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歉然一笑，坐在馬背上把頭發(fā)打散，此時暮色灰暗，林間一片朦朧，只有她的身影輪廓是清晰的。

    她把發(fā)簪咬在嘴里，低垂著頭，手彎到背后絞著頭發(fā)，明明是很平常的幾個動作，偏被他瞧出了一番別致的韻律。

    他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這下更糟了。

    金簪斜下青絲墜，纖手臨風理云鬢。晚煙攏醉暮色迷，幾度風雨幾度云……

    哎呀不好了……得趕緊打住。

    第065章 取暖   看這個也不行？……

    他收斂心神, 重新上馬。

    這回她的頭發(fā)規(guī)規(guī)矩矩地，沒再給他找麻煩了，他漸漸也就集中起了注意力, 細細地觀察起了周圍的地形。

    到了一處山坳, 他翻身下馬，在四周查看了一陣, 拿匕首在一棵樹上刻了個記號。

    “這是做什么？”

    他看她一眼, “做正事?！?/br>
    天完全黑了下來，他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行進的路線也從山腳漸漸繞到了山腰, 此時一陣疾風吹過, 豆大的雨珠斜斜扎過來, 他忙跳下馬, 把她從馬背上接下來, 兩人還未跑到不遠處的大樹底下, 身上就被淋了個透。

    雨勢太大，雨滴從大樹的枝葉間漏下來, 大顆大顆地打在身上, 完全避無可避。

    幸好這陣雨來得快也去得快, 不一會兒云收雨歇，只是林間已成泥濘一片, 濕滑不已，兩人只好牽著馬慢慢往山下走。

    山風吹過，她打了個噴嚏。

    他偏頭瞧她：“早知道就不帶你出來了?！?/br>
    她嘴硬：“我沒事?！?/br>
    “都在發(fā)抖了還說沒事？”他看了看周圍, “先找個地方生火把衣服烤干了再走，不然等回了莊子，恐怕真要生病了……這里應(yīng)該有些以往獵人打的洞, 咱們找找看?！?/br>
    山里獵人打獵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有時候為避免來去麻煩，獵人們常在山里一連呆上幾天幾夜，于是便會在避風的地方挖個山洞，里面鋪些干草，走的時候還會留下些干柴，方便其他在附近打獵的人遇到風雨時進來躲避。

    果然沒一會兒，兩人便找到了一個山洞，里面不大，地上鋪著些干草，堆著一堆干柴。

    他摸出火折生起火來，抬頭便見她嘴唇發(fā)紫，火光下臉色都青了。

    “把衣服脫了吧，烤一烤?！彼麚炝藥赘L的樹枝，在火堆邊搭了個簡易的架子。

    她沒扭捏，把外衣和裙子脫了搭在上面，雙臂交抱著坐在火堆邊。

    他做這些事很熟練，火折子也知道事先裹一層油紙，可見這種情況常常遇到，已經(jīng)習慣成自然了。

    他也脫了外衣搭在架子上烤著。

    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她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只是上一回卻沒有火，只有無邊的黑暗和寒冷。

    “上回你為何不生火？”她牙齒打著顫問他。

    “什么生火不生火的，我這不是生了火嗎？”他嘴角帶笑，正暗自竊喜，聽她陡然一發(fā)問，完全摸不著頭腦。

    “我說的是春獵那回。”

    “哦……那回呀，我沒帶火折……”

    她很懷疑地看著他。

    “好吧，其實我?guī)Я说?，不過那里又沒有干草干柴，火也生不起來啊!”想起舊事，他有點心虛了。

    “不對吧，你一進去就把我扔邊上了，還正好扔在一簇樹枝上，我摸過，是干的，而且那旁邊就有不少干草，我還問你能不能打燃火，不過你不回答我，你忘了？”

    “……有這回事嗎？”

    她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吧，那時我惱你，恨你給我找了大麻煩，所以不想讓你舒坦。”

    她無語了，“那你自己濕著衣服不覺得難受嗎？”

    他不以為然道：“這有什么？關(guān)外的冬天比這里冷好幾倍，有時遇到下雪天在外頭，找不到干東西生火，還不是就這樣挺過去了。”

    “……”她簡直不想再跟他說話了。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真是損人不利已，那次她出來后，回家就生了一場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不說，腰還疼得厲害。

    “你總不會這時來和我翻舊賬吧？”他無奈地看著她，她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頭發(fā)滴著水，中衣濕答答地粘在身上，很清楚地看得到里面肚兜帶子的輪廓。

    “你這樣不行，”他很好心地指導(dǎo)她，“把頭發(fā)散了，里頭的衣服解下來，干的快些?！?/br>
    她面紅耳赤，那樣和沒穿有什么區(qū)別？

    “別不好意思，這兒又沒外人，有什么關(guān)系？”他盡量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她沒理他，他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動，只好移到她身邊，把她的手從膝蓋上拿開。

    “你抱得那么緊，怎么烤？”

    他剛把她的手掰開，她又縮回去繼續(xù)抱著，他沒法，轉(zhuǎn)而取下她頭上的發(fā)簪，幫她把頭發(fā)散了下來，一面擰著水，一面研究她頸脖后面的肚兜帶子。

