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集團本部大樓30層會議室，剛有一場會議不歡而散。

    等全部人都走了，聶權(quán)才說：“舜鈞，阿臣單方面解除跟曲家的婚約，他們這時候還愿意注資入股，多難得啊，你到底為什么不同意？”

    聶舜鈞坐在主席位上，背靠著座椅：“二叔，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曲家是真正的名門望族，祖上三代在國內(nèi)政商兩界人脈深厚，什么樣的錢沒賺過？你真認為這樣的人家會白白讓咱們占到什么便宜嗎？”

    “話不能這么說，咱們也是正經(jīng)做生意啊，再說老爺子跟他們太爺是八拜之交……”

    “都2021年了，還講什么八拜之交，不覺得可笑嗎？”聶舜鈞坐直了身子，“不管他們有多少股份，想從上古董事會拿走兩個席位，絕對不可能。二叔你應(yīng)該也還沒糊涂到不識數(shù)的份兒上吧，董事會還有兩個席位可以給他們嗎？”

    本來的確是有。

    上古原本的董事會是由老爺子聶鯤鵬占一席，聶松、聶堯臣父子各占一席，聶權(quán)占一席，而聶鯤鵬前往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之后，將自己在董事會的投票權(quán)交由聶松代理，董事長的職務(wù)也由他接任，因此聶松在公司的話語權(quán)才特別重，即使這些年退居二線也實際掌控著公司。

    也正是因為這樣，聶舜鈞和聶堯臣兄弟倆才跟他戰(zhàn)略意見相左卻又不得不忌憚他。

    聶舜鈞原本在結(jié)婚之后連董事職務(wù)都一并解除，只單純持有股份，在董事會已沒有話語權(quán)。一旦有新的投資方進入，可以增補一個董事會席位，再加上他空出的這一個，兩個席位，足以讓投資方擁有與聶家人同等的話語權(quán)。

    然而如今他回來了，在董事會的席位也已恢復(fù)，曲家就算注資進入，也只有一個席位而已。這樣對曲家來說，他們對公司的控制力不夠強，可能也就沒太大興趣來入股。

    “咱們現(xiàn)在阿臣不是退出去了嗎？有他那一席不就夠了嘛！或者就占一席，讓曲家再派個人過來做cfo，他們應(yīng)該也樂意?！?/br>
    這樣就算董事會只有一個席位，但實際在公司的利益代表有兩位。

    聶舜鈞一笑：“阿臣只是不做行政總裁，董事身份不變。現(xiàn)在新平臺和產(chǎn)品革新是公司發(fā)展的根本，公司少了誰都行，唯獨少了他不行。他離開這棟樓都沒幾天，這么快就想過河拆橋，二叔你也太心急了吧？”

    聶權(quán)是真的心急，只差沒明說，如今公司由他們父子倆把持著不公平，甚至聶堯臣也已經(jīng)靠不住，他只能棄車保帥，自己去搭曲家這條線。

    然而聶舜鈞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簡直銅豌豆一枚，每次開會他都心里搓火。

    他剛要開口辯解，就見聶舜鈞的目光看向會議室門口，于是也跟著看過去。

    趙元熙站在那里，目光像要吃人。

    “你干什么，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沒看我們正談事兒呢，出去！”

    聶權(quán)很不客氣，她卻不在意，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上次不是說要單獨跟我談?wù)剢?？?/br>
    她臉上神情決絕又木然，分明就是警告，假如他不談，今后都不再有機會了。

    第57章 【一更】我答應(yīng)你。

    聶權(quán)跟著她去了頂樓天臺。

    這里平時很少有人上來,格外開闊，獵獵的風從臉頰邊吹過，夏天也讓人生寒。

    聶權(quán)剛受了氣,心里窩著火,對她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是不是阿臣又跟你說什么了？我告訴你,他的婚事不僅僅是聶家的家務(wù)事，還關(guān)系到公司的命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蠱惑的他，也別想著嫁進聶家這個門，我跟他mama就頭一個不能同意！”

    “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嫁給他？”

    “怎么，還想以退為進？我勸你見好就收吧，想要錢、要房子,不用阿臣出手,我都能給你,只要你別再纏著他，讓他做他應(yīng)該做的事。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面上看著無欲無求,其實還是要錢?！?/br>
    趙元熙臉上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裂紋：“我這樣的女人……你還見過誰，我mama么？你當年是不是也用這樣的說辭來打發(fā)她？”

    聶權(quán)愣了一下。

    “你mama是誰？”

