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北京）、永平府（唐山秦皇島地區(qū)）、保定府?！?/br>
    朱棣的語氣堅決而不容置疑：“這個三個府，是支撐朕靖平國難，出人出力最大的地方，理應(yīng)成為北直隸的核心區(qū)域，重點從山西移民充實?！?/br>
    “除此之外，山西的宣府作為長城沿線拱衛(wèi)北京的邊防重地，必須要劃到北直隸里?！?/br>
    “真定府，兵家形勝之地；河間府（天津滄州地區(qū)），水陸交通要害，這兩個府，同樣要劃到北直隸里?！?/br>
    “再往南的順德府（邢臺）、廣平府（邯鄲）、大名府（魏縣），也應(yīng)如此?！?/br>
    “因此朕決意，將順天府（北京）、永平府、保定府、宣府、真定府、河間府、順德府、廣平府、大名府，一共九府，構(gòu)成北直隸。”

    事實上，這也是姜星火前世歷史上，朱棣劃分出的北直隸，這部分的歷史，并沒有被姜星火帶偏。

    只有南直隸出現(xiàn)了與姜星火前世歷史上不一樣的偏差。

    若是姜星火在這，一定會感嘆一句，好家伙，這不就是京津冀與長三角？

    尚書們沒有人發(fā)表任何反對意見。

    北直隸九個府，南直隸九個府，在紙面上還是還是對等的。

    雖然此時北直隸無論是經(jīng)濟、人口還是糧食產(chǎn)量、文化教育，都遠(yuǎn)遠(yuǎn)地被南直隸甩在身后就是了。

    “陛下?！?/br>
    建議用邊緣地區(qū)做試驗田的黃福，最終還是沒忍住，他勸道。

    “用南北直隸這種大明核心區(qū)域做更化變法的試驗田，是否有些風(fēng)險太大了？”

    老成持重的黃尚書，顯然不懂得“風(fēng)浪越大魚越貴”的道理。

    朱棣聞言哈哈大笑。

    “黃尚書，你以為僅止于此嗎？”

    黃福一時愕然，難道除了南北直隸，皇帝還要開第三塊試驗田？

    然而接下來，黃福就知道，皇帝下面宣布的事情，比開第三塊試驗田還炸裂。

    “朕打算讓老大和老二，分別去南北直隸主持更化變法的推行?！?/br>
    第249章 畫餅大師朱棣【求月票！】

    朱棣此言一出，朱高熾和朱高煦，頓時難以遏制地緊張了起來。

    這是父皇第一次，在他們面前，公開地談?wù)撈痣[約涉及“立儲”的這個話題。

    隨著朱高煦出獄時間的臨近，他在軍界的好戰(zhàn)友們，譬如什么淇國公丘福、成國公朱能、永春侯駙馬都尉王寧、武安侯鄭亨、城陽侯張武、同安侯火里火真總之，除了顧成和張輔，有名有姓的靖難功臣，基本都上書建議皇帝早日立二皇子為儲君了。

    面對如此一致地支持朱高煦的呼聲，朱棣的頭也很大，雖然敲打了一番，暫時壓制了下去，但是朱棣很清楚，堵不如疏。

    靖難四年，朱高煦無數(shù)次地帶頭冒死沖鋒，早已成了燕軍精神上無形的大纛。

    朱高煦在燕軍中，上到將領(lǐng)下到士卒，對這位當(dāng)世第一猛將都很服氣，燕軍又是朱棣登上皇位的基本盤，朱棣不能不慎重考慮這一點。

    “若是老二沒有立下這么多功勞就好了”

    朱棣感受著身后二兒子有些粗重的呼吸，心頭默默地想道。

    如果老二不是這么猛，本就是燕王世子的大兒子朱高熾，將毫無疑問地成為儲君。

    兒子們都是嫡子，但畢竟立長不立幼，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

    可偏偏老二立的功勞太大，朱棣賞無可賞。

    而在四年的并肩作戰(zhàn)中，父子二人亦是于千軍萬馬間無數(shù)次舍命搏殺，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朱高煦不顧一切地遮護著父親，亦或是拼命完成父親交代給他的任務(wù)。

