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不重要，結(jié)果在就行了?！比綈鹈髡f，“而且我不相信有哪件事能全憑運(yùn)氣去完成。”

    “你這么一說我心情好一些了。”樂之翊笑了，繼續(xù)啃三明治，片刻后想起一個問題又問他，“如果以后你變得優(yōu)秀，我還是很平庸的一個人呢？你還會理我嗎？”

    “會。”他幾乎沒有思考就說了。

    樂之翊心里暖暖的，看得出他說的是實(shí)話。

    他們吃了一半時，用餐區(qū)進(jìn)來一對年輕的情侶，在取餐坐下后，很快旁若無人地互相喂食。因?yàn)閯屿o有些大，成功引起了樂之翊的注意，她不免對他們投去“欣羨”的視線。

    “怎么？你很羨慕？”冉愷明問。

    樂之翊回過頭來，故意做了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委屈地說：“還好，稍微有點(diǎn)羨慕而已。我最近想明白了，甜甜的愛情我看看就好了，不奢求自己體驗(yàn)了?！?/br>
    讓她沒想到的是，話說完沒多久，視線就瞟見一個盛著水果顆粒的勺子緩慢往自己的方向移動過來。她納悶，抬眸看他，無聲地問你這是干什么。

    冉愷明手持著勺子柄，一直接近她唇邊才停住，看著她問：“你是喜歡這樣嗎？”

    “……”

    樂之翊趕忙推開他的勺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樣太幼稚了，我不至于羨慕這個?！?/br>
    “不是這種？”冉愷明聞言迅速收回勺子，擱回自己盤子上。

    樂之翊納悶，心想他動作也太麻溜了吧，要是他真的說“我喂你”，她可能就吃了。

    樂之翊自己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水果沙拉嘗嘗，味道很甜。有一瞬間，她的心情曲線直往上走。

    他們逛好了書店也吃好了午餐，一起往附近的地鐵站走。

    在車廂里，兩人并肩坐著，樂之翊覺得有些困，閉上眼睛打盹。等耳畔傳來報站聲，她感覺肩膀被一只手輕輕一按，她睜開眼睛，看冉愷明已經(jīng)站起來對她說：“到站了?！?/br>
    這站要經(jīng)過一條商業(yè)街才到出口。商業(yè)街上有一家泡芙店，當(dāng)樂之翊看到泡芙的的服務(wù)員從烤箱里取出一盤泡芙，猜測那一定很甜時，耳朵忽然聽見冉愷明說：“要是你真的向往那種甜的感覺，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你?！?/br>
    她的心跳一下子就不規(guī)律了，停下腳步，轉(zhuǎn)頭認(rèn)真問他是什么意思。

    冉愷明向她解釋：“就像剛才那個男生喂女生吃飯，對我來說壓根沒什么難度。如果能讓你感覺高興的話，我可以學(xué)他那樣?！?/br>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樂之翊不由地皺眉，“你準(zhǔn)備配合我，讓我體驗(yàn)一下愛情的感覺？是因?yàn)榭次铱蓱z，覺得我以后都很難找到男朋友嗎？”

    “不是。”冉愷明否認(rèn)后澄清，“我只是覺得給你那樣的體驗(yàn)對我來說不難。如果你暫時沒有男朋友，又很想感覺一下的話，我可以配合你。說到底那也不過是一種情緒體驗(yàn)而已，也不是真的?！?/br>
    樂之翊聽明白他的意思，心略微沉了沉，然后鄭重地說：“謝謝你的施舍啊，但我不需要，我為什么要你假扮的感情呢？”

    她一轉(zhuǎn)身，加快腳步走出商業(yè)街，試圖將那股惹人心煩的甜膩感覺拋之腦后。

    冉愷明沒幾步就追了上來，試著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剛碰到卻被被她甩開了。他一愣，當(dāng)即明白她是生他氣了，決定不再去煩她，安靜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地鐵。

    作者有話要說：

    冉同學(xué)你自己惹人家生氣了自己看著辦吧……

    23、第二十三章

    冉愷明跟著樂之翊走出地鐵站，一路無言地又過了兩條馬路。等經(jīng)過他們之前吃的那家麥當(dāng)勞，眼看再上去一些就要到分開的轉(zhuǎn)彎處了，冉愷明這才再次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安靜地待她回過頭來。

