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超市通今古[位面]、抑制劑的錯誤使用方式 完結+番外、被情敵告白之后[娛樂圈]、我真的不想靠臉吃飯、繼父太愛我了怎么辦、[重生]我在娛樂圈當最強大腦、一妻多夫試用戶(H)、我在蟲族做直播、深情男配今天崩了嗎、二次淪陷
顧鴻一驚:“您……” “不知真假,不提這個。”李殊檀搖搖頭,沒告訴顧鴻到底是從哪兒推斷的,只說,“我再問你,攻城就是這幾日了吧?” 顧鴻更驚:“您怎么知道?” ……果真如此,和記憶中的時間相差無幾。 “瞎猜的,再說我也等不及了,總想著早些?!崩钍馓措S口糊弄,“我這趟下來是借了令牌,之前也同你說過,想逃也逃不遠,既然如此,我不如等正式攻城?!?/br> “這怎么可……” “我想以外邊鎮(zhèn)軍的本事,城破進山用不了幾天,攻山那天我會從南邊的山道往下跑。若是不能,那就算了;”李殊檀打斷顧鴻,正色,“但若是能,請校尉千萬來接應我,救我一命。” 她說得斬釘截鐵,神色肅穆,顧鴻就知道無法撼動李殊檀的想法,就像誰也不能阻止寧王帶著一身舊傷趕赴戰(zhàn)場。 他有些莫名的欣慰,從鼻腔到眼角卻酸酸的,最后只是緩緩屈膝,端正地單膝跪地,朝著李殊檀低頭:“標下定不負使命。” “好!”李殊檀彎下腰,虛扶在顧鴻手臂上,示意他起來,反而笑起來,“能傳的消息我都傳了,就算一死,我該做的事也算是做盡了?!?/br> 她看著顧鴻的臉,笑容明朗凜冽,像是秋冬交際時豐州草原上的大風,“但我還是想活著,想祭拜我阿耶,想去一趟長安城。” 說完,李殊檀旋即松手,提起籃子,迅速扭頭推開籬笆門出去,顧鴻都沒來得及回答,只看見女孩纖瘦的背影融入村落之中,踩著一道漸漸西斜的陽光。 女孩的背影和曾經主將的背影漸漸重合,顧鴻抬手,緩緩按在心口,指尖漸漸收攏,像是握緊藏在皮rou下的心臟。 ** 下山時急匆匆,上山時一身輕松,手里的令牌暢通無阻,李殊檀干脆放慢腳步,慢吞吞地回山,爬完山道時日頭西斜,身后一道長長的影子。 她回頭看了一眼,再抬頭,在門邊看見個身影,腳下同樣長長一道影子。 少年閑閑地倚著門,袖口半松不卷地垂至掌心,手里一柄半展的折扇,有種慵懶的漂亮。見她回來,鶴羽懶洋洋地直起腰,順勢收攏折扇,指尖擦過黑檀做的扇骨,仿佛無意間的愛撫。 他的姿態(tài)漂亮,話卻不太漂亮:“你還知道回來?” 李殊檀磨了磨犬齒,嘴上倒是恭順,順手去袖中掏令牌:“我當然知道回來,還記得把令牌帶回來?!?/br> “不急。”鶴羽說,“過來?!?/br> 李殊檀立即小跑過去,乖乖地把令牌遞過去。 鶴羽瞥都沒瞥一眼,兀自伸手,信手撩開她披在肩后的長發(fā)。 李殊檀只覺得頸后微涼,然后是若有若無的點觸,觸感柔軟而略顯粗糙,似乎是鶴羽的指尖無意識地碰到,同時落在頸部的則是摩擦的感覺,細細一條,像極了一直貼身的玉墜繩子。 她意識到這人在干什么,一緊張就胡說八道:“你該不是想掐死我吧?” “你亂動我就掐死你?!柄Q羽冷酷地跟著她胡扯。 “不敢動了?!崩钍馓戳⒖虘Z了。 鶴羽輕哼一聲,繼續(xù)替她調整,先前語氣不善,指尖的動作卻溫柔,若有若無。 李殊檀任由他亂來,直到鶴羽收手,而她始終沒敢低頭,視線一直定在他臉上。 她看見少年偶爾貼近些偶爾又移開,那張臉分明在她眼前,卻在夕陽下模糊不清,疊了好幾層重影,讓她莫名地想起“咫尺千里”這樣的詞。 “好了?!柄Q羽退后一步,“還你?!?/br> 李殊檀又想把令牌遞出去:“這個也還你?!?/br> “留著吧?!柄Q羽兀自轉身,要往書房走,“反正用不著了?!?/br> 李殊檀沒忍?。骸拔摇?/br> “……沒什么?!币粋€字脫口而出,接下來的話終究沒說出來,李殊檀只低下頭,看著垂在胸口的玉珠,低聲說,“那個……謝謝?!?