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喚她過來。

    云昭聞到了區(qū)別于以往褚瀾川身上的氣味，他喝酒了，而且是喝了不少。

    以往張呈玲回家，十有八九都是醉醺醺的狀態(tài)，她不得已學(xué)會了如何照顧一個醉酒之人。

    她沒有徑直往褚瀾川跟前走，而是從茶幾上拿起杯子兌了杯蜂蜜水送過去。

    “哥哥給，醒酒的。”

    “昭昭長大了，知道對哥哥貼心了?！?/br>
    可能是酒精發(fā)酵的有緣，男人的嗓音低靡喑啞。

    褚瀾川全然接受了她的好意，蜂蜜水在唇齒間發(fā)膩。

    沙發(fā)扶手上搭著他換下來的襯衫，下一秒到了云昭的懷里，她想收拾著放到洗衣籃里。

    手腕被強(qiáng)有力的力量握住，但他沒下氣力，僅僅是為了阻止她的動作。

    “不用你來?！?/br>
    被小孩兒伺候著醒酒，還差使人去收拾他換下來的衣物，未免也太不像話。

    她不撒手。

    褚瀾川眸色漸暗，“聽話?！?/br>
    回到房間后，原本輕輕松松能求解的應(yīng)用題，每一個字卻像在天上飛，云昭徹底失了頭緒，將鉛筆橡皮全收進(jìn)筆袋里。

    她敏銳地感覺到褚瀾川在躲著自己。

    哥哥為什么要躲著自己呢？他一定是有煩心事的，可她太小了，還沒辦法替他分憂。

    要是......要是能快一點(diǎn)長大就好了。

    當(dāng)天晚上云昭就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她已經(jīng)長大了，身高終于能夠到他襯衫第二顆紐扣的位置。

    他說了一樣的話，“小孩兒......”

    哥哥啊，我有在好好聽話。

    三年后。

    霧氣蒙蒙的清晨還透著寒冷，盡管將近七點(diǎn)，天色仍昏暗一片。

    手機(jī)鬧鐘在耳邊響了數(shù)次，少女才從暖和的被窩里伸出手停掉嗡嗡不停的響聲。

    正值冬日嚴(yán)寒，起床一天比一天艱難，但云昭今天醒來的時間比平日遲了不少，說來也怪這個難以啟齒的夢境。

    少女正逢身材抽條時期，絲質(zhì)睡衣下脖頸線條優(yōu)美，腰細(xì)腿長，無一處不是窈窕有致。

    于薔正匆匆準(zhǔn)備著早飯，熱騰騰的粥在鍋中沸騰。對云昭而言要是白粥就好了，但伯母聲稱上高中壓力大，所以里面會加一些她精心準(zhǔn)備的補(bǔ)腦配方，所以味道也十分奇特。

    黑色毛衣襯得她肌膚瑩然，她伸手從衣架上拿下白色棒球服款的校服外套，再對著試衣鏡慢吞吞給自己系好圍巾。

    “昭昭，來吃早飯?！庇谒N在三年內(nèi)銀發(fā)漸生，但由于保養(yǎng)得宜，整體狀態(tài)也不顯老。

    她把昨晚上做的模擬卷子放到書包里，“伯母，來了?！?/br>
    興許是吃習(xí)慣了黑暗料理，云昭舍棄了一開始吃了再吐的模式，轉(zhuǎn)而麻木地下咽。

    剛煮沸的粥本就guntang，她像只小貓一樣喝的很小口。

    “昭昭啊......”于薔面帶笑容地說道：“你哥哥要回來江城了?！?/br>
    她恍惚了下，燙意立刻染上舌尖。

    如同貓受驚翹尾巴，女孩火速放下小碗，呼呼喘氣。

    于薔皺眉，也顧不得吃飯，倒了杯冷水讓她含著。

    “怎么搞的，吃個早飯還燙到舌頭了？”于薔自然察覺不到少女的心思，叨叨了一會兒全是圍繞以后早餐不做粥之類的。

    云昭垂下濃密的眼睫，伯母之后的話她算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最后留在心間的只有那句——“你哥哥要回來江城了?！?/br>
    三年來，由于工作性質(zhì)，褚瀾川經(jīng)常會奔波在各地的刑偵局做輔助工作，回家的次數(shù)日益減少，回來了也只是關(guān)心伯母身體，讓她好好學(xué)習(xí)。

    她也確實有好好用功，在中考成績中位列全區(qū)第三，順利升入省重點(diǎn)高中。

    升學(xué)宴那天，褚瀾川風(fēng)塵仆仆地趕回來，卻只在席間逗留片刻。

    她悄悄跟在男人的身后，在墻的另一端停住腳步，明知這樣不太好，可還是抑制不了心中的想念，哪怕只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瀾川，我這里需要你?！?/br>
    云昭的心猛然一沉，如同墜入冰點(diǎn)，是女人的聲音，而且還說需要他。

    褚瀾川靠在墻沿，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里沒點(diǎn)，“知道了，我馬上回去?！?/br>
    難道是女朋友嗎？她腦子里衍生出各種極端的猜測，著不到邊際的猜測讓她鼻酸，聚集的淚珠盈在眼眶里。

    轉(zhuǎn)身的瞬間，她撞到了角落不起眼的垃圾桶，發(fā)出“嘭”的一聲。

    “是誰？”褚瀾川敏銳地察看另一邊墻后的動靜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云昭捂著心口，頭一次覺得難過的無以復(fù)加。

    是啊，就算是女朋友又怎么樣，他沒必要跟自己匯報。

    所有的兵荒馬亂、無疾而終只有她一個人知曉，在情竇初開的年紀(jì)，種下的種子沒能長成參天大樹，只生成了一株草，踐踏過去，蕩然無存。

    少女佝僂著身子，找了衛(wèi)生間最里面的隔間，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咔噠一聲，火星子漸起。

    空氣里彌漫著煙霧，模糊了他的神色。

    電話另一邊的蘇海韻問他怎么了，褚瀾川只是淡淡地說：“沒什么，我會盡快參與調(diào)查?！?/br>
    蘇海韻是案子里負(fù)責(zé)調(diào)解受害人情緒的心理醫(yī)生，她肯重cao舊業(yè)，還源于老師臨終前的遺言，讓她放下心中芥蒂，繼承他的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