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駭、驚恐。馬慕黃、崔大奈等人，心情逐漸平靜，俱都神色肅穆，以崇敬的目光望著高立林中石筍上的疤面人。

    疤面人如炬目光，注定血袍老人、烏白二叟，冷冷一笑，繼續(xù)沉聲說:「如果爾等即時遠(yuǎn)離此谷，放棄這顆仙果，以全場中白姓少年之孝心，在下今夜當(dāng)破例饒爾等不死。」

    話聲甫落，馬慕黃、崔大奈等，同時轉(zhuǎn)身，一陣颯颯風(fēng)響，幾人如飛縱向場外近百英豪之中。

    血袍老人神色數(shù)變，緊跟緩緩后退。四個兇猛大漢，雖然緊跟后退，但八道目光，卻注定枯樹梢上已通體變成血色的仙人果上。烏白二叟也發(fā)現(xiàn)了，兇目中立即射出四道貪婪目光，神色猶豫，腳下遲疑，身形尚未后退半步。

    老jian巨滑，城府極深的血袍老人，似已看出烏白二叟的心意，想是發(fā)現(xiàn)仙果已經(jīng)成熱，自恃輕功火候，已達(dá)登峰造極之境，企圖在仙果一落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搶到手中，轉(zhuǎn)身閃電馳去。再看疤面人立身之處，距離場中至少尚有十?dāng)?shù)丈，而且，疤面人并無入場之意，縱然他的輕功蓋世，待等發(fā)覺再想追時，已恐不及了。

    血袍老人如此一想，后退身形立停，覷目一看，烏白二叟的眼神，果然不時偷偷瞟向疤面人。白云鵬聽了疤面人的話，一顆悲傷絕望的心，頓時又有了生機(jī)，這時看到仙果突然變紅，同時瀰漫著一絲異香，知道仙果就要脫落了。于是，星目注定仙果，橫劍緩步，直向樹下走去。

    白云鵬一動，烏白二叟，四個兇猛大漢，也緩步向前逼進(jìn)。疤面人一見，頓時大怒，仰天一聲淒厲驚心的沖霄狂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林中松針紛落，山中宿鳥驚飛。就在疤面人仰天狂笑的同時，場中暴起一陣驚呼大喝。

    只見一道紅影，正由枯樹梢上疾墜而下。白云鵬身形如煙，直向下墜的紅影撲去。烏白二叟，一聲不吭，也同時飛身疾撲。四個兇猛大漢，似乎早有默契，同時暴喝一聲，兩個猛撞烏白二叟，兩個飛奔墜下的紅影。馬慕黃等一見，雖然焦急大喝，但是由于距離較遠(yuǎn)，出手已是力不從心。

    就在這時，疤面人一聲震撼谷峰的驚心厲喝:「鼠輩找死……」

    死字剛剛出口，林空暴起一陣清越龍吟，飛虹在手，紅光奪目，右臂倏然一舉，飛虹閃電射出。一道耀眼晶紅電光，挾著一陣懾人心神、震撼山野的呼呼響聲，直向場中，閃電射去。

    場外近百英豪一見，同時脫口驚呼:「啊……驚天雷……」

    烏白二叟，被兩個兇猛大漢一撞，身形一閃，因此一頓，驟聞場外狂喊驚天雷，接著立感光華刺目。兩人頓時大驚，嚇得魂飛天外，暴喝一聲，閃電后退，直向正西矮峰上，疾如流星般，電掣馳去。

    就在烏白二叟轉(zhuǎn)身飛逃的同時，場中晶紅奪目劍光，盤繞如虹，閃閃似電，呼呼劍嘯中，暴起數(shù)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劍光，血雨，人頭飛空，整個深谷閃著紅輝，眩目驚魂，月華失色。倏然疤面人神色淒厲，雙目如炬，一聲淒厲怒喝:「留下項(xiàng)上的首級來……」

    大喝聲中，右腕再度一揚(yáng)。

    一道耀眼青光，宛如劃空閃電，挾著隆隆雷聲，穿過盤繞紅光，直向飛越林空，電掣奔向矮峰的烏白二叟射去。刺目青華一繞，同時傳來兩聲直上夜空的驚心慘嚎，烏白二叟的無頭尸體，仆身栽進(jìn)林中。青紅電光嘎然而沒，全谷頓時一片昏暗，場外近百英豪，頭暈?zāi)垦?，如癡如醉，眼前景物模糊難辨。但遠(yuǎn)山近嶺，空谷深淵間，仍響著隆隆如雷的回應(yīng)。