    人心都是rou長的，朱棣與朱高煦既是父子又是戰(zhàn)友，朱棣很難不向更酷肖自己的二兒子偏心一些。

    正是因為現(xiàn)實因素（燕軍支持）和心理因素（朱棣偏心），所以朱棣才給了法理上站不住腳的二兒子一次非正式爭儲的機會。

    當(dāng)然，也是要用朱高煦好好替自己辦事。

    嗯，最終解釋權(quán)歸朱棣所有！

    雖然朱棣并沒有明說，讓兩個皇子主政南北直隸兩塊試驗田的更化變法，到底是不是在挑選他所鐘意的儲君。

    就如同那句“世子多疾，汝當(dāng)勉勵之”一樣。

    反正畫餅高手朱棣一貫是這樣給兒子們畫大餅的。

    至少在口頭上，兩個皇子主政南北直隸推行更化變法期間所取得的成績，與是否會成為朱棣所選擇的儲君之間，并沒有任何必然聯(lián)系。

    可朱高熾和朱高煦也沒辦法?。?/br>
    畫的大餅就擺在眼前，雖然說最終解釋權(quán)在朱棣手里。

    朱棣既可以說這是真的，也可以說這是假的，可是誰能當(dāng)假的來對待？誰敢當(dāng)假的對待？

    你當(dāng)成假的，覺得父皇在忽悠人，所以不好好干活，不認(rèn)真推行更化變法。

    可最后父皇若說這真的，他就是在考察兩個兒子的治國水平來決定儲君人選，那這儲君大位不就便宜別人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父皇是在畫餅，朱高熾和朱高煦也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認(rèn)真對待。

    朱棣看著兩個兒子的反應(yīng)，滿意地笑了。

    秉持著“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則，朱棣繼續(xù)說道。

    “如今正是大明百廢待興之時，所以南北直隸這兩塊試驗田的更化變法，當(dāng)然要推行下去，但其他方面，譬如人口、糧產(chǎn)、經(jīng)濟、文教.也是不能忽視的?！?/br>
    聽罷，朱高熾和朱高煦不由地心中暗暗叫苦。

    若單單是推行更化變法倒也罷了，雖然事情繁瑣且措施眾多，但歸根到底，一件事一件事地辦，在南北兩個直隸里推行，只是幾個府里需要辦的事情而已，總是顧得過來的。

    可若是連人口、糧產(chǎn)、經(jīng)濟、文教這些都要抓，那治政的工作量可就不止翻一倍了。

    說的夸張些，即便是有一套班子輔助，到時候每天有沒有時間睡覺都不好說。

    畢竟尋常的布政使可以摸魚，可是兩個皇子為了自己的皇位必然不能摸魚啊！

    “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br>
    朱高熾猶豫了剎那，開口問道：“若是更化變法措施的推進(jìn)情況，尚且有個確切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可是人口、糧產(chǎn)、經(jīng)濟、文教，若是真的為了發(fā)展而發(fā)展，豈不是會出現(xiàn)各種亂象？”

    朱高熾沒有點透，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了他想說的是什么意思。

    譬如人口，如果人口這個指標(biāo)成了兩個皇子爭儲的指標(biāo)之一，那么手段糙一點，會直接從其他地區(qū)搶人，手段潤一點，則是以利誘之，誘使邊境上的其他布政使司的居民過來。

    這種手段，在唐代楊炎兩稅法更化的時候，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為了引誘“客戶”到自己的轄區(qū)，從而增加政績，唐代的各地官員紛紛推出了各種移民優(yōu)惠政策，以一些蠅頭小利，誘惑老百姓移民到自己的轄區(qū)內(nèi)。