/br> 鶴羽半側過身,語氣相當戲謔:“就這么致謝?” “那……我給你研墨?” “好啊?!柄Q羽忽然笑了,“跟我過來?!?/br> 李殊檀點頭,立刻跟上他的腳步。 但在她即將跟著鶴羽進書房時,少年抬手橫在門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李殊檀一愣:“怎么了?” “騙你的?!柄Q羽朝著她微微俯身,低聲說,“下山一趟也不是容易事,回去休息吧?!?/br> 他抬手,在李殊檀頭上輕輕一敲,又笑了笑,隨手關上門。 李殊檀愣愣地看著那扇漸漸合攏的門,忽然抬手,摸了摸頸后的繩結。 剛爬了那么多山路,她的手仍在發(fā)熱,指尖卻讓風吹得微涼,這么一摸,恍惚像是鶴羽的指尖落在頸上。 她垂下眼簾,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向鶴羽致歉:“抱歉。但我真的……等得太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檀道歉是因為她認定鶴羽會死,但又有那么一點點點點動心(x)感謝在20200507 20:13:21~20200508 20:06: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芋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沙瀾之岸 20瓶;三好醬醬子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7章 玉虎 李殊檀等的那天很快就來了。 皇帝無慈柔之心, 派出的節(jié)度使就比他更兇暴,從十一月十一攻城起,叛軍節(jié)節(jié)敗退, 短短五天,兩鎮(zhèn)聯軍就踏破了山門。 到十一月十六, 山上徹底亂了,從高處往下, 隱約能聽見兵戈交錯的廝殺聲,平日里總在巡邏的守衛(wèi)不見蹤影,山上的人四處奔逃, 分不清是丟了刀劍的士卒, 還是被擄來的奴隸。 連司墨都過來告辭,一開口結結巴巴,尷尬得一聽就知道是借口。 鶴羽倒是沒戳破他的心思, 點頭應允, 從半開的窗口看見他往北邊崔實道的住處跑, 只漫不經心地笑笑,隨手合攏窗頁,隔絕外邊隱約竄起來的火光。 他轉過頭,側影燙在窗紙上:“我也該走了。” 李殊檀等的就是這句話, 但她不好表現得太急切, 刻意皺眉, 做出躑躅的樣子:“……去哪兒?” “用不了太久,我想巳時末之前能回來?!柄Q羽卻不正面回答,反倒絮絮叨叨地交代起別的事情,“門窗都關實,除非火燒過來或是有人破門, 就在這里坐著。若有人只是敲門,記得藏一藏,但不必太害怕?!?/br> 一番話說完,他猶不放心,褪下松松搭在肩上的大袖衫,披在李殊檀身上,交接時還特意在她肩上不輕不重地掖了掖,“等我回來?!?/br> 李殊檀這才發(fā)現他今天穿在里邊的居然是剪裁貼身的圓領袍,窄袖收出修長的手臂,自領口往下勾勒出的身體結實挺拔,革帶束在勁瘦的腰上,依次垂著短刀和珠串一類的裝飾,精巧而利落,打扮得介乎世家子弟和武家少年之間。 她沒好意思盯著他的腰看,視線一轉,轉到了袖口,但那片窄窄的袖子也沒停留多久,隨著他轉身,刺在袖角的云紋從李殊檀的視野里劃過去,好像真是縷捉摸不定的流云。 李殊檀有一瞬的恍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反應過來,那縷細小的云已經被她抓在了手里。 她一驚,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萬分尷尬:“我……” “別怕?!柄Q羽以為她是害怕,低聲安撫,“我盡快回來?!?