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過藥了?！敝x圖南說。能感覺到她情緒不高，頓了頓問：“去墓園看你爸爸mama了嗎？”

    “……嗯?！蹦涸频穆曇舾土?。

    “怎么了？”

    “沒什么?！?/br>
    幾天沒休息好，謝圖南的頭脹脹的疼，但還是耐著性子問：“是沒什么還是不想告訴我？”

    他何時這么了解她了？很多事造成了很多種情緒混雜在一塊，暮云覺得眼眶有點酸。

    她吸了吸鼻子，誠實了一回：“不想告訴你?！?/br>
    沉默良久，聽筒里只剩下彼此或輕或重的呼吸。

    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矜矜。”謝圖南閉了閉眼，克制著道：“你可以信任我的。”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蹦涸频穆曇衾镆呀?jīng)有了明顯的哭腔，本來很堅強的，但聽到他這句“信任”，似乎突然就崩不住了。

    “三言兩語說不清，你很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吧。我沒事的……就先掛了?！蹦涸票M量維持著正常的語調(diào)，用最后的力氣說完，掛了電話。

    聽筒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謝圖南的手卻舉著，遲遲沒有放下。

    她哭了。

    但他現(xiàn)在走不開。

    他盯著手機屏幕，猶豫了一會，又撥回去，那頭是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這是被她掛了。

    暮云窩在車子座椅里，低著頭，眼淚落下來，打到了手背上，她輕輕的擦去。

    這次的眼淚，沒有很難過。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著掛了電話就低頭抹淚的姑娘，默默的放緩了車速。

    而另一頭的醫(yī)院，謝圖南靠在醫(yī)院冰冷的走廊，心頭仿佛有無數(shù)個小蟲子在啃噬，一點一點的把人吞沒。

    第60章

    到家的時候, 安防公司的人還在，暮云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和幾人打了招呼：“你們吃飯了嗎？”

    “吃過了?！鳖I(lǐng)班的那人答。

    “那辛苦你們?！?/br>
    暮云沒什么胃口, 直接回了房間。拉上窗簾，她坐到書桌前, 從包里取出那個u盤。

    電腦謝圖南用過, 早上被她放到書房了, 現(xiàn)在也懶得去拿。倒是有一個轉(zhuǎn)接頭，不知道連上手機能不能讀取里面的文件。

    暮云從抽屜里找出來插上, 連接成功。

    點開前，她猶豫了挺久，也沒有在想什么，就是不太想面對。

    但還是點開了。

    先是一段很長的靜默，長到暮云快要沒了耐心, 終于有了聲音, 是蔣濤問：“你現(xiàn)在準備怎么辦？”

    似乎已經(jīng)是爭執(zhí)完的狀態(tài)。

    “我不知道?！睆堬@成低低的應(yīng)。

    “什么叫不知道, 他已經(jīng)去世了，你拿著他的設(shè)計得獎, 良心不會難安嗎？”

    “會，我怎么不會？但是——”張顯成痛苦道：“我現(xiàn)在沒有回頭路了?！?/br>
    “張顯成，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能做出這樣的事！”蔣濤咬著字，恨鐵不成鋼。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可是你現(xiàn)在讓我站出來, 告訴所有人，這不是我的設(shè)計, 我偷了別人的東西，我……我做不到。”

    “我三十多的人了，除了混成一個大學(xué)老師，一事無成。但也僅僅是一事無成！可是如果我有了這種道德污點，那我的家人、我的孩子……以后怎么做人？”

    ……

    暮云聽到這里，關(guān)了錄音。當(dāng)一切真的已成定局，心里反倒平靜了很多。

    她沒有備份，直接拔下了u盤，裝進一個小的防水袋里，妥帖的收好。

    昨晚一夜沒睡，現(xiàn)在很困倦。暮云躺到床上，抱著兔子玩偶，把所有思緒都拋開，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來是下午四點半，暮云洗了把臉，出門看到安防公司的人還在工作。

    “我還要出趟門，你們等會走的時候，幫我把院門帶上就好。”

    “您太客氣了，走的時候會發(fā)您微信。”

