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重新來過。”

    “不要吧……當(dāng)菜鳥記者會被罵死的。”

    “我不是說工作?！焙堇潇o地看著她，“我是想和方成彬重新來過?！?/br>
    。

    于燕本來餓得饑腸轆轆，聽了這么句話，神經(jīng)立刻緊繃起來。如果沒記錯，她上個月剛參加了他們結(jié)婚十五周年的紀(jì)念。

    “很不可思議對嗎？”

    “我不怎么明白?！庇谘嗾f，“方主任對你不好嗎？”

    “他對我很好。供我吃穿，養(yǎng)我父母，一個人撐起家里的全部開銷。他對孩子也很好，學(xué)業(yè)上、生活上，該照顧的都照顧到，所以孩子也會說，爸爸是她的偶像。”她攪動著面前的那杯咖啡，“但可惜，他不是我的偶像。”

    “惠姐?！?/br>
    “燕子，你沒結(jié)婚，可能體會不到我說的話，我今天來也不是要你給我什么辦法。我只是……想找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傾訴幾句?！彼粗?，“你不必有什么負(fù)擔(dān)，方成彬雖然是你領(lǐng)導(dǎo)，但也不會因此給你穿小鞋?！?/br>
    于燕心想方成彬不是這么小氣的人，在工作上，他是她的追逐目標(biāo)，但生活中，她和他的交集為零，也沒有替他說話的立場。

    她想起他所謂的開解：“方主任是不想讓你出來工作嗎？”

    胡惠一愣。

    也是。方成彬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領(lǐng)導(dǎo)，大男子主義多少是有一點(diǎn)的，胡惠當(dāng)年又是因為孩子才退居家庭，當(dāng)然存著不甘心：“惠姐，其實這并不難猜，我碰到過很多事業(yè)成功的男性，他們對另一半會有一定的掌控欲，但大體還是尊重的?！?/br>
    “意思是要看另一半抗?fàn)幍囊庠赣卸鄰?qiáng)烈是嗎?！?/br>
    于燕沒說話。

    胡惠似乎陷入悵惘：“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嫁給他之前，沒有哪點(diǎn)不如他，但嫁給他，特別是有了孩子之后，我和他的差距就越來越明顯。我今年三十八，再不出來工作，可能以后會越來越膽小，而他會升職，也會升值，我們的世界是割裂的?！?/br>
    “那……方主任不同意你工作的理由是什么？”

    “他說孩子離不開我。事實上，孩子更離不開他的父母?！?/br>
    “你覺得他是隨便找了個借口?！?/br>
    “對，他對我缺乏起碼的尊重，也不知道我的需求，看不出我的恐慌，他不會試著彌補(bǔ)我們的關(guān)系，甚至還要否定我為彌補(bǔ)這段關(guān)系作出的努力?！彼鄳K一笑。

    “那你有在找工作嗎？”

    “他不同意我怎么找？我跟他基本都是冷戰(zhàn)。”

    于燕知道這不是個好辦法。她想了想，誠懇道：“惠姐，我知道我的話沒有什么說服力，但我覺得，改變一個人從來都不是容易的?；橐隹此剖莾蓚€人的妥協(xié)，但它沒有規(guī)定對方必須妥協(xié)的量，而是更考驗我們能為對方妥協(xié)到何種程度。如果有愛，那么妥協(xié)會簡單點(diǎn)，但再深沉濃烈的愛也會被消磨，當(dāng)你覺得你的妥協(xié)換不回愛，而只是在消磨自己的時候，能不能直接跟他說明呢？”

    “你是覺得我們溝通不夠？”

    “我不知道?！庇谘嗾f，“我記得你當(dāng)初辭職的時候，跟我說的是你要去完成一項更艱巨的工作，所以你毅然離開，現(xiàn)在你要推翻之前的說法，所以，我也是先疑惑，再聽你怎么說。我是朋友，可以無條件支持你，因為你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就這么多，你的決定不會對我產(chǎn)生影響，但家人不一樣，他們可能更擔(dān)心你在職場上受到的風(fēng)險、舍不得你受委屈，所以才會反對。”

    “這只是他們的自以為，我不怕風(fēng)險，也不怕委屈。只是我想改變，而他們不想改變罷了?！?/br>
    “那我能問下，你急于改變的原因是什么？”她記起她剛才提的恐慌和彌補(bǔ)，“是矛盾積累到了一定程度，還是突然發(fā)生什么造成了裂痕？”

    胡惠攪拌咖啡的動作頓住，她抬頭，和于燕對視，盡管她還是幾年前的打扮，但這雙眼睛，真的敏銳、也通透了許多。

    “惠姐，你可以信任我?！?/br>
    胡惠沉默，半晌，她說：“我現(xiàn)在還不確定?！?/br>
    “那好，等你愿意說了我再聽。”

    “于燕。”她忽然問，“你談戀愛了嗎？”

    “……還沒。”

    和蔣攸寧，算嗎？

    “那為什么感覺你經(jīng)歷了很多?！?/br>
    “因為我見到過各種各樣的人啊。”她嘗試了太多次擴(kuò)展、描繪、填充的過程，每次采訪，對話是一輪，整理是一輪，寫作又是一輪，這樣，他們才能在她的文本中有豐滿的血rou，而她，仿佛也參與了對方的人生，“惠姐，我希望你是為了讓自己開心，為了有意義的事做出改變，而不是因為其他原因，比如賭氣、證明、或是測試對方的真心，這樣總是不理智的?！?/br>
    “嗯?！焙蔹c(diǎn)頭，“我再認(rèn)真想想。”

    于燕笑了：“那我們現(xiàn)在去吃飯好嗎？”

    第31章  江水

    于燕記得胡惠以前喜歡吃牛排，就帶她去了綠云餐廳。因為沒有提前預(yù)定，兩個人隨便找了位置。

    “這家是新開的吧?！?/br>
    開了三四年了。于燕想，但對她來說的確是新的：“我也沒來幾次，但味道不錯?！?/br>
    點(diǎn)完單，等餐品上桌，于燕試著和她聊些輕松的話題，就提起自己曾參加過方小朋友的百日宴，胡惠臉色難得緩和了些：“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是個很矛盾的過程，既會忘記衰老，又會怕自己衰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