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矛盾很快樂。”

    “是，很快樂，”胡惠記起什么，“楊雨是不是生二胎了？”

    “對，還在家休養(yǎng)?！?/br>
    “那她也算高齡產(chǎn)婦了，好像……比你大一歲？”

    “嗯?！?/br>
    “那你呢？”

    于燕一怔，剎那間想了很多：“惠姐，你是知道我情況的?！?/br>
    胡惠沉默了會兒：“那你現(xiàn)在還回家嗎？”

    “這兩年很少了。”

    “怎么了？”

    “我堂弟前年結(jié)婚，要蓋新房，我大伯就希望我把我家的宅基地賣給他?！?/br>
    “你賣了？”

    “賣了，”為了大伯心里好過，她要了他兩千塊，但堂弟結(jié)婚又當(dāng)份子錢送了回去。她有時(shí)會覺得自己很不孝，父母年輕時(shí)置辦的家當(dāng)，被她做主給了別人，但有時(shí)又覺得自己做得對，大伯一家供養(yǎng)她到高中畢業(yè)，她既已在外謀生安家，也該報(bào)恩讓他們過得更好。

    “我覺得我爸媽也會同意的?！彼α讼?。

    “那你以后回去住你大伯家，還是堂哥家？”

    “不住了，一年也就清明和冬至兩次，不用過夜?！?/br>
    胡惠覺得她傻：“可你沒家了?！?/br>
    于燕想，她早就沒家了，所以她才早早為自己重新筑好一個(gè)小小的巢：“還好吧，至少我有房，雖然小了點(diǎn)，但總歸是固定資產(chǎn)。”

    胡惠看著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你難道不覺得有個(gè)人陪著你會更好嗎？”

    “覺得，所以我一直在等?！?/br>
    盡管知道可能等不到，但還是免不了勸自己再等等：“惠姐，人生就是這樣的，有確定的可以通過自身努力得到的東西，也有隨機(jī)的變幻的始終求而不得的東西，這才是它的有趣之處，對嗎？”

    胡惠沒有作聲，只默默地切著牛排。

    于燕心虛：“抱歉啊……我是不是講太多大道理了?！?/br>
    “沒有，我很久沒聽過了?！焙莸馆p松了些，她們久未聯(lián)系，靠她一個(gè)人找話題已不容易，愿意講大道理也是好的。

    面對她的熱心和真誠，胡惠有些慚愧，她把切好的部分牛排轉(zhuǎn)給好友：“多吃點(diǎn)?！?/br>
    于燕心頭一暖，正想說些什么，卻見兩個(gè)熟悉的身影從二樓下來。

    像有感應(yīng)似的，他們看見了彼此，劉仁美慍怒的臉上閃過一絲閃躲，王斯成則明顯愣了愣，于燕覺得自己該跟他們打聲招呼，但前者很快撥了撥卷發(fā)，瀟灑離開，王斯成則沖她點(diǎn)點(diǎn)頭，快步跟了上去。

    。

    于燕和胡惠在餐廳門口道別，看著那輛出租迅速遠(yuǎn)去，于燕心上像蒙了層薄霧。

    人人都有煩惱，煩惱又大多不可解。這層薄霧一直陪著她完成了下午的工作，直到胡惠發(fā)來“下次再約”，才被驅(qū)散幾分。

    于燕回完信息，伸了個(gè)懶腰，去茶水間泡咖啡。

    結(jié)果中午的職場麗人也正好在休息：“中午和你吃飯的是方太太吧?！?/br>
    于燕糾正她的稱呼：“你之前也在新聞組待過，她是我們的記者前輩。”

    “是前輩，前了很多年了。”

    于燕接了半杯，正要放糖，聽她好奇：“你怎么不問問我跟王斯成？”

    “你和他怎么樣了？”

    “好了。”

    “恭喜?！?/br>
    “又分了?！?/br>
    “那我就不替你們高興了。”

    劉仁美疑惑地看著她：“于燕，你真的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男人嗎？”

    “我為什么要關(guān)心別人的男人。”

    “……”劉仁美喝了口咖啡，“那你也該關(guān)心關(guān)心同事?！?/br>
    “好，我會向你學(xué)習(xí)?！?/br>
    “向我學(xué)習(xí)，”劉仁美哼了聲，“是學(xué)我水性楊花，還是未婚先孕？你不覺得和這樣的人做同事很可恥嗎？”

    于燕被她問得莫名，乍一想，可能是跟王律師鬧了矛盾，她沉默半晌，然后說：“事情究竟是什么樣，只有你最清楚，問心無愧就行了。”

    劉仁美盯著她：“你向來問心無愧嗎？”

    “當(dāng)然不是，我又不是圣人。”于燕把糖放進(jìn)咖啡，正猶豫著要不要再來一顆，手機(jī)震了下，她以為是胡惠，結(jié)果是昨天晚上還在想念的人。

    “我周四來上海開會，你有空嗎？”

    “有，我這周都有空?！彼⒖袒貜?fù)。

    “那我來找你。”

    “好。”她開心地笑了。

    劉仁美不知何時(shí)湊了過來，于燕忙把屏幕摁黑。

    “你干嘛?！?/br>
    “問心無愧哦?！?/br>
    “……”于燕不知自己為何心虛，但信息一來，她的確緊張，以至于她果斷地放棄了第二塊糖，逃也似的回了辦公室。

    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目前，某人還只是她隱秘的快樂。

    。

    呼吸病學(xué)的年會在上海召開四天，嵐城醫(yī)院共有二十三名代表參加，蔣攸寧作為戴煥中課題組的主要成員，又是年青一代的中堅(jiān)力量，除了要參與多場專題報(bào)告，還要準(zhǔn)備發(fā)言，沖擊獎項(xiàng)，可謂被寄予厚望。

    念及緊鑼密鼓的會議安排，蔣攸寧知道后期有活動眾多，加之今年特設(shè)的頒獎環(huán)節(jié)，他的自由時(shí)間十分有限。他思來想去，趁著第一天開幕式結(jié)束，打算跑一趟市中心。

    按照她給的地址，下午六點(diǎn)，他站在了寫字樓樓下。

    這地方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他竟然有些忐忑。他想給她打電話，但撥了又掛斷，只打了幾個(gè)字：“我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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