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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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他心情便能好上一些。 窗外已經(jīng)有焰火升空。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熱鬧非凡。 不再耽擱,晚晚收好金針,便和容厭一同前往宴會的殿宇。 宴會不用她花費(fèi)半點(diǎn)心神,準(zhǔn)確來說,在皇宮之中,她沒有半點(diǎn)需要憂慮的地方。 她想要的,容厭都會為她找來,她作為皇后,大小事宜也是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容厭會為她解決。 晚晚配合地跟著容厭出現(xiàn)在除夕宴。 他牽著她的手,即便是入座時,也是先扶著她坐好,他才落座。 晚晚一邊出神一邊望著高臺之下的朝臣。 他們對她也十分尊敬。 不久之前,她還是聽?wèi)T了貶低她的那些流言蜚語。 晚晚看了看容厭。 他神情很淡,側(cè)臉的線條精致,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悅,下面朝臣也早就習(xí)慣了他不辨喜怒的態(tài)度,不管各自心里想的什么,都營造出一副和樂融融、喜氣洋洋的氛圍。 注意到她在看他,容厭微微側(cè)過頭,宮燈璀璨的燈火落入他清透的眼底,流光溢彩,晶瑩剔透。 晚晚沒有移開視線,漆黑的眼眸沉靜而平和。 視線相接,誰也沒先開口,周圍和樂的喧鬧之聲卻模糊起來,就像是成為了她與他相望的背景,天地間,就只剩下了彼此。 容厭握住她的手,掌心不大的力道,將她整只手背都輕輕攏住,微冷的溫度,涼湛湛地沁入心底。 若他一開始就是這樣…… 晚晚沒有想下去。 宮宴順利地慢慢到了尾聲,晚晚透過花窗,看著外面的夜色。 除夕夜,就快要結(jié)束了。 殿外來了幾人,同守在外面的曹如意低聲講了幾句,隨即,曹如意立刻小跑進(jìn)來,從側(cè)方上到丹陛之上,行禮后,在容厭耳邊小聲匯報。 “陛下,楚行月已入天牢?!?/br> 晚晚這個位置,也聽得清曹如意的聲音。 她心臟重重一跳。 周遭的喧囂又清晰起來,方才那股難言的和睦氛圍眨眼間消弭,換成了另一股繃緊到極致的氣息。 容厭看著她驟然滯住的神色,方才那些舒緩喜悅的心情,此刻蕩然一空。 他做了那么多,卻比不過有關(guān)于楚行月的一句消息。 晚晚手指不自覺收緊。 容厭看著兩人交疊的手,隨著她蜷起的手指而將手微微合攏,依舊是維持著握著她的手的姿勢。 不想松開。 晚晚喉嚨干澀起來。 師兄,此刻就在皇宮的天牢之中。 他距離她那么近了。 晚晚呼吸也有些亂。 容厭看了一會兒晚晚的神情,心情沉落谷底,他下頜微抬,示意曹如意先退下。 不過是這樣一個點(diǎn)頭的功夫,晚晚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 容厭看著她用力到泛白的手指。 晚晚嗓音微澀,“陛下?!?/br> 容厭應(yīng)了一聲。 晚晚喚了他一聲之后,聲音便恢復(fù)了往日的清晰平穩(wěn)。 “我,要去見師兄?!?/br> 容厭看著她的眼睛,靜靜回答:“如果我不想讓你見他呢?” 晚晚不想再與他爭執(zhí),嗓音低柔地反問:“不是陛下讓他入上陵的嗎?陛下知道楚行月是我的師兄,不僅沒有阻攔他入皇城的計(jì)劃,甚至還讓我知道,難道不是允許我可以去見他嗎?” 容厭是想讓她看清楚行月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他沉默了下。 “我會讓你見他的。只是,他剛?cè)胩炖?,你就要去見他嗎??/br> 那么急切。 晚晚輕聲道:“知道他在上陵,距離我那么近,我卻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樣子,才更會多想。我不喜歡臆測那么多。” 在意和不在意,有時候就是那么清晰明了。 楚行月什么都不用做,他隨隨便便的消息就能牽扯她的心緒,而他費(fèi)盡心思,才勉強(qiáng)能走入她的眼中,讓她看一看他。 