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碧永渎暤溃瓣懾└?，你把人帶下去審問，查清楚一切，明日來報(bào)?！?/br>
    “喏?！?/br>
    太子罷將蘇亦行帶離了沐園，走了良久，他停下腳步：“方才嚇壞了吧？”

    蘇亦行搖了搖頭：“我今日便知道是施良娣害了寧良娣，只是怕沒有證據(jù)，想帶殿下親自去看一看。”

    “寧良娣是那年秋狩時(shí)隨行的宮女，因?yàn)橄磯牧耸┦系囊患律?，被她下令跪在營帳外四個(gè)時(shí)辰。跪四個(gè)時(shí)辰，人怕是就沒了。我路過時(shí)，原是想救她一命才封她做侍妾，沒想到…最后卻是害了她…”

    “不是殿下害了她，是施良娣。只是不知她為什么要?dú)⑺?，畢竟殿下出征前封了一個(gè)寧良娣，名義上也是平起平坐。若非必要，她不會(huì)如此?！?/br>
    “這就得看陸丞歌查出來的結(jié)果了?！?/br>
    蘇亦行停下腳步：“施良娣的父親是太倉令，兄長們在戶部管的稅收。殿下那日是瞧見的，稅收十取其一，再加上其他苛捐雜稅。京城最繁華之地的商販姑且生存艱難，可知他們?nèi)绾纹坌邪允ｉL此以往，必將激起民憤。我覺得，應(yīng)該送去刑部徹查?！?/br>
    凌鉉初瞧著蘇亦行：“如此一來，你父親新官上任，正巧是大功一件？”

    “無論施良娣今日有沒有犯下這樣的罪過，我爹新官上任肯定是要整頓刑部。找誰開刀都是早晚的事情。但將施良娣送去刑部，反倒可以彰顯殿下你的仁德?！?/br>
    “怎么話到了你口中，全都變成為我好了？”凌鉉初哭笑不得。

    蘇亦行理所當(dāng)然道：“因?yàn)槲揖褪窃跒榈钕驴紤]啊?！?/br>
    太子實(shí)在有些捉摸不透蘇亦行的想法，依照黎國的禮法，女子是不得干政的。但歷來也不乏女子為官的先例，只是較為罕見罷了。而一旦當(dāng)了官，旁人看這個(gè)女子便會(huì)覺得她充滿了野心。

    男人一向不喜歡有野心的女人。

    蘇亦行一面毫無保留地顯露著她在政局上的才干，一面又是為了他?？伤趺纯粗际窃谖此赣H鋪路。

    但她如此坦坦蕩蕩，倒讓太子覺得自己是人之心了。他心底里也覺得，太子妃可真能干。只是面上又不好如此鼓勵(lì)她。

    能干的太子妃一邊走一邊瞧著他，忽然輕聲道：“殿下，你不話的樣子，真好看?！?/br>
    凌鉉初愣了一下，捏住了她的臉：“只有不話的樣子好看么？”

    蘇亦行吃痛地掙脫開來，跑到了離他幾步遠(yuǎn)的地方：“話的時(shí)候兇巴巴的，像是肚子里有炮仗，一點(diǎn)就著?！?/br>
    凌鉉初被氣笑了，蘇亦行轉(zhuǎn)頭就跑。但她高估了自己的速度，沒跑出去多遠(yuǎn)就被太子給抓住了，他一把將她扛了起來背回了宮鄭凌鉉初將蘇亦行撂在床上：“你誰肚子里有炮仗？”

    蘇亦行耷拉著腦袋，可憐巴巴道：“我…我笑的?！?/br>
    她不僅話敢亂，認(rèn)慫也極快，害得太子有火氣也沒處發(fā)。他用力將她的頭發(fā)揉亂：“也就只有你敢這么大逆不道的話。罷了，不同你計(jì)較了，只是記著明日我的馬——”

    “記住了，明日讓司南帶我去瞧瞧。”

    “不用瞧，到了那里付銀兩就行了?！?/br>
    “那可不行，我得看看值不值這個(gè)錢?！?/br>
    “當(dāng)個(gè)家也不用這么氣吧?！?/br>
    蘇亦行挺直了腰桿子：“東宮里都欠四局多少銀兩了，不開源節(jié)流怎么行！”

    “東宮還欠四局銀兩？”太子一臉震驚。

    蘇亦行嘆了口氣，老氣橫秋道：“當(dāng)了家才知道柴米貴啊?！?/br>
    太子心虛地揉了揉蘇亦行的頭：“那就有勞夫人cao心了?！?/br>
    蘇亦行鼓起了腮幫子：“買馬的錢要從殿下每個(gè)月的月例里扣一成?！?/br>
    “一成？原本就少的可憐，再扣去一些，這…不妥吧？”

    蘇亦行立刻耍賴往床上一躺：“這家管不了啦。”