    久久，場外群豪的雙目，才恢復(fù)了視覺。舉目一看，場中枯樹下，橫倒豎臥著四個兇猛大漢的無頭尸體，血袍老人張嘴瞪眼，垂直僵立，已驚嚇得暈厥過去。白云鵬神色雖仍模糊，但已跪在老母身邊，將仙果送進(jìn)老母的口里。再看正東林間的高大石筍上，已沒有了疤面人的寬大黑影。

    這時，疤面人的寬大黑影，宛如電掣飄風(fēng)，盡展絕世輕功馭氣凌云，飛出深谷，奔下山麓，直向前面大鎮(zhèn)上飛去。天麟閃電飛馳中，舉目前后，顧盼左右，確定四野沒有武林夜行人物跟蹤后，立即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繼而，經(jīng)過一座枯林時，趁機(jī)脫下寬大黑衫，束好粉藍(lán)公子巾，一道亮影疾如流星般，直射鎮(zhèn)前。

    這時，鎮(zhèn)上一片靜寂，櫛比的瓦面上，霜意更重了。天麟縱落店中，確定身后無人后，悄悄推窗飄身而入，落地?zé)o聲，輕如棉絮，反手將窗扣好，自認(rèn)相當(dāng)滿意。凝神一聽，對室鼾聲如雷，憨哥正做甜夢，知他尚未發(fā)覺，心中暗暗高興，否則明日憨哥醒來，定然囉嗦不休。轉(zhuǎn)首一看床上，不覺頓時呆了，紊亂的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

    天麟無奈地?fù)u搖頭，不覺綻唇愉快地笑了。倒身床上，心中覺是極為舒暢，今夜飛劍斬了兩個滿手血腥的老魔，和四個為虎作倀的惡徒，至少為甘陜一帶武林，又除去一害，血袍老人雖未授首，但深信他的心膽已被驚破，今后再不敢為非作惡。

    由于今夜連施兩柄飛劍，發(fā)覺自己的功力較之在嵩山大會時，有了更長足的進(jìn)步，不但飛劍收發(fā)得心應(yīng)手，即使施展最耗真力的絕世輕功馭氣凌云時，事后也不覺得有何疲憊。天麟知道，完全歸功于經(jīng)常習(xí)練無上心法和默誦劍譜之故。方才在平?jīng)錾缴罟戎械哪锹曔\(yùn)功冷笑，根據(jù)在場幾個功力深厚老人們的神色來判斷，自己的笑聲至少已達(dá)震人心弦之境。念及至此，心中不禁掀起一絲興奮，不覺間，酣然入睡。

    一覺醒來，天已黎明，院中已有了店伙們的走動聲。天麟掀被起身，自覺睡得舒坦已極，來至外室，發(fā)覺憨哥早已坐在椅上，房門已

    經(jīng)大開。只見憨哥神色陰沉，顯得既氣忿又委屈，一雙卵眼望著院中眨個不停，似乎根本沒看到天麟出來。

    天麟一見大憨神色，知他正在氣頭上，知道這時最好不要解釋，僅滿面堆笑地歉聲問了聲早。憨哥看也不著天麟，依然望著院中。天麟淡淡一笑，也不在意。驀見憨哥大頭一晃，以一種既氣又無可奈何的神態(tài)，沉聲低吟:「結(jié)伴雙宿店，夜半少一人，關(guān)心四下尋，跑斷兩腿筋，霜打衣衫風(fēng)吹面，清冷月夜更傷神，坐等不回暗生氣，只得上床會周公，回來裝聾又作啞，怎不氣得頭發(fā)暈?！?/br>
    天麟聽罷，再也忍不住愉快地哈哈笑了，即向憨哥致歉，并將夜間所遇，簡略地低聲說了一遍。大憨雖然原諒了天麟，但沒有看到天然珍果，心中甚感遺憾。飯后，兩人馳馬出鎮(zhèn)，迎著朝日，直奔正東。兩人沿著官道，駢騎飛馳，一連數(shù)日，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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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風(fēng)和日麗，晴空萬里，官道行人漸多，一座雄偉大城，已遙遙在望，那就是京師長安。長安西城，并排三座巍峨箭樓，雖遠(yuǎn)在十?dāng)?shù)里外，已能看到三座高聳的樓影。大憨一見長安城樓，頓時喜不自勝，胯下賽雪雖然奔馳如飛，這時也覺得慢如蝸牛了。