    她回頭看他，但什么也沒說。他沒能等到她的一句“算了”，一時間執(zhí)拗地拉著她的手臂不放開。倆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在她的目光注視下他緩緩松開了她的手。

    樂之翊自己往前走了，走了幾步路，抬起手臂朝身后的人一揮，算是告辭。

    冉愷明皺了皺眉，正想上前去解釋，卻聽見身后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他回過身，看見小姨就站在離他沒多遠(yuǎn)的地方。

    冉愷明的小姨穿了一件褪色的卡其色短外套，一條黑色的直筒褲，腳上是一雙舊而干凈的球鞋，手拎著一只咖啡色的軟皮大包，樸素又拘謹(jǐn)?shù)卣局?。?dāng)冉愷明轉(zhuǎn)過頭來，她目光里滿是驚訝。

    冉愷明朝她走過去，習(xí)慣性地拎過她手里的大包，輕聲問她怎么在這里。

    “哦，是以前廠里的一個同事，她約我吃中飯。剛才我們就在麥當(dāng)勞，一人吃了一份套餐，聊了很久的家常。誰知那么巧，剛出門和她告別，一轉(zhuǎn)身就看見你了。”小姨解釋完后靦腆地一笑。

    “嗯。”冉愷明耐心聽她說完，想了想說，“這里離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不遠(yuǎn)，要不要去坐一會兒？”

    “好啊，如果你方便的話?！毙∫绦χf。

    “沒什么不方便的?！比綈鹈髁嘀拇蟀瑤ニ〉牡胤?。

    小姨慢慢走在他旁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欣慰地說：“你又長個了。”

    “最近沒長，估計是你的錯覺?！比綈鹈髡f。

    “不管長沒長，總歸是長大了?！毙∫瘫鞠虢铏C(jī)問他剛才看見的一幕是怎么回事，轉(zhuǎn)念一想這話題轉(zhuǎn)得有些生硬，還是等會兒再問吧。

    冉愷明知道小姨的膝蓋不太好，于是放慢腳步陪她走路，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才回到老小區(qū)。

    小姨是第一次來冉愷明住的地方，她見小區(qū)內(nèi)綠化度很高，花壇里的花花草草也護(hù)理得很好，還有一個涼亭和一排健身器械，不由地一路稱贊過去。

    冉愷明沒多說什么。

    等小姨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喝冉愷明泡的茶時，好奇地問一句：“這一路走來覺得挺安靜的，你之前說的吵是指哪里??？”

    其實(shí)她早就想來看看了，但冉愷明一直以“這里有點(diǎn)吵”婉拒了她要過來的意思。

    冉愷明從沒把吳娥憐那家的情況告訴過小姨，更別提那個耳光了，他這輩子都不會說。

    “現(xiàn)在不怎么吵了?！比綈鹈髟谛∫虒γ孀拢龜Q開一瓶礦泉水。

    “看你住在這里我也放心?！毙∫谭畔掳状刹璞垌∩弦粚哟葠鄣墓?，“好好看書，缺什么就告訴我，我?guī)湍阗I好，叫快遞寄過來就成。你別跑來跑去了，安心等待明年六月的考試，也別有壓力，一定沒問題的，你從小到大都是尖子生?！?/br>
    冉愷明沒說什么。

    小姨見狀笑了笑。不知是不是覺得手上必須有些事情做才自然，她很快又拿起剛放下的白瓷茶杯，對著杯口貼著的幾片茶葉吹了吹。

    冉愷明的視線落在小姨干瘦枯燥的細(xì)手指上，心里有些不好受。

    “對了，剛才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沒看錯的話，是個女生對吧？”小姨視線從茶葉移到冉愷明臉上，終于用溫和的語氣問了出來，“是你以前的同學(xué)嗎？”

    “不是同學(xué)，她是房東的女兒，這房子是她家的?！比綈鹈魈糁攸c(diǎn)回答。

    “哦，是這樣。那你平常和她來往多嗎？”小姨可沒忘記剛才那一幕，她的外甥竟然伸手拉住那個女生的手，這要不是親眼目睹，她絕對不敢相信。

    冉愷明回答：“還好，偶爾碰上了會聊天。”

