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

    桑渴的好運從八月一直持續(xù)到九月。

    這天她腦子一熱抓住從甜品店里跑出來給她送禮品的店員。

    “小姐，你的運氣真好，是我們家今日免單！”

    店員說完，剛要遞給她一盒奶油泡芙，結(jié)果?？释蝗蛔プ∷磫柺钦l讓她這么做的。

    店員支吾了一會，想著那個青年行色匆匆，并沒有強調(diào)不能告知真相，就全盤托出了。

    “高個子的，樣貌俊俊俏俏的，付了雙倍的錢讓我這么做。”店員小聲地說。

    ?？事犕旰?，松開她，泡芙?jīng)]有要，步伐匆匆頭也不回，像是身后有什么令她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

    回到家，她聯(lián)系了領(lǐng)到那臺冰箱的商場。

    答案依舊。

    “是一個青年裸款買下，讓我們送給你，說是..抽獎中的。”電話里的工作人員語氣平緩，如是說。

    電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掛斷的，?？时е^，一動不動蹲在冰箱角落里。

    她想不明白。

    自從那天過后，在‘好運’真相暴露之后，桑渴幾乎日日都能見到裴行端。

    在哪兒？

    學(xué)校附近的工地，在校保安室，在流浪狗的窩邊。

    一個不可一世的囂張二世祖，一個會對她說著婊/子賤/人諸如此類骯臟言論，高高在上的人。

    居然會做起這些行當(dāng)。

    ?？识⒅堑拦P直站立的身體，穿著校保安服的青年目不斜視。

    ?？示瓦@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終于他滴水不漏的面容上出現(xiàn)一道裂縫。

    “?？??！?/br>
    他忽然叫住了準(zhǔn)備離開的她，桑渴腳步一頓。

    南門經(jīng)過的學(xué)生不多，?？时持鴷?，背朝著裴行端。

    叫住她后，只是一句說了近乎萬遍的：“對不起?！?/br>
    夢里，夢外，枕套邊，發(fā)絲前。

    說完就再無旁言。

    桑渴也僅僅是停了一瞬而已，她走出大門，從未回頭。

    *

    青年游蕩在街角、路邊。

    手里捧著盒飯，蹲在馬路牙上，狼吞虎咽。

    ?？示瓦@么看著他，他一張臉幾乎都要埋進了米飯里，盒飯里面只有一只雞腿，紅色的汁水包裹著米粒，有幾粒米沾到了他的嘴角。

    ?？示瓦@么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終于，他吃完了。

    ?？逝呐男７澩龋酒饋?，準(zhǔn)備回家。

    走了兩步停下來，因為胳膊被他牽住。

    “?？?，我好餓?！钡蛦〉穆曇魪纳砗髠鱽?。

    “...”

    剛才那份飯是喂了狗嗎？

    “我只有十塊錢?！?/br>
    桑渴抿了抿唇，再開口時口吻淺淡，她看了一眼他吃光的白色塑料盒，意思不言而喻，我所有的錢都給你用來賣盒飯了。

    裴行端抿唇不答，只說：

    “我餓?！?/br>
    “?？剩悴荒懿还芪?。”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半蹲的姿勢站起來，從身后慢慢靠近她。

    “我餓，我好餓。”

    “我兩天沒吃飯了?！?/br>
    “你不能不要我?！?/br>
    他眼珠子極黑，像是承載著一片深沉的泥沼。說著快要被拋棄的話，像是什么可憐至極的棄犬。

    “裴行端?！?/br>
    “你究竟想怎么樣？”這么多天，?？薀o論在哪都能看見他，這幾乎已經(jīng)成了例行的事情。

    “你別出現(xiàn)了，好嗎?！?/br>
    “我們沒有可能?！?/br>
    但是裴行端像是大腦能自動過濾掉這些話，他仍囫圇地自說自話：“最近天兒冷，你記得多穿點?！?/br>
    “小姑娘家的體質(zhì)虛，容易招病?！?/br>
    “啊對了，寧市沒有海，你小時候不是經(jīng)常鬧著要去連港看...”

    “看花果山嗎？”

    話還沒說完，驀然被她打斷。

    裴行端嘴巴還半張著，眼神滑落在?？实亩?，很脆很突兀，像是一捏就要碎了。

    “我不喜歡海?！鄙？收f。

    我連河流都不喜歡，又怎么會喜歡大海？真是好笑。

    “我連狗都養(yǎng)不好，我更養(yǎng)不好你。你走吧，我要回家了?！?/br>
    裴行端像是根本聽不見這些話。

    “?？?，跟我回嵐河看看吧，我想念那兒的風(fēng)光還有...”

    “不要。”

    ?？首詈蟮囊稽c兒耐心也散盡了，回絕完扭頭就走。

    突然——

    “后天是蘭婆的冥誕，你難道不想回去看看她嗎！”身后傳來裴行端近乎吼叫的喊聲。

    桑渴一瞬間駐足。

    眼淚水是忽然間洶涌而出的，緊接著視線盡頭一片模糊。

    “你不想嗎，你真的不想嗎？”

    “那可是蘭婆啊?！?/br>
    裴行端垂在身側(cè)的手顫抖著。

    “那個從我八歲起接管我，你出生第一眼看見的人。你難道不想回去看看她嗎？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甜了:(

    第46章 偏執(zhí)著迷

    如果說寧市像塊名貴的軟玉, 那隆城就像是一塊舊巴巴的懷表。

    表身有諸多劃痕，就連用來看時針的玻璃表盤都凹陷了一個缺口。

    這樣殘缺不全的老物什沒什么人會喜歡，除了一些土生土長的, 亦或是從小就擁有的。

    ?？时容^特殊，她無感。

    一個牽扯人命的城市, 哪怕包裝得再好都無濟于事。

    她算是看著隆城長大的, 看著他從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縣城變成世人口中所謂的‘城市’，看著他天空的色澤一年一年出現(xiàn)變化, 看著街道邊的杜鵑花零落生衍，改季換期, 一如父親的眼紋。

    名叫‘嵐’的護城河波濤翻滾，吸納雨水, 日月的光輝, 終年也不會干涸。

    直到她死都不會。

    她覺得自己以后都不會再回去了, 這是最后一次了。

    窩在長途巴士里座的?？识⒅嚧埃坏叵?。

    最后一次。

    就當(dāng)是為了那個老婦人。

    這是最后一次。

    她環(huán)抱住上半身, 朝里面又縮了些, 狠心的埋下頭, 吸了吸鼻子。

    *

    回家這件事她誰也沒說。

    套著爸爸的軍大衣, 兜里揣著家門鑰匙，就這樣孤單單地踏上了旅程。

    隨便攔住的計程車從舅舅家的單元樓下將她接走，一路開車到東站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

    再等她買好票, 坐上這輛藍色的大巴車也不過才過去半個多鐘頭。

    取票時安檢員連連看了她好幾眼, 因為那身軍大衣套在她身上屬實有些突兀，但是女孩子巴掌大的臉上寫滿冷然，毫不在意前方探究的目光。

    外邊入了秋，挺冷, 但是冷不過爸爸的舊大衣結(jié)實的內(nèi)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