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瘋魔不成活_分節(jié)閱讀_10
“你吵輸過?” “輸過,而且十分慘烈。但對輸贏的包容乃是自信之表現(xiàn),你不用太在意?!?/br> 陶可說:“我沒在意!我走了。” 葉臻目送他出門:“陶可,過兩天再來玩的時候,把考慮結(jié)果告訴我?!?/br> 陶可低著頭,模糊不清地應(yīng)了一聲。 誰知這一不見,就是半月。期間陶可偷偷打聽,說是本科的課他去上了,兩個碩士生也接過他催作業(yè)電話,唯有和自己倒像是失去了聯(lián)系。 寒雨數(shù)場,便已深秋。 深秋有期中考試。 辛亥革命時,破舊立新,有江蘇巡撫挑去自家房上的幾片屋瓦以示革命,搖身一變?yōu)樾屡伞L湛稍谙硎茏懔藢W(xué)生遍地哀號后將原本五千字的論文改成四千九百字,以示民主。 他說:“不讓你們閉卷考試就仁至義盡了,不許得寸進(jìn)尺?!?/br> 學(xué)生鬧:“老師!××班根本就不寫論文,只寫作業(yè)!而××班連作業(yè)都不寫?。 ?/br> 陶可托著下巴:“好啊,那咱們就寫作業(yè)。作業(yè)還是這個題目,六千字?!?/br> 他說完就往教室外走,學(xué)生哎哎喊住他:“老師我們還是寫論文吧!” 陶可轉(zhuǎn)身,笑瞇瞇地看著他們:“那論文下周交。” 學(xué)生蔫在教室里,等陶可興高采烈出門,有人低聲說:“蛇蝎美人!” 陶可突然又回來了,他站在講臺上,勾著嘴角,笑得jian猾無比:“我剛才漏掉了一個要求——我不收電子稿,所以論文請同學(xué)們手寫,一個字,一個字,手寫?!?/br> 說完又出去了。 “啊~”學(xué)生慘聲不斷:“這美人也太毒了吧??!” 門響,陶可的頭探出來,笑:“同學(xué)們,我剛才想了想,還是改成五千字吧?!?/br> 學(xué)生摒聲靜氣,直到確信他拐了彎,下了樓,才齊齊埋首桌底,議論。 “他聽見了吧?” “嗯,聽見了?!?/br> “他怎么聽見的?” “不知道…” 陶可笑瞇瞇拐進(jìn)院辦,踩著小狐步給自己泡茶,心滿意足地半仰在沙發(fā)上。 小曹與同事耳語:“瞧見沒有,那神清氣爽的樣,必定剛欺負(fù)了學(xué)生回來?!?/br> 陶可對著杯子吹了吹,突然眼睛一橫,小曹很明顯挨了一下電擊,卷著書奪門而出。那同事立刻半蹲,沿著墻根無聲無息往外蠕動。 陶可惡狠狠盯著門口:“沒出息?!?/br> 小曹軟弱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是,學(xué)長高見…” 陶可壓著眉頭回了本部,晚上夜宵聚餐時胖子問:“您老最近有什么不順心的事?” 安小佳叼著雞腿掰過陶可的頭,左看又看,含糊道:“哪里?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陶可拍開他的手:“沒有。” 胖子比畫著:“您老臉上就寫著‘窩火’兩個字呢。” 安小佳張大嘴:“哎?” 他湊到陶可面前,上下打量:“喂,小陶可,在外面受了欺負(fù)要和老爸說?。±习謳湍銏蟪?!” 陶可把面紙揪成團(tuán)砸在他腦門上:“我哪來這么多爹!” 安小佳問:“真的沒受欺負(fù)?” “誰敢啊!” “學(xué)生也沒欺負(fù)你?” “放屁!” 安小佳搖頭:“老爸不信?!?/br> 他退到胖子身邊,竊竊道:“這小子看起來很好欺負(fù)吧?” 胖子點頭:“嗯~” “那你說誰欺負(fù)他了?” 胖子面色一凜,猛拉起安小佳沖到墻角,蹲著頭碰頭好一陣嘀咕,最后同時用一種非常非常同情的眼光看陶可,異口同聲:“葉老師他…把你那個了?” 陶可瞬間爆發(fā)了。 該樓眾博士只覺得一陣電閃雷鳴、風(fēng)狂雨驟、地動山搖橫波縱波次聲波交織,而后三樓的某位戰(zhàn)戰(zhàn)兢兢拉開快被敲碎的門,陶可臉色鐵青地站在外面,甩出一張十塊:“去買兩口上好的棺材?!?/br> 第二天葉臻的牌位就被供在胖子的床頭,安小佳偷偷溜進(jìn),兩人點煙為香,虔誠合掌,閉目喃喃念叨“葉老師你快回來”云云。 葉臻在頌經(jīng)聲中光鮮亮麗地回來了,而且心情極佳。 胖子撲上去抱著他的腿:“大人?。?!可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葉臻拍拍他:“平身,我家那別扭孩子呢?” 