    嗯，這個很好解，一下就解開了，只是下頭應(yīng)該還有一個結(jié)。

    他給她擰頭發(fā)的動作有點粗魯，扯得她有點疼，她大意了一下，等發(fā)覺后背的衣服被撩開時，他已經(jīng)解開了她腰上的結(jié)，拎著上面的帶子，把水碧色的肚兜從她的衣領(lǐng)里抽了出來。

    “你做什么？”

    她大驚失色，趕緊轉(zhuǎn)過身，想從他手里搶回來，黑壓壓的頭發(fā)甩過去，發(fā)尾掃到火星，呲溜溜地卷了上來，頓時一股焦臭在洞里彌漫開。

    他趕緊撈過她那叢黑發(fā)，用手把火星子捻熄，好在頭發(fā)是濕的，沒有燒得很厲害。

    ……

    他干笑兩聲，“這下頭發(fā)和衣服都干的快了?！?/br>
    “你閉嘴?！彼咽直г谛厍昂鹚?/br>
    “你別這樣，我這不為了你好嗎？你那肚兜貼在身上多不舒服啊！你以為我想看你呀，有什么好看的？”

    “……”

    她瞪了他一眼，坐回火邊抱著膝蓋，一點兒都不想再跟他說話。

    雖然這會兒衣服里空蕩蕩的很沒有安全感，但她的確覺得舒服了很多，慢慢也就放松下來。

    他訕訕的，不敢坐得離她太近，拿根樹枝去撥火堆，“怎樣，是不是舒服多了？”

    “你……”

    “我什么？”他馬上問。

    她把頭發(fā)理到一邊，臉靠在膝蓋上望向他，好半天才說：“你寫的那首詞，我看到了。”

    他手中動作停了停，轉(zhuǎn)頭瞧她，她也正看著他，火光熊熊，兩個人的臉都被燙出一片緋色。

    片刻后他輕咳一聲，“……那你怎么想？”

    她直接道：“回去之后就……圓房吧。”

    咦？還是挺干脆的嘛，不拖泥帶水，真是叫人喜歡。

    “好，我聽你的?！彼c頭，丟了樹枝往這邊挪了挪。

    “但你這會兒不要對我做什么?！?nbsp;她趕緊說。

    “……行，我這會兒什么也不干?！彼麜灪鹾醯兀缓糜峙擦嘶厝?，重新?lián)炱鹉歉鶚渲Α?/br>
    “你也不許看我?！?/br>
    “不看就不看?！彼哪抗庖频剿讲糯钤诩茏由系亩嵌的莾?。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忙跳起來一把將那肚兜抓回手里。

    “看這個也不行？”

    “不行！”

    好吧，他只有專心地烤衣服，身上的干了，又把兩件外衣翻過來覆過去地烤，等他去洞口卸馬鞍時，她趕緊把肚兜穿回身上。

    肚兜被她握在手里，不好意思打開來烤，這會兒還是濕的，重新貼上肌膚，她又冷得打顫，他一進來就看在了眼里。

    這時火堆里的干柴已快燃盡，她轉(zhuǎn)身去旁邊找干的樹枝。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火堆邊，馬鞍上的水甩了甩，又拿腳踢了踢，把后繼無力的火弄滅了。

    洞里頓時一片漆黑。

    “火怎么熄了？你剛剛為什么不及時添柴？”他先聲奪人地說。

    她不出聲。

    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你也別撿柴火了，撿了也生不起火，火折都打濕了，不信你摸。”

    兩人干站了一會兒，眼睛漸漸適應(yīng)了黑暗，可以模模糊糊看到對方的輪廓。

    他走到她身邊，摸到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懷里帶。

    她的身體有點僵硬，“干什么？”

    “沒有火，只能我給你取暖了呀！放心，我不做什么，就是取暖而已?！?/br>
    真是的，圓房都約定好了，抱一下怎么了？再說她不是他媳婦嗎？別說抱了，做其他的，還不都是……名正言順？

    不過他可是很守信諾的，既然答應(yīng)了她，那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做。

    她在他懷里翻了個白眼，他的小動作她都看在眼里的，真是……好想戳穿他。

    但他懷里暖烘烘的，她的身體很快就暖和了，人也徹底放松下來，慢慢張開手臂，輕輕環(huán)住了他的腰。

    他頓時心搖意蕩，心跳得都快蹦出來了。哎，早知道抱著她取暖是這般的感覺，那回春獵的時候他就這么干了，反正平白擔了虛名，真是冤得很。

    他不無遺憾地收緊了手臂，這回人很服帖地伏在他的懷里，他的身體可以感知出她柔和起伏的曲線。

    果然是……非同一般的滋味。

    從獵洞里出來時，他在洞口撿了一堆樹枝扔進去。

    “等下回有人來的時候就干了?！彼f道，“走吧?！?/br>
    山林里伸手不見五指，所有的東西都像凝固在了黑夜里，應(yīng)該是黎明之前最暗沉的一段時光。

    回去的路上，她靠在他的懷里，他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抓著韁繩，小心地駕馭著馬兒，果然穿過潼潼黑影，寒峰上隱約現(xiàn)出一線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