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天子威怒,眾人跪首壓身,噤若寒蟬。 沈筠跪在那兒聽稟,欲言又止。看了看云媞,似在征詢她的意見。 云媞有仇必報(bào),已經(jīng)得知是皇后,她當(dāng)場(chǎng)便要向陛下說出口。 壓根不怕謹(jǐn)后反咬她信口雌黃,或是陛下質(zhì)疑毫無證據(jù)。 只要她這話說出口,回宮后,謹(jǐn)后哪怕不被廢,亦要吃個(gè)大虧。 “皇伯伯,是......” 她正要脫口而出,卻見恪小王爺目光隱抑地望著她,殷切懇求。 云媞一時(shí)似被什么哽住。 方才沈筠告訴她,是陸清衡告訴他,自己有危險(xiǎn),讓他找機(jī)會(huì)暗中保護(hù)。 至于陸清衡為什么知道,自然是郁恪說的。 陸清衡看了眼郁恪,垂眸不語。 礙于眾人,郁辭克制著,楠木幾乎要被他碾碎。他一雙眸子寒如霜,嗓音卻低沉溫緩,“黛黛,是誰?!?/br> 她不說,也無非就是那幾個(gè)。 淮王,皇后。 亦或是一直隱藏的毫無痕跡的相爺。 云媞看了看他,如鯁在喉。 皇后要她的命,她當(dāng)真咽不下這口氣。 可是郁恪救了她,若是沒有他,她今天還不知道會(huì)出什么意外。 云媞安靜地看了一會(huì)兒郁恪,垂眸道,“因?yàn)閷?duì)方下的是死手,少帥下手時(shí)也沒留輕重。刺客都死了,唯一一個(gè)活著的也服毒自盡,沒問出什么?!?/br> 郁恪緊握的手終于微微松開,手心一層薄汗。他暗松了口氣,感激地看著云媞。 成帝氣未消,沉聲命人去查。 他微壓了些怒意,抬手道,“平陽,你過來?!?/br> 云媞聽話走過去,成帝拉著她看了一圈,擰眉問,“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沒有,沈筠哥哥來得及時(shí),沒有受傷?!?/br> 她說的無心,成帝聽到她的稱呼,挑眉看了看沈筠,“你們認(rèn)識(shí)了?” 云媞笑了笑,“是阿,他小時(shí)候是父親撿回來臟小孩?!?/br> 沈筠低頭勾唇,成帝笑了兩聲,“好,好。沈筠保護(hù)郡主有功,回去朕得賞些什么給你?!?/br> 這兩個(gè)人緣分不淺,沈筠于云媞來說,甚至比陸卿士還要更早與她結(jié)緣。 “你們兩個(gè)孩子,本該是青梅竹馬?!背傻垲H可惜地?fù)崃藫嵩茓q的腦袋,看著沈筠道,“若非郡主已經(jīng)賜婚,朕......” “咳!咳!”云媞扯了扯陛下的袖子,及時(shí)止住了接下去的話,拼命使眼色。 當(dāng)著太子的面,說什么呢! 成帝眉梢微動(dòng),瞧了眼冷眉霜目的太子。 “咳,朕是說,回去也該給沈筠cao心婚事了?!?/br> 沈筠茫然地抬頭,怎么忽然就對(duì)他這小少年提到這個(gè)了? 成帝眼底幾分笑意,暗里朝云媞眨了下眼睛。 云媞有些無奈地?fù)狭藫隙洌菹履贻p的時(shí)候,估摸著也不是個(gè)正經(jīng)太子。 ☆、第二十一章 “郡主,多謝。” 遇刺之事了結(jié),私下郁恪特找到她,向她道謝。 云媞搖頭道,“是我要多謝你?!?/br> 郁恪垂著眼簾,不太敢看她,低聲道,“母后她......許多事情都做得不對(duì),還望郡主雅量......” 謹(jǐn)后的所作所為,大多都在瞞著他。 郁恪只恨自己阻止不了她,恨謹(jǐn)后執(zhí)迷不悟。 她終究會(huì)自食其果的,身為人子,他只希望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母后能夠幡然醒悟。 “皇后是皇后,你是你。郁恪,你和你母后不一樣?!?/br> 云媞和郁恪交往不多,不比郁辭同他來往的親近。 但她知道郁恪真心地敬重他的皇長(zhǎng)兄,他心地純良,同皇后是完全不一樣的。 因著交手的緣故,云媞身上濺了血。 頭一回見血,還是有些令人冷寒的。 她回營帳打算換身衣裳,沒料到郁辭也在。 