    他略過了打工的事。

    “偶爾碰上？在哪里碰上的？你去找她還是她過來找你？”小姨似乎在認(rèn)真剖析冉愷明說的每一句話。

    “你究竟想問什么？”冉愷明直問。

    小姨的表情有些尷尬，適時地放下杯子，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說了：“我剛才被你嚇了一跳，你知道嗎？我遠(yuǎn)遠(yuǎn)看見你站在路上拉住一個人的手不放，第一反應(yīng)是你遇到什么麻煩事了，但怕自己認(rèn)錯人不敢直接喊你名字，等走近兩步仔細(xì)一看，真的是你，而你拉著的那個人好像不是男的，是個女的……”

    “她本來就是女的。”冉愷明打斷了她的回憶。

    “那你為什么要拉著她？這樣的舉止不該發(fā)生在普通朋友之間，我說的對嗎？”

    冉愷明心里有些煩躁，干脆說：“我無法一下子和你說清楚，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吧?！?/br>
    小姨語塞，心里不免有些發(fā)愁。雖說冉愷明成年了，有了想接觸的異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多想一下，還是有些早了，尤其是他這個階段應(yīng)該專心備考，其他的干擾因素最好不要出現(xiàn)。

    于是，她遲遲地開口問他：“你喜歡她啊？”

    冉愷明對上她的視線，然后說：“不知道，但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很放松，感覺很舒服。”

    “那她喜歡你嗎？”小姨又問。

    “應(yīng)該和我的感覺差不多吧?！比綈鹈飨肫鸨粯分从H了一臉口水的事。

    小姨輕輕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對她有好感是吧？這我不反對，畢竟交朋友是一件好事。但我還是要多說幾句，你還年輕，在這個階段談戀愛還是早了些。我覺得你和她做普通朋友完全沒問題，但千萬別因?yàn)橐粫r好奇或沖動去嘗試不該輕易嘗試的事，那樣對你們的將來都不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想多了?！比綈鹈靼淹嬷可w，垂眸說，“我們遠(yuǎn)遠(yuǎn)不到那一步?！?/br>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但年輕人血?dú)夥絼?，感情上的事容易失控。”小姨委婉地說，“尤其是女生，她們比較感情用事，萬一陷下去了，身心損失都比較大。你是男生，和她們往來要有分寸感，千萬不能去傷害她們?！?/br>
    冉愷明放下手里的瓶蓋，神情認(rèn)真，忽地說：“你是怕我像那個渣男一樣，把女人當(dāng)成玩物，厭倦后就像丟棄一張廢紙一般丟掉？”

    “當(dāng)然不是。我相信你的為人，怎么可能和那個人一樣？我想說的是，你不要隨便和一個女孩子談戀愛，除非你能給她長遠(yuǎn)的未來，不然就別去沉迷一時的歡樂。女生呢，從生理上說風(fēng)險更大……”

    小姨緩慢又冗長地表達(dá)自己的隱憂，整整說了十分鐘，還沒有停歇的意思。

    漸漸地，她的聲音離冉愷明越來越遠(yuǎn)了。從小到大他不知聽她和他mama說過多少回了，類似“幸好他不像那個人渣”“我絕對不會讓他變成那樣”“但我還是害怕基因的力量”……她們對他的那些質(zhì)疑和擔(dān)心，說到底是不愿相信他本人。

    他生物學(xué)上的父親雖然在他的生命里一直缺位，卻似乎又像一道影子一般，如影隨形。

    他會做出那樣的事嗎？他聽得多了，有幾個瞬間自己都快懷疑自己了，懷疑之后是憤怒和沮喪。

    今天那個影子又跟過來了。他不過是拉了拉一個女生的手，他的小姨就聯(lián)想到了很可怕的一面，好像他會讓對方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好像他就沒資格去碰她一下。