    而糧產(chǎn)、經(jīng)濟、文教，同樣會涉及到倒賣糧食、強征暴斂、科舉舞弊等種種亂象。

    說白了，如果拿指標(biāo)去考核兩個皇子，并且激勵是儲君之位。

    那么就千萬不要高估人的自覺性了。

    朱棣的指節(jié)，有規(guī)律地一下一下敲擊著椅子的扶手，他看著坐在下首的朱高熾。

    朱棣忽然說道：“老三?！?/br>
    “兒臣在?！?/br>
    一身斗牛服的朱高燧收起堪輿圖卷軸，躬身應(yīng)道。

    “父皇交給你個任務(wù)?！敝扉β龡l斯理地說道，“你兩個哥哥，誰做錯事，不論是給自己臉上貼金，還是給別人臉上抹黑，都要警告?！?/br>
    “事不過三?！?/br>
    朱棣的話語雖然風(fēng)輕云淡，但卻是讓朱高熾和朱高煦齊齊心頭一震。

    明面上，朱棣把監(jiān)察的事情交給了老三。

    可誰知道朱棣還把這個任務(wù)交給了誰？

    想要耍小動作，不論是自己作弊，還是給別人潑臟水，都不可能完全做到天衣無縫。

    被查出來，別說什么事不過三，只要有一次，朱棣無疑是會失望的。

    而最終的指標(biāo)結(jié)果，其實遠(yuǎn)沒有朱棣的態(tài)度重要。

    換言之，耍小動作的損失，已經(jīng)大到了兩個皇子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朱高熾沒話說了，但朱棣身后的朱高煦，此時卻說道。

    “俺也有話要說?！?/br>
    朱棣頭也不回：“伱且說罷?！?/br>
    朱高煦倒也干脆，半點都不遮掩。

    “這不是誰到北直隸誰倒霉嗎？”

    面對這個靈魂疑問，幾位尚書只得感嘆二皇子果然如傳說中一般耿直。

    但感嘆完，幾人也有些好奇，這個聽起來頗為難以解決的問題，道衍是如何解決的。

    如果解決不了，那就真成了一方必輸?shù)木置媪恕?/br>
    畢竟北直隸在方方面面，跟南直隸差的都有點多。

    “非是如此?！?/br>
    道衍此時又從他那仿佛有“袖里乾坤”一般的黑色袈裟大袖中，掏出了一份材料。

    嗯，裝東西的口袋其實不在袈裟，而在內(nèi)襯的肘部袖子上，是個朝斜上方的內(nèi)襯口袋，盛物后只要不劇烈運動，口袋都是自然下垂，但會有略微的凸起。

    而古代“捉襟見肘”這個詞，其實是指人太窮，做內(nèi)襯為了省布料就不做肘部袖子，也沒有內(nèi)襯口袋，一摸外衣直接能摸到里面赤著的手肘。

    “兩袖清風(fēng)”也是這么來的，指的是兩個內(nèi)襯袖子里面的肘部袋子沒錢，可以隨便搖袖子扇風(fēng)。

    說回正題，道衍掏出的材料，正是之前在戶部值房委托夏原吉統(tǒng)計的南京周圍的大中小地主的數(shù)量和比例，以及地主和佃農(nóng)、自耕農(nóng)的比例，還有自耕農(nóng)里面的富裕農(nóng)民、正常農(nóng)民、貧苦農(nóng)民的數(shù)量和比例。

    除此之外還有南京周圍各地具體到鄉(xiāng)的糧食產(chǎn)量。

    同時，道衍也動用自己的情報系統(tǒng)，統(tǒng)計了北京周圍的相應(yīng)人口、糧食產(chǎn)量數(shù)據(jù)。

    在經(jīng)濟方面，道衍則統(tǒng)計了包括谷物、魚類、織物、木材、衣物、家具、紙張、車船、牙行、勾欄、瓷器、rou類、水果、酒水、茶葉、糖、金銀、古董字畫.等等各品類的物品及服務(wù)的價格。

    文教方面，則是兩地的府學(xué)、州學(xué)、縣學(xué)、社學(xué)數(shù)量，以及教師學(xué)生人數(shù)和教師功名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