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 問就是零發(fā)現(xiàn)他的耐心似乎快要用盡了。

    將已經(jīng)動搖的靈魂重新拉入了黑暗之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眼看著這樣的事情在眼前發(fā)生幾次。

    零一下子便明白了繼國緣一口中所謂的代價到底為何物, 那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樣由他自己勞心勞力付出的東西。

    由他人替他支付的代價, 他著實快要承受不住了。

    而不妙的預(yù)感，還是來自于目前他所處的這個幾乎可以稱作是城池的空間。

    幽暗的燈火是陽光最廉價的替代品, 這個地方過于適合讓鬼生存在這里了。

    換句話說，也是不太歡迎人類的亞子。

    空曠的地方還回蕩著自己的聲音, 在那拖長的尾音里零還是站了起來走了兩步。

    走廊的盡頭是豎立著的樓梯, 他試著將腳往上一放。

    要不是手堪堪扶住了木頭扶手, 在那一下子倒轉(zhuǎn)過來的重力下, 他怕不是一頭磕在這樓梯上，提前就能打出GG了。

    而在零后怕地轉(zhuǎn)頭去看方才踩著的地面已經(jīng)變作墻壁時，一聲琵琶弦被撥動的聲音也同時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

    下意識回頭望去, 眼前那高聳的坐臺拔地而起長勢喜人, 一下子就越過了頭頂。

    宛如演出般正襟危坐在其上的, 可不就是鳴姬么。

    對于眼前這一切稀奇古怪的東西零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測：“這是你的血鬼術(shù)？”

    “血鬼術(shù)？”鳴姬像是咀嚼般重復(fù)著這個詞匯。

    又是一聲急促的弦音, 零抓著扶手便感覺到腳底下的樓梯正脫離了所在的墻垣與屋房，轉(zhuǎn)移了方向與位置后，便緩緩延長升起。

    見狀零便也沒再出聲，水平線持平地三目相對，那只單獨的眼睛中飽含的欲望直直撲面而來。

    轉(zhuǎn)過刀刃將鋒芒的一面露了出來，零對著她打商量道：“能不能放我出去？”

    鳴姬沒有說話，回應(yīng)他的是在瞬間加速往前延伸的樓閣，和他們之間急速縮短起來的距離。

    見她不出所料地被欲望所驅(qū)使的行為，零眨了眨眼睛穩(wěn)住步伐讓刀鋒染上赫色。

    過快的加速度是個好東西，譬如，他的刀在這個加速度的加持下也變得更快了。

    在那刀刃即將砍到她的身子之前鳴姬才發(fā)覺了不對勁的地方，她艱澀吃力地控制著自己所在的樓閣再次拔高。

    見她想要躲閃，零順著即將撞上的墻壁踏了幾步，躍起摸到了煙色榻榻米的邊緣，他十分輕易地便翻上了這個平臺。

    鳴姬：“……”

    “現(xiàn)在能好好溝通了嗎？”

    刀刃架上了她的脖頸，果然如零所想的那樣，一變作鬼就擁有著這樣特殊的血鬼術(shù)，除了眼睛之外身體其他部分并未展現(xiàn)出過多的鬼的特征的鳴姬近身作戰(zhàn)的能力可以說是幾乎沒有。

    震然一下，還在急速變化的樓閣終于停止了下來，鳴姬盯著那近在咫尺的刀刃都快蔓延到她身上的灼熱感，深深的恐懼與還剩幾分的掙扎茫然讓她的眼中稍稍露出了清醒的神色。

    嗯，大概也是被迫清醒的。

    “為什么？”鳴姬拼命地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如今剩下一只的眼睛里只余留下了憤怒，“明明所有人都喜愛著我彈奏的琵琶，為什么你不能理解？”

    她喃喃地重復(fù)了一遍：“所有人，都喜歡聽呀？”

    怔然聽見這樣的話零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和你殺的那些人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他現(xiàn)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那天沒能硬著頭皮把故事聽完。

    否則估計，也就不會是現(xiàn)下這種局面了吧？

    “從前不是這樣的，這是天授的技藝?！兵Q姬有點兒混亂地訴說著，她將脖頸揚起，有點急切地想要證明什么，“我是有理由的?！?/br>
    “只有在殺人之后，我才能彈出大家都喜歡的曲子?！彼袷亲プ×耸裁窗闼浪赖卣J(rèn)著這個邏輯，“在那個男人死后，我便一夜成名了?！?/br>
    某些記憶混亂的地方她只是用停頓替代了過去，零聽著她斷斷續(xù)續(xù)也便荒誕地敘述完了自己從前的過往。

    不太美好的一段經(jīng)歷，不受歡迎的藝人在經(jīng)歷了家中前任丈夫的家庭暴力之后怒而反殺，走上了先殺人再上班的演藝生涯。

    而那些沾著血腥的曲子，很可笑地竟然在頃刻間改變了鳴姬從前所認(rèn)知的世界。

    身上沾染的味道還沒有散去，星星點點的血跡都還留在不甚體面的衣物上，徘徊在忐忑與彷徨的情緒下演奏出來的曲目，成了這江戶城中人人追捧的東西。

    “……你又為什么要答應(yīng)我，在今夜本該進(jìn)行的最后一場演出之后便選擇要去自首？”察覺到了有些對不上號的東西，零本來還心情有點復(fù)雜地看著她，忽然就靈光一現(xiàn)：“還有那件演出和服呢？那件演出和服于你而言又有什么意義？”

    “……？”鳴姬重復(fù)了一遍，“演出……和服？”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那套即使沾染了血色卻依舊華美至極的衣物，手上的琵琶與撥子，似曾相識地一下子便摔落了下來。

    聯(lián)系起從芝居場屋的老板口中聽見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事，零其實已經(jīng)能將這個故事串聯(lián)完整了。

    向來逆來順受的人藏匿起來的怨恨若是被一根針刺破，爆發(fā)出來的東西往往誰都無法承受，而那件演出和服恰巧就是鳴姬最為看重的那根鋒銳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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