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發(fā)現(xiàn)不對的。他說，我發(fā)現(xiàn)葉夏把整件事的布局都安排得精確到詭異。

    蘇恩陽綁架小孩后窩藏的地方是一棟大樓，挾持著人質(zhì)跑出來的時(shí)候是在樓門口的街上，我在那棟大樓對面的高樓上架的槍。

    她害你的地方在我們家樓下兩層，她特別租來的房子。她還在我們對面的樓租了一間，兩邊分別是7樓和3樓。

    7樓是蘇恩陽窩藏人質(zhì)的地方，3樓是當(dāng)時(shí)我架槍那棟樓的樓層。

    她還把手機(jī)定位的地方設(shè)在了我們樓下，和當(dāng)時(shí)蘇恩陽跑出來的地方差不多。

    她在復(fù)刻那場綁架案的現(xiàn)場。徐涼云說，所以是我們把一切都想復(fù)雜了，她的心理其實(shí)很單純，還是在貫徹平衡法則。

    她要和我徹徹底底身份互換，讓自己變成我，讓我變成她。

    知道這些以后，我們就趕過去了。

    徐涼云又吸了一口煙。

    那天的雨很大。

    他啞聲說。

    雨真的很大。

    瓢潑的雨噼里啪啦地下，趕過去的時(shí)候一路都開著雨刷，警笛聲在雨里若隱若現(xiàn)。

    他們一路開到小區(qū)門口，恰巧那時(shí)他們前面有兩輛車，也在進(jìn)小區(qū)。

    他們就只好停了下來，等這兩輛車進(jìn)去以后他們再進(jìn)去。也用不了多長時(shí)間，頂多兩三分鐘。

    可徐涼云連這兩三分鐘都等不了了，他一下子拉開了門，拿著外套就下車了。

    開車的林橘嚇了一跳：隊(duì)長！？

    她連忙把腦袋探了出去，朝他大叫：你拿

    她應(yīng)該是想說你拿把傘啊，但是那天的雨實(shí)在太大了，又細(xì)又密個(gè)頭還大，噼里啪啦砸到臉上的時(shí)候特別疼，林橘才說了兩個(gè)字，就被砸得渾身一抖，趕緊縮回了車?yán)铩?/br>
    徐涼云把外套罩在頭上，在這種大到幾乎睜不開眼的雨里往里走。

    大雨很快就把他渾身上下都打濕了，雨大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他還是在往里走，絲毫沒猶豫。

    他走到自己家對面的樓。單元門鎖著，沒開。

    其實(shí)只要隨便在門鈴鎖那邊按個(gè)門牌號，麻煩他們給開個(gè)門就行了。

    可徐涼云那時(shí)候沒那么多耐心，他直接把那鐵門給活活踹開了。

    當(dāng)場踹了個(gè)報(bào)廢。

    然后他上樓，去了天臺三個(gè)月前的綁架案的最后，徐涼云收起了槍，去了那棟樓的天臺上，回收了用來傳影像給監(jiān)控臺的無人機(jī)。

    那個(gè)地方在市郊，監(jiān)控恰好壞了幾個(gè)，監(jiān)控的視角不太夠用，所以動用了警用無人機(jī)。

    所以在葉夏看來，最后的最后，徐涼云去了天臺，在最高的地方居高臨下地俯瞰了這一切。

    她也一定會在這一點(diǎn)上跟隨他的腳步。

    小區(qū)天臺一向不對外人開放，都上了鎖。但徐涼云去的時(shí)候，通往天臺頂樓的門已經(jīng)有了被人人為撬開的痕跡。

    他腳步匆匆又搖搖欲墜地走了上去，身上的雨水往下滴滴答答。

    他開了門。

    在頂樓噼里啪啦的暴風(fēng)雨里，有一個(gè)人站在遠(yuǎn)處，穿著一身黑色雨衣，手插著兜，身上的衣服被那天的暴風(fēng)吹得不停嘩啦啦響，響聲大半都被淹沒在磅礴的雨聲里。