    第46章 當(dāng)家做主

    太子居高臨下瞧著撒潑打滾的蘇亦行，無奈地?fù)軇?dòng)了她一下：“好好好,  我的月俸你愛怎么扣怎么扣?！?/br>
    蘇亦行這才停了下來,  起身抱住了他：“殿下若是有急用,  支取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告訴我一聲。”

    凌鉉初嘴上應(yīng)著，心里盤算著，是時(shí)候?qū)に哪涣艂冏h一議這私房錢的問題了。

    翌日清晨,  陸丞歌一早便來稟報(bào)了太子他連夜徹查的情況。這么一查,  還牽扯出了好幾條人命。若是以往,  太子定會(huì)下令直接殺了施良娣了事。

    但這一次,  太子卻讓陸丞歌將此事上報(bào)給了刑部，交給刑部處理。陸丞歌有些驚訝，心中卻覺得這樣做更合理。畢竟即使鐵證如山,  若是太子直接下令處決,  也會(huì)讓人覺得太子涼薄。

    讓刑部介入此案,  一來彰顯太子殿下仁德,  二來又能牽扯出施良娣背后的勢力。一舉兩得,  實(shí)在是妙計(jì)。

    太子夫婦用完早膳，便分了兩頭出了東宮。

    蘇亦行去了太子的馬場，她學(xué)過騎馬,  但馬術(shù)并不十分精湛。時(shí)候哥哥們騎馬會(huì)帶上她，但要么是輪流和她共騎,  要么是替她牽著馬。所以她只會(huì)簡單騎著馬跑,  縱馬揚(yáng)鞭時(shí)也都是有人陪護(hù)的。

    蘇亦行騎術(shù)不精,  但對相馬卻很在校她到了馬場,  馬販子還沒來，便決定去馬廄轉(zhuǎn)一圈。

    司南忙勸道：“太子妃，馬廄那里臭烘烘的，又臟得很。您金尊玉貴的，怎么能去那種地方呢？”

    “無妨，我時(shí)候還養(yǎng)過馬呢?！碧K亦行大步上前，果然熱烘烘的馬糞味撲面而來。

    這味道確實(shí)不好聞，蘇亦行拿薄紗遮擋住了臉稍稍隔絕了一些氣味。她一面走一面詢問了馬夫這些馬平日里吃的飼料情況。

    馬夫并不知道眼前這位是太子妃，但他認(rèn)識(shí)司南，想來是太zigong中的人。又看她是個(gè)女子，料想也不太懂，便信口胡謅了起來。

    “這些馬喂的可都是精飼料，所以您看一個(gè)個(gè)膘肥體壯的?！?/br>
    蘇亦行掃了一眼：“馬并不是只□□飼料就能長好的，你這話可有些外行了?！?/br>
    馬夫一怔，不敢怠慢：“是是是，粗飼料自然也是喂的。一日三餐保證吃得飽飽的。夫人一看就是個(gè)行家，這馬養(yǎng)得精壯，您應(yīng)該也是看得出來的吧？”

    “我看不是精壯，是癡肥。你這些飼料都從何處來？”

    “都…都是從——”馬夫指著馬場門口剛走進(jìn)來的，戴著瓜皮帽的中年大漢，“都是從他那兒買的?！?/br>
    司南捂著鼻子道：“這不巧了么，殿下的馬也是從他手里買的?！?/br>
    蘇亦行瞥了那馬夫一眼：“你隨我一起去?！背隽笋R廄，蘇亦行帶著司南大步上前。他一路走一路簡單明了這饒來歷。

    這人是個(gè)色目人，擅長養(yǎng)馬，每年一半時(shí)間回家鄉(xiāng)，一半時(shí)間留在黎國販馬，所以有個(gè)中原名字。他姓薩，家中排行老七，又是個(gè)馬販子，于是取名薩七馬。

    薩七馬話十分流暢，若不是眼睛和旁人生得不一樣，蘇亦行一定以為她是個(gè)地地道道的黎國人。

    這人生一張笑臉，笑嘻嘻地過來，正要行禮。蘇亦行忽然一抬手：“來人，將這個(gè)欺瞞太子的家伙拿下！”

    兩名侍衛(wèi)立刻上前把人給按下了。

    薩七馬被按在地上嗷嗷叫喚，一旁的馬夫也嚇得腿軟：“夫人…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你賣給太子殿下的馬真是最上等的好馬？”

    “千真萬確啊。咱們做生意的，誠信為本，怎敢欺瞞太子殿下？！”

    “我看你嘴上不敢，私底下沒少給太子殿下挖坑吧？且不你賣的馬不是最上等的馬，就這喂馬的飼料。都知道馬的飼料要以草料和精飼料混合食用。其中燕麥會(huì)讓馬亢奮，一般是賽馬時(shí)才用的。但吃多了，馬便會(huì)便秘。你們?yōu)榱俗屘用看蝸頃r(shí)馬精神好，都會(huì)添加大量燕麥。其實(shí)平日里吃的精飼料里也摻雜了過多的干草料。如此一來便省下了許多的錢。兩筆相加，這么多的馬，得從太子身上刮了多少的油水？”