    “還裝傻，你見到我的時候不就看出來了嗎？我mama也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對你們這種有錢人來說就是賤命一條,玩過、膩了就可以丟一邊的東西。所以當你發(fā)現(xiàn)甩不脫她的時候，連給錢也不好使的時候，就干脆殺了她,是不是？”

    “你是不是瘋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知道的！你明明就認識我mama蔣虹，否則她的靴子怎么會在你們住過的地方出現(xiàn)？那雙靴子還是你送給她的，是你們聶家人出的錢！”元熙通紅的眼睛里蓄滿淚水,“你殺了她……也是因為她癡心妄想，想嫁進你們聶家的門嗎？”

    “你別胡說八道！什么殺人啊，我根本都不認識你說的什么蔣虹！”

    聶權(quán)發(fā)覺今天這場談話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趙元熙整個人的狀態(tài)也不像是能夠心平氣和談條件的樣子。

    他不想繼續(xù)糾纏下去，轉(zhuǎn)身就要走。

    元熙上前拽住他：“你別走！你告訴我，你把我mama藏在哪里……你把我媽的尸體藏在哪里！”

    “你瘋了……你放手！”

    “我不會跟聶堯臣結(jié)婚！你告訴我……只要你告訴我我mama尸體的位置，我保證再也不糾纏你們聶家！”她幾乎帶了一絲哀求，眼淚斷了線一樣落下來，“你們有錢、有股份、有公司，什么都有，可是我爸媽……連命都沒了！”

    她的父親，甚至一度頂著殺妻后自殺的惡名。

    他們連一個真相都不配嗎？

    聶權(quán)的西裝被她抓扯得亂七八糟，終于惱了，用力掰開她的手指，使勁推了她一把。

    元熙站立不穩(wěn)摔倒，旁邊水泥太子上覆蓋了厚重的金屬鐵皮，突出的部分磕中了她的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聶權(quán)也嚇了一跳，就猶豫了那么一瞬間，又被趙元熙撲上來抓住不放。

    “77！”

    兩人正扭打間，聶堯臣推開天臺門上來了，身后還跟著聶舜鈞和肖灼。

    元熙眼里卻像根本看不見他們，只一味執(zhí)著地揪著聶權(quán)，嘶啞地喊道：“我mama在哪里，你告訴我！”

    聶權(quán)被肖灼和聶舜鈞拉住，臉上也有深深幾條指甲撓的血印子，狼狽不堪。

    “這個瘋子……你們快點報警，叫保安，把這個瘋子抓走！”

    聶堯臣攔腰抱住了元熙，把她牢牢箍在自己懷中，示意哥哥他們將聶權(quán)趕緊先拉走。

    元熙仍在奮力掙扎，像離開水域后被強行摁在岸上的魚。

    掙扎中沾到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觸目驚心。

    “77……77你冷靜一點！”聶堯臣抱著她，也跌坐在地上，“你受傷了，有什么事情晚點再說，我們先去處理傷口?！?/br>
    趙元熙好像這時候才分辨出他的聲音，反應(yīng)過來他是誰，漸漸停下掙扎，回過頭看向他。

    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眼神，像剛經(jīng)歷過暴風驟雨的海面，看似恢復(fù)平靜，底下卻仍有洶涌的暗潮。

    “你流血了，我送你去醫(yī)院?！?/br>
    她卻按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讓他好像明白了，剛才二叔聶權(quán)為什么會那樣狼狽。

    “我還有個生日愿望，你記得嗎？”

    “記得?！?/br>
    他當生日禮物送給她的，允諾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會替她實現(xiàn)。

    她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提出這一茬，他竟也不覺得奇怪，甚至感覺他好像早就等著她會提出這個愿望一樣。

    “我想找到我mama。”她眼淚又流下來，“她已經(jīng)死了，我只想找到他的尸體。你幫我，幫幫我，這個愿望就算兌現(xiàn)。以后的那些愿望也都加上，就兌現(xiàn)這一次，可以嗎？”

    她甚至不期望日后還會有什么“阿拉丁神燈”一樣的愿望，只想堵上人生所有的機會，實現(xiàn)這一個心愿。

    她在那個花園洋房里看到白色的皮靴消失無蹤的時候就意識到，她需要聶堯臣的協(xié)助。

    否則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或者沒發(fā)現(xiàn)的線索可能都會被他搶先一步抹掉。

    他在保護他的家族，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倆其實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好，我答應(yīng)你?！?/br>
    她終于放松下來，在他懷里閉上眼睛，急促的呼吸還沒完全平復(fù)，但總算肯讓他抱著離開。

    …

    “真是晦氣！”

