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姜微微一笑：“不用怕，我就是你閨女，不是鬼也不是妖，只是去地府走了一遭，見了許多景，懂了許多事而已。你想想，若你不是我親娘，我何必跟你費(fèi)這番口舌?！?/br>
    廖氏半信半疑，吶吶口不能言，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們還是說回你心里有別人的這件事……咳咳。”陳姜清嗓子，被廖氏見鬼的表情搞得談話都不順暢了。

    廖氏慘白著臉，心如擂鼓，還是堅(jiān)強(qiáng)地辯解了一句，“你…你不要瞎說?！?/br>
    “我瞎沒瞎說你心里有數(shù)，反正我也不是要討你給我爹戴綠帽子這筆帳?！?/br>
    “你你，你胡扯啥，啥戴綠帽子，沒有的事！”

    廖氏顯然不知綠帽子何意，但至少知道不是什么好詞兒。

    “行了行了，爹都死了，要找你麻煩也是奶奶找?！标惤钟悬c(diǎn)不耐煩了，她討厭死鴨子嘴硬的人，苦口婆心的還不是為了那兩兄妹，要照她本意，一巴掌把這女的扇出去就對了，不讓她撞撞南墻，她就不知道墻有多硬。

    “我不想管你心里有誰，我只想告訴你，你做任何事都不要傷害到我和我哥的利益，利益你懂嗎？就是好處，你不能為了自己的好處就把你的親生兒女推向火坑。你想去追求幸福，自己想辦法攢錢去，你想再嫁他人，我和我哥也不會拖你后腿。我們不容易，十幾年跟沒爹沒娘有啥區(qū)別？現(xiàn)在我開竅了，我要帶著我哥把日子過起來，你這親娘不為兒子打算，我這meimei給他打算！”

    陳姜一口氣說完，點(diǎn)點(diǎn)桌子道：“就這，該說的我都說了，沒當(dāng)著我哥就是不想傷他的心，他對你……唉，看你也不像疼兒子的人，說了白說?！?/br>
    “誰說我不疼兒子？”廖氏忽然低聲說道，“我疼的，只是我想……”

    “我知道你想啥，”陳姜戲謔地看著她，“你想等你過上好日子后，就可以帶著你的孩子也過好日子了，對不？”

    廖氏眼里迸出一道光，她不說話，目光卻分明在反問，難道不對嗎？

    陳姜啼笑皆非，到底是無知村婦，沒有文化不知道害怕呀，比二八少女還天真。

    “算了跟你說不通，反正還是那句話，你要走，我送你二兩盤纏，多了沒有，就此斷絕；你不走，就別當(dāng)家了，該你護(hù)著的時(shí)候你不護(hù)，以后也不需你護(hù)，多聽聽兒女的話，少不了你吃穿，別忘了我可是閻王殿里走過一遭的人?！?/br>
    這話說的大不敬大不孝，上下顛倒倫常崩塌，可廖氏依然沒有想起孝道這一茬來。也許是被連番高強(qiáng)度顛覆性的攻擊弄昏頭了，也許是多年執(zhí)著的心態(tài)終于被陳姜言論炸出了一條親情裂縫，她再次沉默了。

    陳姜到底是不是陳姜，廖氏已經(jīng)不想去深究，她有太多把柄握在這個(gè)閨女手心里，如果依著陳姜從前潑辣的性子鬧將出去，她會死得很難看，于是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她決定放棄思考。只是哆哆嗦嗦摸出了那塊玉佩，摩挲著，眼淚又掉個(gè)不停。在這個(gè)極為艱難的時(shí)刻，仿佛只有玉佩能給予她力量。

    “要走就趕緊，不走就把銀子放我枕頭下吧，我干點(diǎn)正事去?！?/br>
    陳姜看不得一個(gè)兒子十好幾，自個(gè)三十好幾的中年婦女如此“情癡”模樣，后槽牙都快酸倒了，趕忙撂下話出門去了。

    陳百安回來的時(shí)候就看見陳姜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的跟大水缸較勁，邊兒地上擱著盛滿水的木桶木盆。

    “姜兒，娘呢？”

    不記得他以前這么關(guān)心廖氏啊，陳姜橫他一眼，“你娘在屋里好好的，你怎么不問問你meimei干啥呢？”

    陳百安放心了，對meimei的信任落到實(shí)處感覺非常好，忙道：“你干啥呢？”

    “我要把缸拉到有太陽的地方，曬水，洗澡！”

    陳百安放下背篼，不解道：“燒水洗唄?！?/br>
    “用做飯的鍋燒？”

    “是啊?！?/br>
    “呵呵，我還是拉缸吧?！?/br>
    大缸沉重，空的時(shí)候搬起來都費(fèi)勁，滿時(shí)就更難挪動。兄妹倆使出吃奶的力氣，勉強(qiáng)將缸移出房檐陰影。熱辣辣的太陽曬上一陣，晚上就能洗個(gè)溫水澡了。

    搬好缸，陳姜累得呼哧帶喘，拍拍手道：“借到啥了？”

    陳百安把背篼里的野菜一把一把掏出來，悶聲道：“奶奶不讓苗兒給我開門?！?/br>
    陳姜笑嘻嘻的，一點(diǎn)也不意外：“你打了三叔，奶奶怨恨你呢，不借就不借，以后咱有了好東西，也不借給他們?！?/br>
    小妹說話總是放肆得很，陳百安不知怎么接，索性閉嘴，進(jìn)屋去看他娘。

    野菜都是常見的品種，掃帚頭，馬齒莧和野韭菜。陳姜憑記憶也就認(rèn)個(gè)大概，反正陳百安敢挖就肯定是能吃的，于是先擇洗了幾遍，根據(jù)形狀把野菜分類，放在鍋蓋上晾曬一會兒去去水氣。

    忙乎了一氣，目測日頭才移了一點(diǎn)點(diǎn)。起得早就這好處，時(shí)間很多，陳姜琢磨著是去睡個(gè)回籠覺還是出門溜達(dá)溜達(dá)。影子也不知飄去哪兒了，陽光烈的時(shí)候?qū)λ蓻]好處，思量片刻，她還是決定出去視察一下自家的田地。

    叫出陳百安，跟他說了打算，兩人并肩出門。陳姜走著隨意問道：“你娘吃飯了么？”

    “沒吃。”

    “我就這手藝，愛吃不吃，她說啥沒？”

    “說心口疼，要去睡一會。”

    陳姜玩笑道：“你娘看來還是舍不下你的啊，這么好一個(gè)兒子，過兩年就能娶個(gè)媳婦來伺候她了，再過兩年就抱孫子玩了，走了才是傻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