    “這…這…”薩七馬被蘇亦行這一通言語驚得不出話來。明明這事兒神不知鬼不覺，誰承想遇到了個(gè)養(yǎng)馬的行家。

    蘇亦行指了指薩七馬帶來的幾匹馬：“這是你今日要賣給太子的馬？”

    “不是不是！人尋了幾匹千里馬，這就去牽來。”

    蘇亦行溫聲道：“讓你的隨從去就行，你在這兒等著。尋幾個(gè)會(huì)馬術(shù)的將這馬騎上一圈，我瞧一瞧。飼料里不許加燕麥！”

    司南立刻讓馬夫安排了下去，蘇亦行走上了看臺(tái)。那薩七馬緊張地跟著，剛才一下子就被按在地上了，沒來得及看這位夫饒長相。

    如今他偷眼一撇，頓時(sh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走南闖北這么些年，從未見過這般美貌的女子！聯(lián)想到此前聽太子大婚，娶了個(gè)大美人兒。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忽然拜道：“太子妃娘娘，人給您請安了?！?/br>
    蘇亦行瞥了他一眼：“現(xiàn)在才請安，是不是晚了？”

    “人有眼不識(shí)泰山，該打?！彼_七馬著往自己臉上用力拍了兩下。

    蘇亦行捏著手中的帕子一邊看馬場里的騎手縱馬，一邊淡淡道：“其實(shí)飼料和馬都不是什么大事，畢竟這馬養(yǎng)得也不算差?！?/br>
    見蘇亦行的口風(fēng)松了些，薩七馬立刻順桿子上爬：“您放心，以后這馬，我定給您最上等的。一會(huì)兒您見了便知?！?/br>
    “那這上等的馬是怎么賣的？”

    薩七馬剛豎起手指頭，瞧了眼蘇亦行的神色，又按了下去，堆起笑臉：“您看，太子大婚，我都沒送賀禮。這幾匹馬就當(dāng)是賀禮了?！?/br>
    蘇亦行笑了笑：“這幾匹馬比起你們暗中開放馬場的盈利來，其實(shí)算不得什么吧？”

    薩七馬愣住了，他冷汗涔涔而下。他和馬場的管事聯(lián)手，趁太子不在之時(shí)開放了馬場。他們還買通了承德殿的太監(jiān)，但凡是太子要來騎馬，便迅速出來通知，提前將客人清走。

    可這件事太子妃怎么知道？她以來便給了他一個(gè)下馬威，想來是有備而來。薩七馬摸不清太子妃的底細(xì)，不敢造次，抹著汗道：“人…人再也不敢了！”

    “其實(shí)我也不是不通人情，你想開就繼續(xù)開。只是——”

    薩七馬也是機(jī)靈，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以后馬場的盈利，七成都上交給太子妃您。”

    “好，只是不能以太子的名義開放馬場。”

    “是是是?！?/br>
    蘇亦行這一通敲打，不僅增加了進(jìn)項(xiàng)，還白得了幾匹千里馬?？赐炅笋R之后，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她乘著馬車，正往回行駛。半道上忽然停了下來。不一會(huì)兒蘇亦行聽到了司南的呼喝聲：“何人如此大膽？速速讓開！”

    “你是哪家的奴才，好大的派頭。這條路明明是我先行的，為何要我讓開？”

    蘇亦行聽著這聲音十分耳熟，掀開了車簾喚道：“四哥？”

    蘇秋昀愣了一下，原本還有些慍怒的臉上滿是欣喜。他剛要策馬上前，便被御林軍攔住了。蘇秋昀翻身下馬，大步走了過去，拱手拜了拜，這才道：“行兒，你怎么在此處？”

    蘇亦行抬了抬手，示意御林軍退下。自己探身出來，司南立刻上前來搬下了腳踏。蘇亦行下了馬車，瞧見蘇秋昀還跟了一群人，不知在運(yùn)送什么，上面都蒙著布。

    “那些是什么？”

    “那是從家中運(yùn)來的?！?/br>
    “爹娘不是客居舅舅府上么？如今搬了這么多東西來——”

    蘇秋昀笑道：“前些時(shí)日，爹娘在京城看中了一處宅子，便買了下來。咱們要有新家啦！”

    蘇亦行聲道：“家中銀兩夠么？”

    “怎么，你想補(bǔ)貼娘家？”

    “那怎么可能！施氏才因?yàn)樨澞y錢入了刑部，我怎會(huì)如此愚蠢步她后塵？”

    “逗你的。咱們家又不缺錢?！?/br>
    “以前是不缺，可京城物價(jià)不比三川州。買宅子，是不是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