    聶權(quán)余怒未消，坐在聶舜鈞家的客廳里，還在罵罵咧咧。

    “阿臣怎么會喜歡這么個瘋女人，他自己的病是不是更嚴重了，還是有什么并發(fā)癥？怎么會看上這種女人的……哎喲，輕點兒！”

    他疼得直吸氣，剛才臉上、手上都被撓出血痕，因為情緒激動，被直接拉到聶舜鈞家里來了，醫(yī)院也不肯去。

    好在聶舜鈞的妻子是外科醫(yī)生，家里處理外傷的基本藥物都有，就自己上手給他上藥包扎了。

    沒想到這位看著溫柔文靜的侄媳婦下手這么重。

    卜寒青低頭收拾好藥箱：“藥上好了，這兩天傷口盡量不要碰水，也不要特意貼紗布和創(chuàng)可貼了，天熱捂著反而容易感染。等結(jié)了痂就好了，二叔你自己當心點，別又撓破了，要留疤的?！?/br>
    “這哪是我自己想撓啊，哎！”他重重嘆口氣，“那瘋女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病……”

    卜寒青瞥了坐在旁邊的聶舜鈞一眼，拎著藥箱從他身旁走過時，被他在空出的那只手上輕輕一握。

    “行了，你也不要再抱怨了。你年輕時候什么做派自己心里沒點兒數(shù)嗎？這回到底是不是惹了什么風流債，被人家的子女找上門來的，你自己再想想清楚?！?/br>
    聶松坐在另一側(cè)的沙發(fā)上，四平八穩(wěn)的姿態(tài)和臉上嚴肅的神色讓幾個人看起來就像把公司的會議挪到家里來開一樣。他難得出現(xiàn)在這個房子里，長子結(jié)婚之后，他也很少跟他們往來，只有一大家子例行跟老爺子聚餐的時候會像家人般坐在一起，其他時候更像是生意上的合伙人。

    今天的事雖然發(fā)生在天臺，但也算是驚天動地。他正好開完會還沒離開公司，就跟著一起到聶舜鈞這里來了。

    聶權(quán)平時不敢跟大哥頂嘴，這回卻忍不住了，拍著胸脯道：“我做過的事情我不怕認，可那個趙元熙是污蔑我殺人啊，這種事能隨便亂說的嗎？我根本都不認識她說的那誰……哎，名字我想不起來了，反正肯定不是我干的！我沒殺過人！”

    聶舜鈞笑笑：“二叔，你清醒的時候沒干過，會不會是以前喝醉的時候干的？或者去澳門賭的時候欠了什么人情，做了違心的事！”

    聶權(quán)曾經(jīng)酗酒，尤其是確診自己沒有生育能力之后，夫妻經(jīng)常爭吵，更是經(jīng)常喝得酩酊大醉，夜不歸宿。離婚之后，用了好長時間，才逐漸擺脫酒精依賴，如今已是基本上滴酒不沾了。

    聶權(quán)氣得騰一下站起來：“你們就是寧可相信那個瘋女人的話也不相信我了？那好啊，報警叫警察來抓我?。∥业挂纯?，聶家要是出了個殺人犯，你們誰能全身而退！”

    上古集團是家族企業(yè)，家族名聲本身即為無形資產(chǎn)。這兩年納斯達克震蕩，股價腰斬，行業(yè)面臨重新洗牌，一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tài)勢，四處都是并購與反并購的例子。這種時候能引進曲家這種超級資本做戰(zhàn)略合作伙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萬一遇上董事會內(nèi)部的家族成員傳出殺人這樣的丑聞，打擊簡直是毀滅性的。

    聶松緊鎖的眉頭就沒松開過，問了一句：“老二呢，怎么到現(xiàn)在都不見人，打過電話給他嗎？”

    門外正好響起門鈴聲，聶舜鈞揚起下巴：“這不就來了。”

    家里的保姆去開門，門外來的正是聶堯臣。

    聶舜鈞的女兒朵朵正好從樓上下來，手里還捧著剛畫好的畫，看到聶堯臣就徑直走過去，也不說別的，把手里的畫往他手里一遞：“叔叔，畫?！?/br>
    朵朵也有自閉癥，典型癥狀要明顯許多，與人交流的意愿很低。家中除了聶舜鈞和卜寒青之外，就喜歡跟著太爺爺，還有聶堯臣這個叔叔。

    或許這算是同病相憐。

    他彎下腰將朵朵抱起來，朝沙發(fā)邊坐的幾人走過去。

    第58章 【二更】去了還回來嗎？……

    “來了？那個叫趙元熙的女人怎么樣了,處理好了嗎？”

    聶松一開口，周遭的氣壓就更低了，直壓得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