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澈被坤倫帶的遠遠離開父皇，贏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父皇身上，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說一句什么，但是什么都沒有，贏澈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拉走、遠離父皇。

    “皇后，朕需要你解釋一下。”

    衛(wèi)皇后端坐，面帶嘲諷地看著陛下，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微笑。

    父皇看都懶得看，只是用手遙遙指著贏澈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問皇后：“朕問你，他到底是誰的兒子！”

    見衛(wèi)皇后滴水不進，贏驄怒氣沖沖地轉(zhuǎn)向周琤：“你說！當(dāng)年你接生的那個產(chǎn)婦現(xiàn)在在哪里？！你如何證明公子澈就是你當(dāng)年接生的那個孩子！”

    面對天子之怒，周琤長跪，語氣卻依然不卑不亢：“回陛下，那個產(chǎn)婦生下一個男孩后很快就死了。民婦所經(jīng)手的所有倒產(chǎn)兒，都一例一例地記在出診記錄上，并且在孩子出生的第一、二、三、六個月，以及一周歲、兩周歲、三周歲、六周歲和十周歲時都有回訪和記錄，”周琤從隨身帶著的藥箱中拿出一卷卷竹簡，“部分記錄在此，請陛下查閱。這些年來，只有建元元年七月初八凌晨生的那個男孩沒有回訪記錄，因為待民婦再上門時，已經(jīng)人走樓空，再無蹤跡了?！?/br>
    無為適時補充道：“啟稟陛下，周琤大夫所接生的所有倒產(chǎn)兒，現(xiàn)已均在宮門外等候召見，陛下隨時可傳召?！?/br>
    “混淆皇室血脈！衛(wèi)皇后這是欺君之罪！”薛夫人站起來控訴皇后，座下賓客紛紛應(yīng)和。

    “殺無赦！”

    “砍下她和雜種的頭，吊在城門上！”

    喊殺聲如潮水一般一浪高過一浪，贏澈壓抑著咳嗽的欲望，站的筆直，目光直直望著高高在上父皇的方向。

    “陛下！陛下！公子澈的確是您的血脈，”壇海從人群里擠出來，連滾帶爬地匍匐上前，“公子澈——”

    “壇海！”贏澈喝止住壇海的話，“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說?！?/br>
    薛彭祖背叛了我，我真不該輕信他，尤其是他已經(jīng)知道我的秘密，我不該相信任何人，這一課的代價真大。贏澈在心中暗暗地嘲笑自己，但我會就此認輸嗎？

    不，當(dāng)然不會，我贏澈就是死也要轟轟烈烈。

    他向著父皇所站的方向走上前，被御林禁衛(wèi)攔在幾丈以外的距離，贏澈深吸一口氣，秋夜的空氣干燥又清涼，他從懷中掏出了那個油紙包裹——那個他從普灌寺地磚下得到的、后來被他悄悄地藏在天祿閣，現(xiàn)在要正大光明拿出來的東西。贏澈原本計劃在父皇宣布立自己為太子后將這包裹里的東西單獨呈給父皇，雖然現(xiàn)在事態(tài)的發(fā)展不如自己所料，但是此時此刻公布也正當(dāng)其時。

    油紙包裹里，裹著的是贏澈生母金坆的一生、是衛(wèi)皇后試圖抹去的秘密、是瑚璉屢遭不明殺手的原因、是贏澈身世的真相。

    贏澈緩緩展開那副畫著母親一生中最開心一天的《引弓賽馬圖》，直直地望著父皇，一字一句地問：“父皇還記得金坆嗎？還記得您在勝遇死前握著他的手答應(yīng)過他什么嗎？”

    廣場上一片死寂。

    父皇贏驄的表情剎那間變得值得玩味，他的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似乎希望的火苗在回光返照了一剎那后遁入永恒的死寂，他的手指著那副畫，顫抖著，坤倫立刻從贏澈手中將那幅畫和油紙包裹里所有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接過，呈到父皇面前。

    壇海突然沖出來膝行而上，用他這輩子最洪亮、讓全場的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陛下！公子澈是真正的皇子！彤史和起居集注記得清清楚楚，公子澈的生母是天祿閣女官金氏，名叫金坆，公子澈是無辜的，衛(wèi)皇后殺母奪子，以保自己的皇后之位！衛(wèi)皇后犯了欺君之罪，請陛下嚴(yán)懲！”

    還不等贏澈做出反應(yīng)，只見衛(wèi)皇后站起身來，她惱羞成怒地指著壇海、薛夫人和遠遠站在賓客中的薛彭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們這是污蔑！你們——”

    衛(wèi)皇后突然吐出一口血來，幾乎全噴在壇海的臉上。

    在場所有賓客都來不及反應(yīng)，甚至連衛(wèi)皇后本人都一樣無措，贏澈眼睜睜地看著衛(wèi)皇后如風(fēng)箱一般爆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然后一連吐出幾口鮮血，很快面色發(fā)紫，鼻孔和眼角也都流出細細的血流來……

    不只是哪家的貴夫人先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足以劃破夜空的尖叫：“這是瘟疫！”

    “保護陛下！保護公子凈！”詹事岳駿德大人立刻下達指令。

    人群沸騰著、尖叫著、哭喊著、罵嚷著，贏澈被一只只大手推搡著，推向遠離父皇的方向，衛(wèi)皇后的前襟已經(jīng)被咳出的鮮血染成一片黑紅色，所有的人都躲得她遠遠的，唯有她的身周空出一片極大的空地。

    一直被抑制的咳嗽欲望再也壓不住，贏澈用手捂住口鼻，卻阻擋不住溫?zé)岬孽r血噴涌而出，人群尖叫著遠離遁走，而贏澈自顧不暇，他用手撫著胸口，鮮血卻一股一股地不受控制地噴出來，噴在地上，不是紅色，而是黑紫色。

    御林禁衛(wèi)用身體和盾牌圍成一堵墻，遠遠地把贏澈和衛(wèi)皇后隔離在外，透過那有限的縫隙，贏澈看見父皇牢牢地拉著贏凈的手，在詹事岳駿德的安排下迅速撤離廣場，所有人留給自己的只有背影，贏澈的體力已經(jīng)無法支持自己站立，這瘟疫就是春季讓南方多個郡縣十室九空的元兇，據(jù)說這種瘟疫傳播途徑之廣，從直接接觸、間接接觸、呼吸接觸都可能感染……詹事岳駿德奉旨南下治理瘟疫，所謂的治理，也不過就是堵住傳染源，將那染病的人和村莊燒成灰燼而已。贏澈想起壇海從南方回來后跟自己說，這種瘟疫傳播和致死的速度極快，只用一頓飯的功夫，一個村子的人就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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