    他的心沉下去，連同這幾個月來溫?zé)嵩陝拥那楦幸惨稽c(diǎn)點(diǎn)伏下去，從小到大培養(yǎng)出來的理智又一次占了上峰。

    沒錯，他現(xiàn)在能保證給她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能保證。

    小姨還在繼續(xù)說著她認(rèn)為必須要對他說的事，好久之后才停下來。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比綈鹈髟谛∫探Y(jié)束教導(dǎo)后漫不經(jīng)心地說，語氣甚至變得輕慢，“但我考慮不了那么多，當(dāng)下開心不就行了？本來壓力就大，凡事都想那么遠(yuǎn)還要不要活了？再說了，我又沒勉強(qiáng)她。”

    “不勉強(qiáng)就可以了？她是自愿的你就覺得沒事了？那你說說你能對她保證什么？你能保證和她一直在一起？你能保證她會一直喜歡你？你們倆真的是合適的嗎？這些你都得仔細(xì)想一想，沒想清楚之前是不能沖動的?！毙∫虈?yán)肅又啰嗦地重復(fù)了一遍，“你成年了，要學(xué)會約束自己，做事不能光顧著當(dāng)下的開心?！?/br>
    冉愷明伸手拿過小姨面前的茶杯，看了一眼說：“水涼了，要加嗎？”

    這有逐客令的意思了，小姨真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我知道我啰嗦，但你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人不能不約束自己，尤其是感情，放縱自己讓對方懷孕了，你這輩子就完了……”

    “不是有個叫避孕套的東西嗎？你在擔(dān)心什么？”冉愷明的情緒越煩躁，語氣卻越顯得淡漠，直接起身把茶杯拿去水池邊，“還要加水嗎？”

    小姨愣住，立刻不再多說了。其實(shí)她也明白自己今天是惹他煩了，再怎么說他都是一個有分寸的人，不至于做出荒唐的事，她應(yīng)該對他多幾分信任。她會如此啰嗦是因?yàn)橹两駷橹箾]有自己的孩子，內(nèi)心早把他看作是自己親生的了，忍不住事事cao心。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毙∫棠闷鹱约旱陌瑴睾偷馗鎰e。

    小姨走后，冉愷明洗好了杯子，隨手放在一邊，不料轉(zhuǎn)身的時候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他一看，杯子已經(jīng)碎在廚房的瓷磚上。

    他彎腰一片片地?fù)炱饋恚€有些使力，手指觸碰到這些尖銳鋒利的瓷片口子時一點(diǎn)防備也沒有。他甚至越來越用力，簡單粗暴地把這堆碎薄瓷片撿起來，一起扔進(jìn)了垃圾袋里。

    那天之后，樂之翊沒有再見過冉愷明。這一次，他們誰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對方。從表面上看是因?yàn)楦髯悦β担宦?lián)系也正常，但實(shí)際上他們是忽然間中斷聯(lián)系的，當(dāng)然這點(diǎn)除了當(dāng)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

    因?yàn)槿綈鹈鞑辉谛佬烂骛^打工了，樂爸爸和樂mama提及他的次數(shù)也少了很多，導(dǎo)致樂之翊的生活和“冉愷明”三個字交集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

    有一回樂之翊去面館，有幸見到了接替冉愷明的小伙子，還碰巧撞見他和一個年輕的女客人互留聯(lián)系方式，她當(dāng)下的想法是要換成是冉愷明他絕不會那樣。

    那一刻她很想念他，恨不能立刻跑去見他，但她知道自己要克制。

    樂之翊將自己這段“失意的感情”隱藏得很好，身邊人都沒看出她的難受。即便是莊漪萌和許凜，在得知她沒再繼續(xù)和冉愷明聯(lián)系后也以為是她自己想明白了，終止了這份令人眩暈但不可能長久的情愫。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依舊每天都會念好幾遍他的名字，從沒有中斷過。

    為了克制自己的感情，她連老小區(qū)都很少去了，她這樣回避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了寒假。直到接到莊漪萌電話，她才決定再去一趟老小區(qū)。

    從開學(xué)到放寒假，莊漪萌整整一個學(xué)期都沒回過家。她爸爸說過等她放寒假了就幫她在外面租個房子，但她對此不抱希望，結(jié)果也證實(shí)了她的預(yù)測，她都已經(jīng)放寒假了，她爸爸還沒提租房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