    從背影看，那是個(gè)女人。

    徐涼云目光陰狠，慢慢一步一步走進(jìn)雨里。

    聽到腳步聲，那人微微抬起頭來，終于笑了兩聲。

    那是很熟悉的笑聲。

    一聽到這笑聲，徐涼云瞬間想起了六天前的那場直播，心里立刻咯噔一聲，怒火瞬間被恨意點(diǎn)燃，眨眼就燒了個(gè)天高。

    他利落把腰間的槍拔了出來，對準(zhǔn)了葉夏的后腦勺。

    轉(zhuǎn)過來。他啞聲道，手抱頭蹲下！！

    葉夏又咯咯笑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投降似的舉了起來，并沒有乖乖聽話去抱頭蹲下。

    你好慢哪。她柔聲說，讓女孩子等這么久，你果然不是個(gè)好東西。

    她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回過了頭來。

    那確實(shí)是葉夏。

    她臉上的笑意濃到恐怖，嘴角近乎要咧到了耳朵根，眼睛里亮著血腥又溫柔的詭光。

    她舉著雙手回過身來，聲音溫柔：好像被救下來了啊，你的恩陽。

    徐涼云舉著槍，在大雨里一聲不吭又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眼睛里全是恨。

    真遺憾。她說，早知道抹了他脖子再走好了，然后把手徹底剁下來留給你

    閉嘴！??！

    徐涼云歇斯底里，聲音嘶啞地朝她大吼起來：我叫你手抱頭蹲下來??！聽不懂人話嗎！？！

    怎么這么急呢？葉夏晃了晃舉著的兩手，輕輕笑了起來，你又為什么

    我叫你閉嘴?。?！

    徐涼云拿著的槍的右手在大雨里一陣陣恨得顫抖，紅著眼睛朝她大喊：你憑什么找他！？！憑什么不來殺我?。?！我做的事他媽的關(guān)他什么事，你憑什么廢他的手你憑什么那么折磨他?。?！你

    怎么能讓他死得那么輕易呢。

    徐涼云聲音一哽。

    怎么能讓他死得那么輕易呢。葉夏說，我的恩陽在那么多人面前和你喊，他那么崩潰，那么需要我，可你們卻把我關(guān)起來，不讓我見他只殺了他的話，你怎么理解我這份心情？

    徐涼云聽得怒火中燒，簡直要被氣炸。

    你他媽是不是有?。?？！他大罵起來，是你自己讓他精神崩潰的??！那個(gè)時(shí)候你越說話他越

    那你開槍啊。

    葉夏抬起腳，慢慢朝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輕輕搖著手，笑說：你既然現(xiàn)在這么恨我了，那你開槍啊，警官先生。

    開槍啊，朝我開槍。

    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朝我開槍對我開槍。

    殺了我，你就是殺人犯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這么做嗎。她說，你不是一直都在殺人嗎，你已經(jīng)殺了無數(shù)個(gè)蘇恩陽了吧？

