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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北國漫記在線閱讀 - 第59章 周塞 3

第59章 周塞 3

    忠恕沿著黃河向上游走,只見河岸邊都是高高的黃土,像一堵城墻困著黃河,卻沒見有向東的出口,沒有出口說明東面沒有道路與人家。沒有了馬,只能徒步在松軟的泥土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一直走了二十里,眼看天就黑了,還是沒看到人跡,忠恕此時餓得發(fā)慌,可身上已經(jīng)沒有可吃的東西,無奈之下,只得取下弓來,四處留意尋找獵物。不一會,他聽到前方一處低矮的小樹叢中傳出一聲雞叫,像是有野雞,悄悄靠近,果然看到一只黑色的野雞在覓食,他抬手一箭,那野雞叫了一聲撲騰幾下就不動了。

    忠恕現(xiàn)在弓力強勁,準頭也高,野雞被箭釘在了地上,他抬眼望望,找個避風(fēng)的沙窩,在河灘上撿些朽木枯草,點著了火,把野雞稍加洗剝,削一根尖棍穿了,舉在火上烤,不一會就聞到了一股rou香,等外皮烤得焦黃,從懷里掏出鹽來撒在上面。史胡子一再告誡他,無論何時,只要出門,一把刀、一張弓、一袋鹽這三樣是不能少的,弓不離馬,而刀和鹽不要離身,現(xiàn)在這些東西派上了用場。忠恕用生人劍切下一塊雞rou送到嘴里,野雞rou沒有多少油脂,但很有嚼頭,他心里苦笑,庭芳贈送的生人短劍削鐵如泥,原是用來殺人建功的,此時卻被當(dāng)作殺雞進食的工具。想到庭芳,忠恕心里一陣溫暖:過了河,離她更近了,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還會記得山上的事情嗎?見了面應(yīng)該說些什么?她還會認出我來嗎?我應(yīng)當(dāng)如何稱呼他呢?現(xiàn)在二人都已成年,再叫“庭芳meimei”只怕不妥當(dāng)了。

    一只烤野雞吃個干凈,忠恕才覺得微飽,到河邊洗了手臉,回到草鋪上盤腿坐下,運行小周天,進入物我兩忘的入定境界。自出了祁連山,他牢記賈明德的囑咐,一有空閑就打坐行氣,賈明德曾說他的清寧生已經(jīng)修過六重,清寧生第六重境界叫元嬰,顧名思義,就是說此時內(nèi)丹已經(jīng)成形,丹田處就像有個嬰兒屯住,只要修煉不斷,內(nèi)力就會自覺不自覺地生長。清寧生的境界劃分有極大玄機,當(dāng)年周君內(nèi)把內(nèi)功境界分為十重,達僧壽曾經(jīng)提出異議,認為天才九重,丹境卻分十重,比天還多一重,似乎不妥,周君內(nèi)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心,道:“天在這里,這里比天大。”達僧壽當(dāng)時不解,周君內(nèi)仙去多年后他才明了其中涵義,天當(dāng)然無所不包奧秘?zé)o窮,但道者修心就是要窮極天地變化,所以道家才有那句名言:天定勝人,人定勝天。忠恕對道家的功法境界幾乎沒什么感悟,賈明德講的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什么神游太虛,什么渺渺大羅,他根本想象不出來,只是遵照著行氣,不重體驗倒也進展神速。

    第二天又沿河上行了十多里,終于見到河邊有一個碼頭,右側(cè)有一個東向的出口,令忠恕不解的是,碼頭上停泊著一艘大船,四周卻沒人,這大船前后有三個艙位,能裝下數(shù)千斤的谷物。忠恕向東走上土原,不久就到了一處村莊,這里已經(jīng)是嵐州,向東再走三十里,就有個東北向的大道直接通向代州。那個碼頭是為駐軍運輸糧草修筑的,下游一百多里,還有個慈光碼頭,有七八艘大船,專門用來運輸糧草,再往南去,就是黃河最大的關(guān)口蒲津關(guān)了。

    忠恕來到一個較大的鎮(zhèn)子,想買一匹馬代步,他現(xiàn)在走路根本不覺得疲累,但一張大弓套在身上,又挎著一個裝滿箭簇的胡祿,行走非常不便,但打聽之下才知道,別說戰(zhàn)馬,就是耕馬在當(dāng)?shù)匾埠芟∮?,這里耕種常用的牲畜是牛,官府鼓勵民眾養(yǎng)馬,特別是養(yǎng)戰(zhàn)馬,但當(dāng)?shù)靥锷偃硕?,土地又貧瘠,百姓糊口尚且艱難,根本無余力飼養(yǎng)馬匹,他轉(zhuǎn)了半天,才買到一匹正在耕地的老馬,那馬瘦弱得露骨,牙齒也掉了七八枚,忠恕也不配馬鞍,把弓箭搭在馬上,牽著它上了路。

    代州在隋時稱雁門郡,是河?xùn)|防守突厥的重鎮(zhèn),著名的雁門關(guān)就在現(xiàn)在的代州城西面,它與寧武關(guān)、偏頭關(guān)合稱三關(guān),偏頭關(guān)在西面,雁門關(guān)在東面,寧武關(guān)在中間,三關(guān)聯(lián)成一線,扼守著三晉的咽喉。三關(guān)之中,以雁門關(guān)最為緊要,它位于恒山山系的勾注山上,北面是雁北高原,南面是忻定盆地,只要突破雁門關(guān),兵鋒即可直指太原府。隋末戰(zhàn)亂,突厥曾圍困隋煬帝楊廣于雁門關(guān),北境隋軍拼死解救,楊廣才僥幸逃脫,他南巡江都后,晉北防守削弱,突厥趁機攻下云州、代州、雁門關(guān)等地,把城池全部拆毀,騎兵直抵晉陽城下,大唐建國十年后才重修代州城,把突厥人擋在雁門關(guān)外。

