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片鬼哭狼嚎式的插科打諢。

    “我不愛學(xué)習(xí)”跟“萊布尼茨不懂函數(shù)”所過之處，血雨腥風(fēng)，令人聞風(fēng)喪膽。

    然而，當(dāng)事的兩個人在刷到三點半就結(jié)束了噩夢雙排——

    沐恒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嘴角啜著些微笑意，眼神略帶疲憊但卻異常的清醒。

    他在想對面的這個“萊布尼茨不懂函數(shù)”究竟是誰。

    首先，排除柯函。

    柯函對數(shù)學(xué)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很大，不可能是他。

    其次，列舉懷疑對象。

    沒有別的懷疑對象，如果有的話，大概也就是那個在“我愛學(xué)習(xí)”應(yīng)用里曇花一現(xiàn)的Mr.Key。

    但是，Mr.Key為什么會在有這種基礎(chǔ)水平的情況下，還會退出PAYM的預(yù)備役呢？

    年齡？或者別的理由？

    沐恒的眼神微微凌厲了幾分，但很快地又回歸了正常。

    他一邊想一邊給“萊布尼茨不懂函數(shù)”發(fā)了一條消息：朋友，問個問題。

    【萊布尼茨不懂函數(shù)：你問?！?/br>
    【我不愛學(xué)習(xí)：你是不是我在“我不愛學(xué)習(xí)”里挑過的Mr.Key??？】

    ……

    柯函拿著水杯的手微微顫抖。

    他沒有想到，沐恒這么快就看出來了。

    當(dāng)然，按照對方強行腦補都能腦補到自己小號的水平，柯函本來也沒有期待對方一直都腦補不到真相。

    但問題是——這個腦補正確的概率是不是也太高了一點？

    柯函深吸一口氣平復(fù)好心境，將水杯放到了一邊，放到了盡量遠(yuǎn)離自己手肘的位置。

    他斟酌了兩三秒，緩緩地在鍵盤上輸入了兩個字。

    【萊布尼茨不懂函數(shù)：我是。】

    ……

    柯函萬萬沒有想到這兩個字就是自己的噩夢的開始。

    從那一天的深夜開始，除了每天被“我不愛學(xué)習(xí)”催著一起打競技場，剩下的時間他都在用“費解三角”的小號跟沐恒來回刷副本。

    不是普通地刷到吐的那種，而是一邊吐還要一邊刷的那種。

    為了同時塑造“萊布尼茨不懂函數(shù)”跟本身的“費解三角”兩個角色，柯函偶爾還出現(xiàn)兩線cao作。

    如果不是柯函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他可能會直接原地自閉。

    也只有被他媽拉去洗碗洗衣服掃地拖地還有一點正常生活的樣子。

    可是柯函每當(dāng)看到柯女士就著溫開水吃藥，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即使他真的是曾經(jīng)在數(shù)競賽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王者，可是面對著母親的病情，他依然無能為力。

    這就仿佛你看見了一個跳進深海里的溺水者，你被隔絕在這塊海域之外，只能一點一點地看著對方沉入海底，整個人都消失不見，再也沒有一點痕跡。

    一張價值五百萬的支票被夾在了書架上的幾何原理原版書內(nèi)，僅僅露出了一個邊角，就好像本來就是普普通通的書簽。

    它已經(jīng)被人暫時拋到了腦后。

    ……

    四天后，安河一中。

    “柯函！沐恒！你們給我把眼睛睜大了看黑板！”

    政治老師一聲吼。

    黑板敲得震天響。

    沐恒愣了一下就回了神。

    他這幾天晚上都在熬夜，比平時熬得晚了一點，連續(xù)打破了正常睡眠規(guī)律，以至于現(xiàn)在整個人都有點飄。

    熬夜雙排一時爽，一直熬一直爽。

    柯函被吼得一頭栽了下去又頓時因為失重下落而驚醒。

    他茫然地四顧一圈，發(fā)現(xiàn)教室里的同學(xué)們都在盯著自己看，包括同樣被點名的沐恒。

    “怎么了？”

    張意達(dá)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一下他的桌子，示意他清醒一點。

    政治老師眼看著張意達(dá)的小動作，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火氣，手上的課本一甩，指著他就開始了。

    “張意達(dá)，你來分析我剛剛講的材料?！?/br>
    張意達(dá)：“……”

    我做什么了？

    為什么是我？

    這關(guān)我什么事？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認(rèn)真地看了三秒材料的題干——很好，看不懂。

    因為這是一份哲學(xué)名言合集。

    別想了，想也不會。

    于是，張意達(dá)搖頭嘆息，從桌上拿起了自己的政治課本，抬起頭對老師說：“老師，我不會，我的錯，我沒有好好學(xué)習(xí)。那我就先出去了，您繼續(xù)講課，別生氣。”

    全程行云流水，神態(tài)誠懇，動作自然。

    他真的拿起課本往外走了。

    身為張意達(dá)同桌的文清卿：“……”

    嘴巴一張剛想要開口的政治老師：“……”

    嗨——這倒霉孩子！

    沐恒在柯函的左手邊坐著，眉眼微瞇，看著教室里發(fā)生的一切，神情異常的平靜，就好像已經(jīng)不是活在這個教室里的人似的了。

    政治老師眼睜睜地看著張意達(dá)極其自覺地往外走。

    往外走……

    他被噎得捂住了胸口，“嗬嗬”喘了兩口氣以后，才勉強恢復(fù)正常，指著即將踏出教室后門的張意達(dá)大喊道：“我讓你出去了嗎？張意達(dá)！你給我滾回來！”

    張意達(dá)因為慣性一步邁出了門外，然后又因為政治老師的話以后退的方式，退一步回到了教室。

    “老師，我……”

    政治老師深深地感覺到了那種人到中年身不由己的滋味，他重新拿起課本，語氣逐漸冷漠地說：“你回到你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