    “好?！?/br>
    暮云走到巷子外，攔了輛出租車，“去xx墓園?！?/br>
    師傅愣了一下，再次確認了地址，“姑娘，這天就快暗了，一來一回挺久的，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上午去過，有個要緊的東西落在那了?！蹦涸坪a了一個理由。

    “那我開快點?！?/br>
    “謝謝您?！?/br>
    車速的確很快，出了主城區(qū)，路上都沒什么人，比平時少走了十分鐘。

    “要不你我在這等你。”司機看小姑娘長這么好看，天黑了不好打車，怕出什么意外。

    “不用的，太麻煩了，我可能要找一會?！蹦涸聘屑さ男π?。

    再次登記，門衛(wèi)也還記得暮云，奇怪道：“你早上是不是來過？”

    “忘了個重要的東西?！蹦涸七€是那套說辭。

    “那你速度快點?！遍T衛(wèi)說，“快閉園了。”

    “好，謝謝您?！?/br>
    “……”

    蔣濤已經(jīng)離開了，暮云收拾了地上的酒瓶子，坐到爸爸的墓碑前，從包里拿出手機和u盤，把錄音放了一遍。

    傍晚的墓園一個人都沒有，暮云靜靜的看著前方的樹叢，“爸爸，如果是你，會怎么做?！?/br>
    “嗯，我知道你大概不想弄得太難看，但我不愿意讓事情就這么過去?！?/br>
    “你肯定又要說我小氣了?！?/br>
    “其實也不是吧，如果今天是懷玥搶了我的什么，我也可以不要了，但這是你的東西?！?/br>
    “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不是沒有掙扎的，想到大哥，想到懷漾和懷玥，真的要去破壞他們一家平靜的生活嗎？

    舅舅真的很疼愛她，從小就是。買什么都很大方，紅包總是厚厚的，有求必應(yīng)……偶爾懷玥都會因此吃醋。

    可是真的就這樣讓事情過去？

    她也做不到。

    暮云從來知道自己，其實心眼很小的，一點都不大方。

    那時候和謝圖南在一塊，很多時候不快樂，總是和自己擰巴著，但他身邊也沒有過別人，所以她再擰巴，也總是猶豫不決。

    “噢，還有件事，爸爸。有個人，我跟你提過的，我和他談過三年?！?/br>
    “他長得很好看，比你都好看呢……呃，當(dāng)然這也不是我和他在一塊的原因，好吧，也多少有點?！蹦涸普f到這笑了笑。

    “他叫謝圖南，就是逍遙游里面，‘而后乃今將圖南’的圖南，是不是挺好聽的？”

    “你覺得他怎么樣？唉，忘了你沒見過。”

    “他變了很多，我還是有點喜歡他怎么辦……嗯，可能不止是有點。他這兩天好累，我有點心疼，想抱抱他，你又要說我不爭氣了……”

    “其實他也沒做錯什么吧？是吧？”暮云不知道是在說服誰，悶著聲音：“好奇怪，突然就想不起來他有什么不好了?！?/br>
    “爸爸，我好想你們?！?/br>
    ……

    絮絮叨叨了說了很久，暮云才起身離開。天已經(jīng)暗下來，風(fēng)吹過四周的樹叢，發(fā)出“簌簌”的聲音，但暮云卻一點都不害怕。

    在路邊等了一會才打到車，暮云訂了明天一早的機票去北城。

    但她暫時誰也不想告訴，所以給九九發(fā)了消息：【公寓借我住兩天】

    九九：【什么時候】

    暮云：【明天中午到】

    九九：【好，密碼還是那個】

    暮云想了想，又叮囑：【不要告訴別人】

    九九回了一個“ok”的表情。

    退出聊天框，暮云掃到謝圖南的頭像，猶豫著點開，輸了一行字又刪掉。

    算了，可能在休息。

    而謝圖南那天晚上也沒有聯(lián)系暮云，他一直在想那句話：“那人家憑什么原諒你？”

    憑什么原諒你？

    的確，

    沒有理由。

    凌晨的時候，他又接到賀辰遠的電話，還是為了賀家公司的事。

    “我知道這事你能辦，提什么要求都可以，算我們賀家欠你一個人情，將來……”

    “我?guī)筒涣?。”謝圖南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