    周塞就位于雁門關(guān)南五十里的恒山腳下,周圍百里內(nèi)的居民很多不知道雁門關(guān)在何處,但都知道去往周塞的道路,可見周塞在當(dāng)?shù)孛麣庵?。遠在三十里外,忠恕就看見一座高大城池矗立在巍峨的恒山腳下,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城池的雄偉,周塞城依山而建,城墻從山腳向上蜿蜒,一直修建到了山半腰,建城的難度非同尋常。在城墻二百步外,有一道兩丈來寬一丈多深的護城河,城門前面有座吊橋,橋頭有背持弓箭手執(zhí)刀槍的人在值守,守衛(wèi)都穿著褐色的衣服,其制服與唐軍不同,也與當(dāng)?shù)匕傩沼挟?,估計是?dāng)?shù)氐母蜞l(xiāng)兵。這里既不是軍事要塞,也不是州治、縣治所在,有這么一座規(guī)模遠超武威、張掖、靈州等要地的城池,無怪乎那么有名了。

    忠恕牽著馬走上吊橋,橋頭有四個人值守,一個挎刀的年青人伸手攔住了他,那青年長著一雙濃重的飛天眉毛,一對倒三角眼,面相很兇,他斜著眼圍著忠恕轉(zhuǎn)了一圈,喝問:“從哪來?到周塞來做什么?”忠恕道:“從祁連山來,找周典一大俠?!敝宜〈┲游髯呃壬厦癖姵4┑难蚱づ?,戴著皮帽子,光看打扮就知道不是本地人,那青年轉(zhuǎn)頭問同伴:“王三會,知不知道祁連山在哪里?”幾個同伴都搖頭,那青年又問:“找周…周大俠何事啊?”忠恕道:“阿波大寺的天風(fēng)掌教有封信要交給他。”那青年右手一伸:“拿來!”法言轉(zhuǎn)交這封信時,曾明言要交給周典一本人,忠恕只得道:“監(jiān)院道長讓我交給周大俠本人。”那青年嘿嘿笑了兩聲,又問道:“你的馬也是從祁連山騎來的?”忠恕搖頭,那青年又笑著問:“你從祁連山南下,這一路上經(jīng)過了哪些地方?”他以為祁連山在周塞北方,忠恕知道這個青年起了疑心,自己的回答并不能令他滿意,祁連山離這里太過遙遠,寺里的情形更遠非這些人所能了解,就準備耐心給他解釋。

    正在這時,從城里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腰間掛著寶劍,戴著皮帽子,精瘦的面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那青年上前施禮,叫聲:“周三叔?!蹦恰爸苋濉毙χc頭:“我出城辦點事。唉,劉勝,又是你當(dāng)值啊?!蹦莿傩Φ溃骸氨R二郎的女人要生了,讓我替他兩天。您一個人出城,要不要我跟著跑跑腿?”周三叔一邊走一邊笑著擺手:“一點小事,去去就回?!彼哌^忠恕身邊,不經(jīng)意地掃了忠恕兩眼,向外走了幾步,突然停住,鼻子猛嗅兩下,然后回過身來,打量了忠恕一會,微笑著問:“請問小哥從哪里來啊?”忠恕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劉勝搶答道:“他說從祁連山來,我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不敢放他進城?!敝苋遴蘖艘宦暎骸捌钸B山可是很遠的地方啊。”忠恕道:“在西邊兩千里,我走了一個月?!敝苋鍐枺骸捌钸B山很大啊,小哥來自什么地方?”忠恕一聽他姓周,猜他可能是周典一的親屬,道:“我來自祁連山阿波大寺?!敝苋迮读艘宦?,顯得有些失望:“阿波大寺?那是個佛家寺院吧?里面僧人很多嗎?”忠恕道:“沒僧人,都是道長。”周三叔眼一亮:“小哥有沒聽說過一個叫朝陽宮的地方?”忠恕道:“道長們講山外的人都叫阿波大寺為朝陽宮。”周三叔眼里閃出光芒,問:“小哥貴姓?”忠恕道:“我姓段,名叫忠恕?!敝苋逍α耍骸敖兄宜。抗?!”他拍了拍忠恕的肩膀:“能不能讓我看看這張弓?”忠恕立刻想起張?zhí)數(shù)氖?,但又覺得這周三叔不像是見財起意的人,就取下弓來雙手呈上,周三叔道聲謝謝,接過弓來,湊近鼻尖聞了聞,又用手拉了拉弓弦,笑道:“千年紫檀木,花豹筋弦,松香泡制?!边@時劉勝接口道:“這張弓,與小姐的那張弓一樣?。 敝苋逍Φ溃骸爱?dāng)然一樣,出自同一人之手?!敝宜〉溃骸巴ァ芄媚锬菑埞?,也是我二伯做的?!彼麆傁胝f“庭芳meimei”,馬上改口“周姑娘”,周三叔笑著望向他的腰間,忠恕不解他看什么,周進笑道:“當(dāng)年我大哥進山,好像留下一把短劍?!蹦前焉藙Σ逶趦?nèi)袍腰帶上,忠恕忙取了出來,周進抽出看了一眼就遞還給他,抱拳笑道:“在下周進,周典一大俠是我堂兄,如果不是看到這張弓,差點把朝陽宮貴客攔在城外,失禮得很,段小哥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