    天麟看到雄偉的長安城，相反的，心情頓時沉重下來，想到蓉姊姊的行蹤何處，天麟飛馬沉思，大憨心急奔馳，紅日西斜時分，兩人已到了長安西關(guān)城外的大街上。兩人舉目前看，街道特別寬大，行人熙攘，商店比鄰，招牌酒簾，琳瑯滿目，熱鬧異常。

    天麟、大憨策馬緩進(jìn)，左顧右盼，已是目不暇接，京師重地，繁華氣象果與別處不同。宋大憨東張西望，牛眼瞪得又大又圓，咧著大嘴，除了看花花綠綠的招牌，就是看酒樓飯店。進(jìn)得城中，只見大街寬廣數(shù)丈，行人熙攘，車馬迤邐，兩街商店設(shè)置得琳瑯滿目，光彩繽紛。城內(nèi)與城外，迥然不同，一片升平氣象，市面繁華，與其他城市大不相同，由于行人熙攘，街道寬廣，武林人物多已看不到了。

    天麟舉目一看，正北是內(nèi)城，坐在馬上，已能看到皇城中的巍峨殿脊，一片金黃琉璃瓦，在西下的斜陽下，閃閃映輝。正中有座氣勢雄偉，高聳半空的朱漆琉璃瓦宮樓，矗立皇城之上，想必就是百官進(jìn)朝的五鳳樓了。天麟遙見皇城氣勢，覺得那地方蘊(yùn)藏著無上威嚴(yán)，令人看了立生不可侵犯之感。想到當(dāng)今圣上，舉國至尊，普天之下，望之伏跪，文武百官效死稱臣，權(quán)勢之大天下無匹。

    一陣鑼鼓響聲，將天麟的思維打斷。轉(zhuǎn)首一看，已到了一個寬大廣場之前。廣場上，人群接踵，擠來擠去，前后左右，雜亂地擺著各種販攤，說書、算命、耍猴戲，兒童玩的假刀假槍假面具，應(yīng)有盡有。鑼聲，鼓聲，叫賣聲，嚷成一片。

    廣場的盡頭，是座建筑非常宏偉的廟宇，不少善男信女，進(jìn)出廟門。天麟凝目一看，巍峨的門匾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慈恩寺。寺內(nèi)殿脊輝煌，占地極廣，蒼松古柏，翠竹成行，確是一座著名寺院。轉(zhuǎn)首再看大憨，神色興奮，張嘴含笑，牛眼東瞧西看，望著販攤?cè)巳?，已是目不暇接了。繼續(xù)前進(jìn)一段，發(fā)現(xiàn)南街一連幾座兼有酒樓的客店。

    天麟心中一動，即在一座規(guī)模較大的酒樓店前，與憨哥同時下馬。這時店門內(nèi)，急步跑出來兩個衣著整潔的店伙，俱都滿面堆笑，恭謹(jǐn)?shù)貙ⅠR接過。天麟、大憨跟在另一名店伙之后，逕向店內(nèi)走去。進(jìn)入店內(nèi)，甬道長廊，精舍雅房，宛如官宦府第。

    店伙見天麟衣著華麗，氣度不凡，引著兩人左轉(zhuǎn)右彎，直達(dá)一座紅漆金環(huán)的圓門之前。天麟游目一看，是座獨(dú)院，紅墻不高，上覆綠瓦，數(shù)枝翠竹，斜伸墻外。看罷，劍眉一蹙，心說:兩人何必要座獨(dú)院？有間雅靜上房足可以了。但店伙已舉手在亮光的門環(huán)上，輕輕擊了兩下。

    天麟繼而一想，有座獨(dú)院也好，夜間行事更方便。心念間，呀然一聲，紅門開了。天麟雙目一亮，驚得幾乎退后半步。只見兩扇紅門之間，盈然立著一個年約十五六歲，一身淡黃衣裙的小侍女，鵝蛋形的小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黃衣小侍女一見天麟立即襝衽為禮，微屈雙膝，鶯聲說:「請爺廳上坐?！?/br>
    天麟神色一愣，劍眉緊蹙，正待拒絕。