還不知道有幾分,是因?yàn)樗室庹孤冻龅钠疗つ摇?/br> 容厭感覺自己似乎在往下墜落。 楚行月橫亙在她與他之間時,他便永遠(yuǎn)是楚行月的贗品。 這樣的情況之下,隔著楚行月,他還想讓她眼中有他容厭,兩個月和兩年,也沒多少區(qū)別。 如今楚行月回來了,他應(yīng)當(dāng)不用再被當(dāng)作他的替身了。 容厭同意了。 晚晚渾渾噩噩等到宮宴結(jié)束,他牽著她的手,一步步往天牢走去。 他為她穿好狐裘,頸邊的白色毛領(lǐng)貼著她的脖頸和下頜,襯地一張小臉更加粉雕玉琢,增添了幾分少女的稚氣。 晚晚走在月光之下,她思緒紛雜。 怎么可能不復(fù)雜呢? 過去的邢月師兄,是她最喜歡、最在意的人啊。 如果有一個人,在自己厭惡世間所有人和事的時候,像陽光,像空氣一樣地包裹著自己,讓自己能再次看到花朵的五彩斑斕,看到自己也能被愛…… 誰會不動容。 晚晚最開始,對師兄沒比對容厭好多少。 什么師兄,同一個師父手底下的陌生人而已。 她也無需去請教一個天賦不如她、記性不如她、心思還不在醫(yī)術(shù)上的師兄。 最開始那一年,她面對師兄,常常是懶得搭理他,不管他如何對她有興趣,她也只覺得他煩,甚至煩到設(shè)計(jì)他中了渾身又癢又痛的毒。 師父發(fā)現(xiàn)后,盯著她問,是不是她做的,師兄朝她眨眼,讓她咬死不要承認(rèn)。 晚晚瞥他一眼,小女郎為了表示討厭他,脆生生的聲音絲毫不懼地承認(rèn)下來。 師父面色不明地看著師兄努力對她使眼色。 聽到晚晚的承認(rèn),師兄啞然。 晚晚被罰之后,跪在庭院里抄清心咒,師兄蹲在她身邊唉聲嘆氣,夏日蚊蟲多,他弄了些草藥,又差人搬來幾座冰鑒,在她頭頂搭了個遮陽的棚子,一旁擺著冰鎮(zhèn)的瓜果甜湯,旁邊還有人為她打扇。 師父氣得罰師兄一起跪在院子里。 一起受罰,一起學(xué)醫(yī),一起將足跡遍及整個大鄴。 在師兄眼里,她好像有無窮無盡的美好之處。 他在身邊時,晚晚不用擔(dān)心自己被欺負(fù),師兄會帶著她教訓(xùn)回來,她也不用擔(dān)心自己會被人打攪,萬事都有師兄在,她的心情也時時刻刻都是愉悅的,他總有法子讓她輕松高興起來。 所以當(dāng)他提出要娶她時,晚晚雖然沒有立刻同意,看他苦惱,看他反思,看著長袖善舞的他笨拙地買來一堆話本苦讀,還四處請教。 她只是在調(diào)整、嘗試,她在思索,自己愿不愿意讓師兄成為與自己更親近的那種關(guān)系。 那么多年,她可以時時刻刻感受到師兄的喜歡和在意。 她看得到他在外面一呼百應(yīng),光風(fēng)霽月,走到哪里都受人推崇愛戴,也看得到他下手利落地解決掉妨礙醫(yī)館和覬覦她的權(quán)貴。 師父對她好,卻過于嚴(yán)厲,師娘溫柔,卻沒有幾年就撒手人寰。 她是在師兄的愛護(hù)之下長大的,讓她隨心所欲,時刻都將她放在第一位。 大概,再也沒有可以對她更好的人了。 她的師兄。 她想答應(yīng)他,想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駱曦和邢月,從小便在一起,一輩子也應(yīng)在一起。 和師兄一起那么多年,他縱容著她,她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的好,離不開這樣的好。 晚晚被容厭牽著手,慢慢走在通往天牢的路上。 她回想著過去的一點(diǎn)一滴。 她也想起,師父臨終前,絮絮叨叨將他多年的心事的告知于她。 他書房中的暗格里,藏著一封信,是他撿到養(yǎng)大的大弟子,也是域外某個國度的王子留下的,拿著這封信,憑著這份養(yǎng)育之恩,能得到多少好處與攪動風(fēng)云的機(jī)會,不言而喻。 師父說,外戚把控皇室太久了,朝堂早晚會有大變,他等不到那一天,不知道大鄴的未來在哪里,可是至少,他不能讓這封信成為威脅。 他死了,這封信,便也直接燒去好了。 師父死去之后,晚晚看著空蕩蕩的暗格,還有處處被師兄封鎖的醫(yī)館。 她想了許久。 師兄那時問過她,為什么他和她那么多年,她卻不肯順從他一次,不肯與他站在一起,她難道不相信他嗎? 他眼里似乎有著絕望的神色。 他那么傷心,因?yàn)樗豢蠋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