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苗嘉顏偶爾和陳廣達(dá)時也挺皮的，都是跟陳潮學(xué)的。陳廣達(dá)說他跟陳潮不學(xué)點(diǎn)好的，苗嘉顏說：“好的也學(xué)了?！?/br>
    陳潮還跟爺爺奶奶小叔他們聊了會兒，用的苗嘉顏手機(jī)。本來就是他倆在聊，正好苗嘉顏在陳家，陳爺爺看到了過來說話，后來手機(jī)就從苗嘉顏手里拿走了。

    老人想孫子，聊了好半天。

    后來快聊完了，聽著已經(jīng)在收尾了。苗嘉顏還在那邊跟小弟說話，陳廣達(dá)叫了他一聲，示意他去拿手機(jī)。

    苗嘉顏見陳奶奶還戀戀不舍的，也沒急著拿回來。

    “行了媽，讓他該干啥干啥去?！标悘V達(dá)說。

    陳奶奶于是說：“那你忙吧，奶奶掛了?。俊?/br>
    陳潮笑著說“好”。

    陳廣達(dá)又看了苗嘉顏一眼，給他個眼神讓他去拿。

    苗嘉顏聽著聊完了，站起來去陳奶奶那兒拿手機(jī)。陳潮剛才說手機(jī)給苗嘉顏就行，可陳奶奶說完話就習(xí)慣性給掛斷了。

    陳奶奶掛完才想起來，笑著說：“喲我還給掛……”

    她把手機(jī)遞給苗嘉顏，話音突然停頓了一下，兩秒之后才看著苗嘉顏說：“我給掛了?！?/br>
    “沒事兒，陳奶奶?！泵缂晤伌鹗謾C(jī)，說，“我們也沒什么事說?！?/br>
    陳奶奶沒說話，點(diǎn)點(diǎn)頭，坐下了。

    陳廣達(dá)過去她旁邊坐著，跟她說點(diǎn)沒用的話，問問村里這家那家的事兒。

    地上都是剛才小叔和小弟嗑的瓜子殼和榛子殼，苗嘉顏去拿了苕帚掃地。

    陳奶奶視線落在他身上，看著這個在她身邊長大的孩子。苗嘉顏從不大點(diǎn)兒的時候就乖，爺爺奶奶去棉花地里干活兒，把他放在她這兒，那么點(diǎn)兒一個小孩兒，坐在小板凳上幫她摘豆角剝豌豆，小手指頭被染得綠綠的。

    后來小苗兒長大些了，陳奶奶最疼他，好吃的給陳潮一份，給苗兒留一份。再后來陳潮回去了，就都留著給苗兒。

    苗嘉顏又懂事又孝順，四個老人他都在一樣照顧著，不分親的遠(yuǎn)的。

    “問你呢媽，”陳廣達(dá)用胳膊肘碰碰她，“愣神兒呢怎么？”

    陳奶奶這才回過神，看向他：“問我什么了？”

    “問你錢叔那孫子結(jié)婚沒呢？”陳廣達(dá)又重復(fù)一遍。

    “人孫子才十七八，你是不是在這兒沒話找話呢，”陳奶奶心煩，不想和他說話，揮手說，“別在我這兒坐著，上一邊去。”

    陳廣達(dá)笑嘻嘻的，摟著她肩膀往他身上一倚：“我不上一邊兒，我就在我媽這兒?！?/br>
    陳奶奶嫌他煩人，推他。

    苗嘉顏什么都沒察覺到，在那兒心無旁騖地掃地，干果殼收了挺大一堆，沒扔，留著陳奶奶明天做飯時添火，這些東西是最好燒的。

    陳奶奶一直看著他，苗嘉顏一回頭和她撞上視線，還愣了下。

    “怎么了？”苗嘉顏見她有點(diǎn)不自然，眼圈似乎紅了，放下東西走過來蹲下，輕聲問，“怎么了，陳奶奶？”

    陳奶奶低頭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苗嘉顏很擔(dān)心，想了想問：“你是不是想潮哥了呀？再跟他說會兒話嗎？”