胖子突然想起來:“對了!陶可呢?剛才還在??!不會吧,這么晚了…” 陶可是在樓梯上接到班長電話的,那傻小子不會說話,劈頭就是一句:“老師!不好了?。 卑烟湛傻念^皮都嚷麻了。這是班主任的職業(yè)病,仿佛抓安全生產(chǎn)的部門,一聽到“煤礦”兩個字頭皮就麻是一個原理。 等陶可趕到時,燕楊已經(jīng)掛著兩道鼻血,垂頭坐在院辦公室了。他的兩名室友情況還不如他。 角落上還站著另一名室友,看樣子沒參與打斗,但神情尷尬,手足無措。 陶可點點他:“你先說?!?/br> 那男孩子咬著唇,不肯說話。 “好,”陶可說:“你不必主動說,我問。第一,誰先動的手?” 男孩看著自己的鞋尖。 陶可扭頭對燕楊三人說:“你們到走廊上站著去,叫到你再進(jìn)來?!?/br>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陶可把門帶上。 男孩囁囁:“是燕楊?!?/br> “為什么?” “…被子…” “???” “陳剛他們把墨汁全倒他被子上了。”男孩抬起頭:“老師,我勸過他們的!這樣做太過分了!但他們不聽,他們說燕楊是同性戀,真是惡心死了!但我一直都叫他們停手的!…” “冷靜,冷靜,”陶可十分震驚,但不能表現(xiàn),還必須安撫學(xué)生:“你是說燕楊受他們欺負(fù)?” “嗯…” “具體什么情況?” “呃,被子。還有衣服,剛洗好的就扔進(jìn)廁所里,不讓他晾;鞋子,會剪破;垃圾倒在他床上…還有很多,總之公用的東西都不讓他用,說他臟死了之類的?!?/br> “多久了?” 男孩想了想:“快一年了。” 陶可倒抽一口冷氣,一年了!唐月月和自己竟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而燕楊竟楞生生忍了一年! “老師,”那學(xué)生可憐巴巴地說:“你快給燕楊換宿舍吧,給我換也行,我真是呆不下去了。要不讓我和燕楊住,我不會看不起他的?!?/br> 陶可看著他的眼睛:“他可是同性戀哦,你不害怕?不惡心?” 男孩漲紅了臉:“反正我不歧視他,也不希望別人歧視他?!?/br> 陶可笑了,拍拍他的腦袋。真是個好孩子,就像安小佳,就像胖子,明明是異性戀,卻會幫助同性戀反歧視。 這世界上,有些人有多冷漠,有些人就有多溫暖。 “你先回去睡覺,喊陳剛他們進(jìn)來?!?/br> 陶可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眼前兩人。他們年輕,健壯,充滿著生機(jī),緊致光滑的皮膚仿佛會發(fā)亮,但心靈的某一部分卻被扭曲了。但卻不能完全怪罪于他們自己,陶可也不知道該怪罪誰,難道,怪罪全社會的有意識漠視?怪罪傳統(tǒng)的家庭觀?倫理道德觀?世俗價值取向?還是主流媒體的刻意掩蓋?或是新聞報道的妖魔化? “坐,”陶可努努嘴。 學(xué)生拘謹(jǐn),不敢坐。畢竟是面對老師,再厲害的人也發(fā)不出威來。 陶可輪流掃視他們,想了想說:“應(yīng)該是美國吧,常常有些少年拿著棒球棒上街毆打同性戀者,甚至把他們殺死。這些少年之所以無法無天,是他們因為知道自己父母的態(tài)度:暗暗贊同、默許,視而不見?!?/br> 陶可沉下聲音:“你們是不是也覺得父母、學(xué)?;蛘呶?,對你們的行為也會采取這種態(tài)度呢?” 學(xué)生不說話。 陶可揉著太陽xue,疲憊道:“都走吧,我會考慮給你們調(diào)整宿舍的?!?/br> 那個叫陳剛的好像還有話說,陶可揮揮手:“我不會往院里報告的,回去處好同學(xué)關(guān)系?!?/br> 陳剛走了好久,燕楊才進(jìn)來,他坐到陶可身邊,突然咧嘴一笑:“我很厲害吧?” 陶可嘆口氣不看他。 燕楊問:“老師你生氣啦?你別怪我,我是忍無可忍了?!?/br> 陶可撐著頭:“為什么不搬出去租房?。俊?/br> “你不知道?”燕楊驚訝:“學(xué)校規(guī)定了,本三以上才能出去。” 陶可說:“我?guī)湍銚Q宿舍。” 燕楊看著他,突然拉住他的手:“讓我握一會兒好不好?” 陶可沒有抽開。 “老師…” “嗯?” “你心里非常替我難過對不對?” “嗯?”陶可坐直了看他。 燕楊笑了:“真的很難過吧?師公沒說錯,你這個人果然心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