    她朝他走過來，眼里扭曲的瘋狂在大雨里無端越發(fā)清晰，聲音在雨聲里輕輕顫抖。

    憑什么你不是殺人犯？

    你殺了蘇恩陽，憑什么你不是殺人犯我只不過是對你做了你做過的事，你為什么這么生氣？

    恩陽從來不會因?yàn)槲冶罎?，我是他的光一切都是你們在給自己找理由，是你們在給自己脫罪。

    你不聽我說話，不聽他說話，不給我們機(jī)會你就是個(gè)殺人犯。

    是你殺了他。她喃喃著說，是你殺了他，你是殺人犯。

    徐涼云被說得憤怒至極，心里的恨火開始越燒越高。但很奇妙的是，他竟然越來越冷靜，握槍的手也慢慢不再顫抖。

    他冷靜得渾身都發(fā)涼，甚至有點(diǎn)難以呼吸。

    殺了我啊。她笑了起來，殺了我啊，開槍啊。

    開槍啊你開槍啊?。。?/br>
    葉夏臉上的笑突然變得瘋狂，她瞪直了眼，展開雙臂，聲嘶力竭地向他大喊：開槍啊?。。?！

    你不是一直都這么做嗎??？！開槍?。。?！

    告訴所有人你就是個(gè)殺人犯??！告訴所有人你他媽殺了我男朋友?。?！告訴所有人是你們讓他死的?。。?！

    是你殺的！是你殺的?。∈悄銡⒌模。?！

    你憑什么殺他！？他綁架人是有原因的?。?！你們憑什么不聽他說??？

    你連槍都不敢朝我開嗎??？你他媽不是警察嗎??？！她喊，懦夫！膽小鬼??！你只敢

    徐涼云把槍口偏了偏，扣下了扳機(jī)。

    砰地一聲。

    子彈破開雨簾，擦過葉夏的耳朵，打穿她的發(fā)絲和雨衣，在雨里破開了一條彈道，像在無聲大吼。

    葉夏的聲音戛然而止，瞬間僵在了原地。

    一瞬間，四周安靜了下來，只有雨在依然噼里啪啦地砸。

    葉夏看到徐涼云手上的槍冒起了煙。這些煙很快就被雨水掩埋，但這磅礴的大雨掩不住他眼里陰冷的恨。

    那恨和那天的雨一樣磅礴，和那天的雨一樣冰冷。

    那里面沒有沖動。

    我很想殺你，甚至想讓你也坐坐那把電椅。

    徐涼云慢慢吸了一口氣，聲音啞得在大雨聲里朦朧難辨：但我不是你，我是個(gè)警察。

    我的職業(yè)守則不準(zhǔn)我這么做。他說，我永遠(yuǎn)都不會變成殺人犯，我也從來都不是。

    第25章 二十四話 鐘糖說：你這樣可能要PT

    葉夏僵在原地, 片刻后，她突然又笑了一聲。

    也就是這個(gè)時(shí)候，鐘糖的聲音從樓道里傳了上來, 還有一堆噔噔蹬蹬的上樓聲。

    徐涼云！??！鐘糖一邊在樓道里氣喘吁吁地往上爬，一邊對他喊，你冷靜?。?！你是警察啊?。?！對她動手那就掉她的套里了！?。∧闱逍腰c(diǎn)?。。?/br>
    來了。

    徐涼云微微揚(yáng)起頭，輕輕嘆了一聲，拿槍的手一下子垂了下去。

    他仰頭看著暴雨如注, 默默松開了手。

    槍從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鐘糖在樓道里一直喊著徐涼云讓他冷靜，徐涼云聽著那些話, 突然感覺心里又疼又涼又冷，像掉在了冰窖里，像今天的雨都是下在他心上的，噼里啪啦地砸出了好多鮮血。

    葉夏又笑了起來。這一次她笑得尤其夸張, 都彎下了腰，不能自已，像是瘋了。

    徐涼云聽著她笑, 仰頭看著天, 感覺到似乎有一條路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再往前一步, 就是徹頭徹尾的深淵。

    深淵里很黑很暗，他知道那里是比今天這雨更冷的地方。

    但他不得不跳下去。

    除了跳下去, 別無選擇了。

    這就是這條路的盡頭，是他不得不墜入其中的盡頭。

    葉夏的笑聲突然在一瞬間戛然而止，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聲徐涼云，突然就從懷里拿了一把刀出來，沖了過去。

    徐涼云低下頭, 看見她手持著一把刀大叫著沖了過來。

    他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葉夏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聲音和暴雨一起轟隆隆作響。

    徐涼云站在原地看著她，恍惚間，他突然看到了陳述厭。

    他看到他的小畫家拿著調(diào)色板和筆站在畫板前，手上都是顏料，臉上也不知怎么的搞上去了一些，在回頭朝著他笑。

    那些在那平平無奇的日子里看起來普通又有點(diǎn)偏灰的顏色，如今再看去，卻絢爛得讓人睜不開眼。

    徐涼云無端聞見了滿屋的芳香。

    他低下頭，垂了垂眸。

    雨下大了，大得他睜不開眼，卻壓不過葉夏瘋了似的叫喊聲。

    突然，他身后一聲槍響。

    子彈破空而來，正中葉夏肩頭。

    葉夏肩頭一痛，表情瞬間扭曲，拿著刀的手猛地一哆嗦，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手上的刀也旋著飛了出去，劃了一地滋啦啦響。

    她捂住肩頭，聲音微弱了下去，又很不服輸?shù)卮舐暟Ш科饋怼?/br>
    刑警們跑上天臺，大叫著讓葉夏別動，在大雨里艱難地把她雙手銬在一起，罵罵咧咧地讓她老實(shí)點(diǎn)。

    林橘跑過來，一把把徐涼云從外面拽回了屋子里，好讓他別再淋雨。

    她氣喘吁吁，被嚇得滿頭冷汗，大聲質(zhì)問徐涼云：你干嘛呢你?。磕憧床坏剿稚嫌械秵幔?？你等死嗎你你有病吧！！你怎么從涼警畢業(yè)的你個(gè)傻逼！??！

    徐涼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