    驀聞憨哥，拍腿跺腳，大聲說:「公子老弟，我想起來了，昔年我爹來時，也是選的這種有侍兒的獨(dú)院?！?/br>
    說罷轉(zhuǎn)頭，不待天麟插言，即對店伙愉快地說:「很好，很好，就是這座獨(dú)院吧，速送一桌上好酒菜來，記住，還有這個?！?/br>
    說著，兩只小手，即在胸前做了一個揮動手勢，接著，探手懷中，取出一錠足有二兩的銀子，順勢交給店伙，一揮手，急聲說:「快去吧，這是賞給你的?！?/br>
    店伙一聽，頓時呆了，他一直認(rèn)為這位身高不足五尺的大頭牛眼人物，是個從仆，想不到今天竟看走了眼，這人不但爽快，出手也極闊綽，真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于是一定神，趕緊躬身應(yīng)是，轉(zhuǎn)身大步走去。

    大憨一見天麟無可奈何的神情，哈哈一笑，伸手肅客說:「公子老弟，請吧，就你閣下這身華麗的衣著，不凡的儀表，加上那兩匹神駿寶馬，哪個店的小二哥不把你視為王孫、衙內(nèi)公子爺?！?/br>
    天麟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只得舉步進(jìn)入園門。

    進(jìn)門是道迎壁，繞過迎壁一看，天，院中除了修竹盆花，簷懸紗燈，正廳階上尚立著三個年歲俱在十五六歲的小侍女。三個小侍女，服飾相同，衣分白，粉

    、綠，三個小侍女一見天麟，同時襝衽行禮，齊聲恭謹(jǐn)問候。天麟略一點(diǎn)頭，大憨微一揮手，兩人并肩進(jìn)入正廳。

    廳中雖然不大，但顯得異常富麗，漆桌亮椅，毛氈鋪地，桌前置一張銅暖爐，爐中炭火熊熊，廳中溫暖如春。兩人落座，即有侍女端來兩杯香茗，四樣果點(diǎn)。天麟雖然走過不少省份，甚至遠(yuǎn)達(dá)甘西三危山，但卻是第一次前來長安，因此，覺得處處陌生，處處不同。

    稍頃，侍女即請兩人入浴。天麟洗去風(fēng)塵，容光煥發(fā)，精神奕奕，愈顯得瀟灑飄逸，大憨浴后，也覺身輕氣爽，年輕了不少。兩人浴罷，天色已黑，簷前紗齊明，廳內(nèi)燭光如晝，正中桌上已擺好一桌豐美酒肴。天麟、大憨分別入座，即有侍女執(zhí)壺滿酒。

    連進(jìn)兩杯，發(fā)現(xiàn)大憨不時望向廳外，禿眉頭直皺。天麟有些不解，正待發(fā)問。驀聞院外傳來一陣輕微的環(huán)珮叮咚聲。接著，院門迎壁處，現(xiàn)出兩個麗人，一個抱琵琶，一個捧古琴。天麟一看，不覺愣了。只見兩個麗人俱是秀發(fā)高挽，頭插銜珠飛鳳，薄施脂粉，姿色艷麗，櫻唇含笑，蓮步輕盈。

    抱琵琶的麗人，穿紫羅衫，著落地裙，捧古琴的麗人，上穿霓裳，下穿百褶長裙，兩人并肩齊步，飄飄而行，環(huán)珮叮咚，直向廳上走來。天麟頓時大悟，立即明白了憨哥在院門向店伙比劃的手勢用意，想到來京目的，不覺心中有氣。

    大憨神色得意，心中高興，于是，嘿嘿一笑，喜形于色地說:「公子老弟，這玩藝兒叫歌妓，錚錚咚咚可助酒興，昔年我爹和幾位老骨頭朋友來京師，就聽了幾支歌曲?！?/br>
    天麟劍眉一蹙，俊面一沉，立即不高興地說:「大憨兄……」

    大憨未待天麟說完，立即嘿嘿一笑說:「公子老弟，不喜歡沒關(guān)系，唱一支就可讓她們回去。」

    天麟正待解釋，兩個麗人已走進(jìn)廳門。

    兩個歌妓望著天麟嫣然一笑，百媚俱生，輕盈施禮，嬌聲問安，頓時滿廳芬芳，幽香襲人。四個侍女，立即為二女移過兩張錦墩。天麟見大憨高興，兩個歌妓綻笑含情，坐在錦墩上輕垂螓首，顯得弱不禁風(fēng)，一副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