他見她進(jìn)來,沉默無言。 上前一把抱住她,埋首在她頸肩。 他力氣太大,云媞險(xiǎn)些被他勒的喘不上氣。 她知道他擔(dān)心自己,云媞忍著沒推開他,抬手輕拍了拍他的背,柔聲安慰道,“沒事,沒事了?!?/br> 郁辭抱了她好一會(huì)兒,一直沒說話。 云媞窩在他懷里小聲提醒,“殿下,我身上有血跡,會(huì)弄臟你的衣服?!?/br> “黛黛?!彼ひ舻统脸?,“孤會(huì)讓皇后付出代價(jià)?!?/br> 他竟然知道了。 云媞扯了扯他的袖子,“別,殿下,郁恪......” “孤已經(jīng)夠給他顏面了?!庇艮o松開她,語氣不善。 云媞這才看見他眸色泛紅,殺意難掩。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戾氣迫人的殿下。 “謹(jǐn)后干的那些事情,孤都記在賬上,父皇也都給她一筆筆記著。父皇不動(dòng)她,不過是給她皇后這個(gè)身份。孤不動(dòng)她,不過是看在郁恪的份上。” 云媞有些微怔地望著他,郁辭對(duì)上她的眼睛,斂了些寒意。 他從一個(gè)被幽禁深樓的皇子步步位居?xùn)|宮,所行之路陰暗詭譎,所隱藏的那些最狠絕的生性,從未敢在她面前暴露過。 許多事情他不愿意告訴云媞,是不愿意讓她知道那些骯臟的不擇手段。云氏毀于此,他怎么舍得她再染這些東西。哪怕聽,都是褻瀆。 郁辭握了握拳,指骨泛白。他垂眸斂目,不敢看她的眼睛。 如愿娶了她以后,他不止一次想過后悔。 平陽郡主,當(dāng)是純粹熱烈的少年才能配上。而不是一個(gè)滿身泥濘,心思手腕都陰狠的太子。 可他放不了手。 想到她嫁給別人,同他人舉案齊眉,不若一劍殺了他來的干脆。 他的小姑娘,本該是這皇城萬寵一身,最明媚的少女。但一切的美好皆被毀于一旦,成了朝政爾虞我詐的犧牲品。 他恨佞臣,恨之入骨。 他們手腕埋忠骨,他便以其道還之。 今日云媞當(dāng)是頭一回見到沈筠,他們本該是青梅竹馬。 郁辭對(duì)陸清衡嫉恨,是因?yàn)樗麄兪峭环N人,身縛于此,心思手段沒那么干凈。 可沈筠不一樣,他是叱云軍主帥。少年將軍,坦蕩青云。身骨脊梁寧折不彎,一顆心唯有正凜忠愛的凈染。 他身上仿佛有撫遠(yuǎn)將軍的影子,那種純粹的赤子心,會(huì)讓郁辭自慚形穢。會(huì)讓身為無尊太子的他徒生悲困,不敢細(xì)思。 平陽郡主的夫君,該是這樣的。 郁辭眼尾猩紅,他嗓音低啞漫澀,甚至有些落魄,“我先出去。” 他抬步要走,云媞緩神,連忙伸手牽住了他的袖子。 她踮腳摟住他的脖子,抱緊,“殿下?!?/br> 云媞清軟的嗓音如泉凈潤,郁辭任她抱著,莫名地心口漫疼。 “你別生氣,我今天本來也是要和皇伯伯說的??墒怯翥〉降缀椭?jǐn)后不一樣,最重要的是我沒有受傷,否則我也一定叫皇后付出代價(jià)的?!?/br> 云媞窩在他頸肩,呼吸溫?zé)岬貒姙⒃谒麄?cè)頸,“我也不是好脾氣的呢,殿下知道的吧。” 她語氣輕俏,郁辭淺淺勾了勾唇畔,抬手抱著她,“知道?!?/br> 云媞心口悶悶的,剛才的太子殿下,讓她好生心疼。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怎么可以有那樣悲戚落魄的神情。 她松開手,改捧住他的臉。 看著他的眼睛,仰頭湊過去親了一口他的唇。 云媞彎了彎眼睛,歪頭道,“殿下,你怎么長(zhǎng)得這么好看?” 郁辭望著她,眉目似沉淀半生的溫存,那是一種無法描繪的邃重的感情。 他斂目,低聲細(xì)語,“不要這樣,黛黛?!?/br> “哪樣?”云媞笑著,又去親了他一口。 接著是眉眼,下巴,臉頰,像只小狼崽得到獵物一樣亂親了一通。 郁辭被她撩撥地?zé)o法,彎唇抱緊她,埋首在她頸窩,深深感受著她的氣息,恨不能將人嵌進(jìn)骨血里。 他悶聲喟嘆,“不要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