/br> 李殊檀應聲松手。 見他要走,她忽然又開口:“……郎君!” “怎么了?” “我……”李殊檀看著他,“我有件很期待的事情,我等了很久很久?!?/br> ——現在它已經發(fā)生了。 記憶里的這場戰(zhàn)役相當慘烈,叛軍垂死抵抗,最后平盧節(jié)度使下令鎖山縱火,李殊檀趕在火徹底燒起來之前跌跌撞撞地逃下山,因正巧撞見崔云棲而撿回一條命,但留在山上的人就沒那么好運氣,等山火燒起來,當場就被燒成白骨。 她吞咽一下,“但是這件事對別人來說,可能不是好事?!?/br> ——你會死。我也希望如此。 ——但是…… 李殊檀閉了閉眼,緩緩解下脖子上的玉墜,不管不顧地塞進鶴羽手里,說的話和前邊兩句也毫無關聯:“這個給你?!?/br> “給我?” “嗯。就當……”李殊檀點頭,“就當是個念想吧。” 鶴羽急著去處理最后的事,沒管她前言不搭后語的這段話,也沒管那個不太吉利的詞,他把玉墜塞進懷里,動作迅捷得近乎粗暴,塞的地方卻在左胸,恰巧是最貼近心臟的位置。 “好。那你就在這里等著,我過會兒拿著這個玉墜,帶你去找你的未婚夫?!柄Q羽微微俯身,再次重復,語氣里藏著點聽不真切的溫柔纏綿,“等我回來?!?/br> 他最后在李殊檀臉頰上輕撫了一下,解下掛在墻上的禮儀用劍,推門出去。 李殊檀突然呼出憋在喉嚨里的那口氣。 她從窗縫里看著鶴羽走遠,返回書桌邊上,隨手攤開宣紙,來不及研墨,索性直接拿短刀在指尖一劃,以血為墨在宣紙書寫。時間有限,指尖擠出來的血也不多,她當機立斷舍棄那種規(guī)整漂亮洋洋灑灑的四六駢體,只簡單地寫了兩三句,到落款處還是干脆利落的一個“檀”字。 書成,李殊檀收好短刀,對著血書吹了口氣,轉頭從窗口翻出去,直奔南邊下山的小路。 鶴羽的住處偏僻,南邊地勢陡峭起伏,還有瀑布和深潭,也是個偏僻的地方,李殊檀刻意抄了條小道,免得和來往的人撞上。 但到這個時間,該跑的都跑了,山上其實也沒幾個人,地上倒全是交錯的腳印,枯草倒伏,塵土亂飛。日頭正中,李殊檀被光扎得眼睛發(fā)疼,看來看去都是一片模糊,她覺得眼睛越來越疼,一摸臉,摸到的居然是久違的眼淚。 她一把抹掉眼淚,撥開面前擋路的枯枝,不顧亂石,磕磕絆絆地爬過石頭或者灌木,一路沿著小道往下跌。 或許是因為真的起風了,或許是因為她跑得快,李殊檀踏過嶙峋的山石,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她不記得跑過幾個本該是關卡的地方,也不記得有幾根枯枝刮過露出的肌膚,她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朝著山腳跑。 李殊檀覺得眼睛越來越疼,胸口一陣陣地發(fā)痛,喉嚨里干得像是吞咽沙子,但她不敢停,甚至不敢回頭。 她只是跑,不停地跑。 在她徹底跑不動之前,終于越過了最后一叢攔路的灌木,遙遙地看見迎風的軍旗,旗上鎮(zhèn)軍的紋樣隨風飄搖。 那旗遠,站在山腳緩坡上的人卻近,顧鴻滿臉詫異,旋即變成狂喜,喊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郡主!” 邊上有人跟著圍過來,輕鎧在身,腰上佩刀,臉頰上濺著血和灰。 李殊檀笑笑,一個脫力,整個身子委頓下去,跌在了山石邊上。 ** ——大勢已去。 這是康義元能做出的,也是任何一個看到山下景象的人能做出的判斷。 南邊地勢陡峭,還有個瀑布,布置的兵力最少,最先潰敗的就是那里,攻進山門的兩鎮(zhèn)聯軍像是不知足的猛虎,大口大口地吞食人命,踩著敵方或者己方的尸體,向著一個方向穩(wěn)定而快速地前進。 西南側、西側、西北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