

    祭臺四周有耳房、暖閣，安平是沒有資格進(jìn)入祭祀儀式，所以陳婠獨自下了臺階往暖閣處走。

    穿過雕花游廊，從耳房經(jīng)過，卻忽然聽到房中有異常的響動。

    閃念之間，竟聽見女子的聲音傳來，“當(dāng)初，我為替你打探，不惜放低身段勾引太子…你們父兄，偏偏就太子不吃這一套，到頭來碰也未碰我一下…”

    那聲音低了下去，陳婠已然辨認(rèn)出來，說話的，是鄭太妃！

    她緩緩?fù)白咧?，鄭太妃似乎壓抑著哭腔，“我冒險偷了金牌…可如今，你說走便走，絲毫不顧念舊情，將我留在這活死人的宮殿里…”

    越聽越是心驚，忽而內(nèi)里一動，門驟然而開。

    鄭太妃擦干淚痕，探出身來，見四下無人，便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耳房。

    片刻，那男子才從另一道門踱了出來。

    一身縞素，俊秀挺拔，竟是昭王封沈。

    他頗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回廊盡頭，似是極淡地動了動眉，便揮袖而去。

    陳婠躲在廊柱后面，驚魂甫定。

    只希望，封沈看過來的一眼，不曾瞧見自己才是。

    ☆、第40章 風(fēng)波不平法華寺

    就在陳婠方將一顆心放了下來，一轉(zhuǎn)身兒，昭王卻定定地站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