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春琴，我把春琴弄丟了?！笔Щ曷淦堑男珠L總是說這句話。

    “我知道了哥哥?！彼卮?，“我會把春琴找回來的?！?/br>
    “春琴、春琴，她在橫濱走丟了?！蹦腥送纯嗟卣f，“我想帶她來找你，但她走丟了?！?/br>
    葛藤再也說不出話了。

    ……

    葛藤回到家，服藥，森鷗外針對他的內(nèi)臟問題開了許多藥，葛藤就水一一服用了，家里很安靜，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服藥結(jié)束后上床休息，今晚他還要去工作。

    下午六點，葛藤準(zhǔn)時醒來，他花了幾分鐘清醒頭腦，隨后前往酒吧。

    晚上十一點，酒吧的人開始變多了，他端立在吧臺后，臉色蒼白，熟悉的酒友問他是不是身體不大舒服，葛藤說沒事。

    十一點半，穿一襲黑風(fēng)衣的男人走進酒吧，葛藤多看了他幾眼，那是一位非常年輕且非常帥氣的男人，只要是看過他臉的人就不會忘記，因此葛藤確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他。

    ［可能是才外調(diào)至此的黑手黨吧。］他想，［看氣度，估計還身居高位。］

    也難怪他這么想，貧民窟里無非就兩種人，小混混與黑手黨成員，大多數(shù)的小混混都是黑手黨低級成員的預(yù)備役，等他們到歲數(shù)了，就會被招進各黨派，但高級成員就完全不同了，按葛藤的眼光來看，他們身上有股特殊的氣質(zhì)，外人看來怕以為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都是成功人士，他們從容、鎮(zhèn)定、見識過大風(fēng)大浪，看一場血拼就像是看杯子打碎了。

    “給我來杯蒸餾酒?！碧字巫诎膳_前，他長了副好皮囊，年輕女孩們在偷看他，葛藤都不看他的臉，一杯蒸餾酒放在年輕男人面前，“您的酒?！?/br>
    這是第一杯。

    接下來男人點了威士忌點了黑方點了其他雞尾酒，他一杯接著一杯喝，像是在借酒消愁似的，但臉上一直帶著盈盈的笑，他笑得令人恐懼。

    一名雛妓纏了上來，葛藤聽見人群中爆發(fā)出噓聲。

    “那個賤人?！庇心贻p女孩兒在抱怨，“明明是我先看上的?！?/br>
    “誰叫你不敢上去？”

    “他看上去像是黑手黨。”

    “但真的好帥?！?/br>
    “有什么煩惱嗎，先生？”那女孩兒濃妝艷抹，葛藤確定她最多十五六歲，跟香卉的年紀(jì)差不多，這樣的孩子，放在外面還在讀高中，而在這里已經(jīng)學(xué)會用自己的身體掙取零花錢了，“如果有什么煩惱的話，可以跟我說說，喝酒多沒意思啊?！?/br>
    “這你就說錯啦，小姐?！碧字伍_口了，他聲音悅耳，說話就像在唱歌，“喝酒幾乎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了?！彼f，“如果沒有酒精的話，我就會一直思考，一直想那些消極的、糟糕的、會給我?guī)韷毫Φ氖虑?，哪怕是想要休息，都會因為無窮無盡的煩惱而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沉睡?！?/br>
    “那你為什么不用安眠藥？”女孩已經(jīng)坐到他的邊上，并自發(fā)性地拿起一杯酒。

    “吃了安眠藥的睡眠就不是睡眠了，是昏迷?！碧字握f，“哪怕是醒來，也只會讓我的頭變得更加沉重，沉重得幾乎想吐?！?/br>
    “酒精可以麻痹我的神經(jīng)?！彼秀钡匦χ?，似乎是喝醉了，嘴角上揚的弧度十分曖昧，他湊近那個女孩兒，不要說是女孩兒了，就算是葛藤也聞到了他身上酒的香味，那女孩兒抵不住，即便是雛妓，也很少遇見如此英俊的人，尤其他看上去有錢，還有思想。

    “它們一點兒一點兒流淌過腸道，讓我?guī)缀醍a(chǎn)生了被燒灼的錯覺，同時，那些令人厭惡的煩惱在離我而去，我飄飄然，像是浮在云端。”他伸出手，來回?fù)崦旱哪橗嫞@一切都讓人的心怦怦直跳，“酒帶來的快樂，是沒有副作用的?！?/br>
    “不，其實還是有的?！鄙砗髠鱽砺曇?，葛藤也聽見了那聲音，他很驚訝，因為那道聲音無論是內(nèi)容還是語調(diào)都與酒吧光怪陸離的氣氛格格不入，“酒會損傷人的神經(jīng)、腎臟，有酗酒習(xí)慣的人精神無法長期集中。”他頓了一下接著說，“腎臟方面的影響是終生性的，男性的jingzi活性會下跌，甚至?xí)?dǎo)致不孕不育?！?/br>
    ［太耿直了?。?/br>
    ［完全不會看氣氛?。莞鹛賻缀跻Τ雎晛?，［這種對話竟然出現(xiàn)在酒吧里。］

    疑似黑手黨的男人轉(zhuǎn)頭看向說話的人，后者是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穿著樸實，下半身一條方便活動的牛仔褲，上半身則是再普通不過的運動衛(wèi)衣，大概率是從優(yōu)衣庫買的。他的形象與酒吧里的妖魔鬼怪格格不入。

    “唔?！碧字螞]說話。

    “很抱歉打斷你們的對話。”少年說，“給我一杯蒸餾酒?！?/br>
    雛妓第一個不滿：“你這家伙，既然說了酒一大堆的壞處，干嘛還要喝啊，就去買牛奶喝好了?。　?/br>
    “為什么要去買牛奶喝？”他說，“不，我說出了酒的壞處與我喝酒是沒有關(guān)系的，壞處是存在，好處也存在，就像明明人知道吃食物是為了生存卻還會比較出口味的高低一樣，我很喜歡蒸餾酒的味道，所以我會買?！彼伎家粫河终f，“而且我應(yīng)該不會結(jié)婚生子，對生育功能的影響就無所謂了?！?/br>
    太宰治忽然爆發(fā)出一陣笑：“你這人，還真有趣??！”他說，“這杯酒我請你喝?！?/br>
    年輕人誠懇地說：“雖然不知道我哪里有趣，但很感謝你請我喝這杯酒?！?/br>
    “你似乎挺喜歡喝酒?！碧字温朴普f，“不過你看上去實在跟這里的氣氛格格不入，更何況蒸餾酒不需要特意到酒吧才能喝到，你可以買現(xiàn)成的?！彼麊?，“那為什么要特意來酒吧喝？”

    年輕人放下酒杯，似乎在想如何回答太宰治的問題，后者好像是看出了他的為難，右手握拳一拍左手的掌心說：“冒然發(fā)問實在是太失禮了，而且仔細一想你也沒有回答我問題的義務(wù)，這樣好了，我們進行交換吧，我告訴你我在憂愁什么，你告訴我你來酒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