    陳奶奶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第89章

    苗嘉顏什么都沒感覺到, 他就沒往有些方面想，也不明白陳叔怎么就突然開始跟陳奶奶黏糊糊的。

    他還幫著安慰陳奶奶，以為她是想陳潮了。

    陳廣達(dá)和他說：“沒事兒，你上樓睡覺去吧, 苗兒?！?/br>
    苗嘉顏有點(diǎn)放不下心, 蹲在那里晃晃陳奶奶的手。

    陳奶奶攥著他的手, 眼睛紅紅的。

    苗嘉顏被陳廣達(dá)攆上去睡覺了，走前又哄了陳奶奶好一會兒。

    他走了之后陳奶奶起身去了另外的房間，還拍拍陳廣達(dá)肩膀，把他也叫了過去。

    “怎么了媽？”陳廣達(dá)跟在后頭, 揣著明白裝糊涂。

    陳奶奶回手關(guān)了門, 招手讓陳廣達(dá)跟她一塊兒去里面的小床上坐。

    “這還神秘兮兮的?！标悘V達(dá)說。

    “你……”倆人一起坐下, 陳奶奶拽著陳廣達(dá)胳膊，欲言又止，“你不許說孩子, 別發(fā)脾氣?！?/br>
    “我說孩子干什么啊, ”陳廣達(dá)失笑，“孩子那么聽話。”

    “是聽話。”陳奶奶紅著眼睛，連連點(diǎn)頭。

    “到底怎么了？”陳廣達(dá)問。

    陳奶奶本來要開口了, 又給咽了回去, 看著陳廣達(dá)說：“你先保證, 保證你不鬧孩子?！?/br>
    “我保證，不管啥事兒我不鬧他?！标悘V達(dá)哭笑不得地說, “你有話就說吧, 媽?！?/br>
    陳奶奶再開口時聲音壓得更小了, 說悄悄話一樣。

    “我剛才用苗兒手機(jī), 我不當(dāng)心給掛了……”她實(shí)在難開口, 不知道這話得怎么說，“我就看見吧……看見他倆上邊說過的話……”

    陳奶奶連忙補(bǔ)充一句：“我不是故意看的，我就一低頭，也可能是我沒看準(zhǔn)……”

    陳廣達(dá)沒吭聲，等著她說。

    “我就看見吧……”陳奶奶支支吾吾的，實(shí)在說不出口，“反正看見他倆說話不對勁兒，小潮管苗兒叫那啥……”

    她既怕陳廣達(dá)太生氣，又怕他聽不明白：“反正就是兩口子之間的稱呼?！?/br>
    “叫‘媳婦兒‘??？”陳廣達(dá)問道。

    陳奶奶皺著眉：“差不多吧，反正就這意思?！?/br>
    陳廣達(dá)“嗨”了聲：“鬧著玩兒呢吧，現(xiàn)在小孩兒開玩笑都沒輕重?！?/br>
    陳奶奶搖頭，說：“不像啊……”

    “誰知道他們了，可能說著玩兒的，”陳廣達(dá)安慰著她，“你別多琢磨?！?/br>
    陳奶奶并沒有那么好糊弄，這倆孩子從小就關(guān)系好，也經(jīng)常一塊兒住，后來陳潮上大學(xué)了更是天天一起住。那會兒當(dāng)奶奶的沒覺得有什么，小孩兒關(guān)系好起膩也正常，丁家那小子也常來。

    可這會兒從后往前捋著回想，就覺出不對了。

    這好得有些過了。

    “那要是真的呢？”陳奶奶生怕別人聽見，湊近了跟陳廣達(dá)說話，“苗兒從小就跟個小女孩兒似的……那要是他倆玩兒著玩兒著，就歪了心思呢？”

    陳廣達(dá)臉上還是笑著的，卻看著陳奶奶，反問她：“你怎么說，媽？”

    “我哪知道！”陳奶奶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我問你呢?！?/br>
    “你要問我啊，”陳廣達(dá)停頓了下，說，“要我說就不管了?！?/br>
    “那哪行??！”陳奶奶著急地接他的話，“那怎么能行？那成什么了啊……苗兒就是再像女孩兒，再秀氣，他也是個小伙子啊……”

    陳廣達(dá)說：“年代不一樣了，媽，現(xiàn)在年輕人很多都這樣，隨他們?nèi)グ?。?/br>
    “你說什么呢！”陳奶奶被他的話驚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震驚地看著陳廣達(dá)。

    陳廣達(dá)本來想先給對付過去，讓她自己慢慢適應(yīng)，但眼見著這糊弄不過去了。

    他收起之前那副沒正形兒的樣兒，坐正了跟陳奶奶說：“那不然咱還能怎么的，你是能管了你孫子還是能管著苗兒？媽，苗兒是個好孩子?！?/br>
    “我比誰都知道他是好孩子，”陳奶奶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那跟我自己孫子有什么區(qū)別，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可他再好他也不能當(dāng)孫媳婦兒啊！”

    “就正常去找個媳婦兒，這年代誰還能保證過幾年??？”陳廣達(dá)自嘲地笑了聲，“你看我不就得了?！?/br>
    “你那也過了十多年呢，你還生了個兒子呢！”陳奶奶反駁說。

    “現(xiàn)在這年輕人結(jié)婚了不要孩子的多了去了，哪天過不下去了就離?！标悘V達(dá)說，“沒區(qū)別，就那么回事兒吧?！?/br>
    陳奶奶跟他簡直聊不下去了，本來心里是慌得不行了，想找他商量商量，沒想到他能是這么種不在意的態(tài)度。陳奶奶心里那點(diǎn)慌張和無措這會兒都轉(zhuǎn)到陳廣達(dá)這兒了，讓他氣得胸口都發(fā)悶。

    陳廣達(dá)又開始哄她，陳奶奶讓他這么一打岔，情緒稀里糊涂散了多半兒，從開始又急又氣變成現(xiàn)在只剩下愁。

    苗嘉顏之后幾天都覺得陳奶奶不太對勁兒，像是有點(diǎn)躲著他，也不怎么和他說話。

    他不明白原因，可也感覺到陳奶奶不太想和他相處，雖然陳奶奶并沒有對他冷著臉，看著還和之前一樣的，但苗嘉顏和她相處的時間太久了，他能很敏感地捕捉到這一點(diǎn)情緒上的變化。

    這還是頭一回這樣，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連苗奶奶都感覺到了，跟苗嘉顏說：“你陳奶奶怎么別別扭扭的，我跟她說話她直躲我。”

    苗嘉顏搖頭：“我也不知道?！?/br>
    “我再問問她，怎么的了呢?！泵缒棠碳{悶地說。

    苗嘉顏和陳潮說起這事兒，陳潮都聽笑了：“不能，你多想了?！?/br>
    “我奶奶也這么說，”苗嘉顏默默地回想著，沒想出什么來，“陳奶奶不想理我?！?/br>
    “不可能，她不理我也不能不理你，”陳潮完全不信，“好端端的不理你干什么啊?！?/br>
    苗嘉顏也沒和他再多說，自己在那兒琢磨。

    “這愁的，”陳潮說，“你不然就直接去問問，自己越想越多?！?/br>
    苗嘉顏沒有頭緒，嘆了口氣。

    苗嘉顏從小到大得到的愛就這么多，來自這么有限的幾個人。

    除了自己的爺爺奶奶之外，很長一些年里最疼他的就是陳奶奶和陳爺爺，他們對苗嘉顏來說太重要了。

    苗嘉顏去問也沒能問出什么來，他因?yàn)樽约盒睦锊惶故?，因此面對著陳爺爺陳奶奶本來也心虛，后來就不敢問了?/br>
    他是在有天和陳潮視頻之后突然想明白的，一瞬間就把事情都通上思路了。

    苗嘉顏看著聊天界面的背景和上面陳潮剛發(fā)的“老婆晚安”，顫著手指去翻聊天記錄，看到那天視頻之前陳潮發(fā)的“老婆我醒了”，他有將近五分鐘的時間完全沒動。

    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手心冰涼。

    陳潮本來已經(jīng)睡著了，他白天太累了。

    苗嘉顏的視頻再次發(fā)過來，陳潮摸過手機(jī)接起來，問：“怎么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