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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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被抱住,身子被她奔跑過來的力道沖撞地往后傾了傾。 容厭的手扶在她身后,讓她能穩(wěn)穩(wěn)抱住綠綺。 晚晚低頭看著她的小徒弟,綠綺很快松開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而后吉祥話一串串地從她口中冒出來,好一會兒才說完。 從里面跟出來的張群玉、白術(shù)等人也行了禮,容厭讓人一一又備下豐厚的賞賜。 張群玉瞧著表面規(guī)規(guī)矩矩的綠綺,無奈地揉著額角。 幸好皇后娘娘脾性也好,綠綺再怎么活潑好動,她也不會討厭。 張群玉目光落在容厭和晚晚兩人身上。 牢房中的氣息與平日宮中的香息涇渭分明。陛下和娘娘應(yīng)當(dāng)是在牢獄中停留了許久,周身也殘留了一絲牢獄中的陰森味道。 他眸光動了動,低眸和往日一樣又逗了綠綺兩句,隨后便請白術(shù)和紫蘇將匆匆跑出來、衣衫單薄的綠綺帶回抱廈之中。 人都散開,周遭只剩下他和容厭、晚晚三人。 張群玉正色著與容厭聊起公務(wù)。 “陛下,楚氏余孽里最大的威脅已經(jīng)入上陵,他說見到陛下之后,會親自默寫出來金帳王庭剩余的地形圖和布防,陛下可有決斷,什么時候從他口中繼續(xù)撬出些有用的消息?” 容厭神色很淡,“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沒那么輕易將他這份冠冕堂皇能拿上來的籌碼用出來,心急也無用。” 張群玉輕嘆一聲。 “他入上陵,是蓄謀已久。楚氏已經(jīng)末路窮途,他手中能抓住的不多,可臣這幾日看了往年與楚行月有關(guān)的情報,他確實能謀善斷,心性和手腕都不缺。如今,他必然會將自己手中握著的,十倍百倍用出來。常言道窮寇莫追,他已經(jīng)成為窮寇,卻送上門來,所謀必然甚大,陛下千萬當(dāng)心。” 容厭和楚行月不陌生,這些話,不用張群玉提醒,他也心知肚明。 張群玉向來有分寸,話也不會多說什么,尤其這樣你知我知的事,他對容厭說出來只是些無用的廢話。 他沒有直接與晚晚說什么,可晚晚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容厭明白張群玉想要給晚晚提醒,提防著楚行月。 他扯了扯唇角。 晚晚看了看張群玉。 他朝著晚晚抱了一下拳,笑意溫和,寒夜也多了幾分暖融融的春意。 張群玉沒有再多說什么,道:“叨擾了陛下和娘娘,臣告退。” 晚晚重新將眼眸垂下。 張群玉的提醒,她聽到了。 張群玉是王臣,是容厭的臣子心腹,他說出口的話,也都是站在擁護(hù)容厭統(tǒng)治的基礎(chǔ)之上。 晚晚心中對他的話卻沒有排斥。 張群玉是全然出自為大局考量的好心,她聽得到他的言下之意。 楚行月手中籌碼不多,不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她都是他手中的利刃。 如今,她這把利刃正壓在容厭的命脈之上。 是。 她那么不想摻和進(jìn)朝局之間,可她居然還是成了容厭和楚行月之間博弈極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她成了棋盤上最有用的棋子。 只要她心中向著師兄,毫不猶豫對容厭下手,容厭會死;什么都不做,容厭會死;她若死去,容厭也會死。 ……為什么就到了今日這樣一個局面。 不僅僅是兩個月之后,他是否兌現(xiàn)諾言的抉擇。 他和楚行月之間的輸贏,居然就系在了她的身上,她成了師兄決勝的關(guān)鍵。 容厭將她推到了這個位置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 讓她成為師兄的棋子,去看師兄為了利用她,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嗎? 可容厭憑什么覺得,他在師兄面前,有半點可比較的份量? 晚晚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明明是除夕,大好的時節(jié),周圍人都高興而歡悅,她此刻卻又怒又煩躁。 她居然還對容厭生出過那么一絲,心軟,有過想要為他解毒的心思。 容厭在她身邊,那么近的距離,他能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她在憤怒,在生氣。 她不愿做別人手中的棋子。 夜已經(jīng)這樣深了。 晚晚走進(jìn)寢殿,容厭跟隨在她身后,她忽然轉(zhuǎn)過身。 晚晚很想笑。 “容厭。” 從天牢中出來,她終于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容厭平靜地聽著。 晚晚低聲道:“你覺得,在你和師兄之間,我有選你的可能嗎?” 容厭看著她,琉璃目中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 他心里當(dāng)然有答案。 晚晚低聲笑出來。 他這樣逼她,將抉擇就這樣強(qiáng)行塞到了她的手中。 讓容厭去死,她便成了師兄的棋子,本就沒那么完美的感情,更加千瘡百孔。 可讓容厭活下來,對她和師兄有什么好處? 晚晚不覺得,容厭當(dāng)年就應(yīng)該被摧殘到死而不加反抗,他和師兄是注定的對立和死局,誰高誰下、誰輸誰贏而已。 可這不妨礙她此刻對他只有厭惡。 晚晚覺得她這一刻也并不理智。 師兄回來了,她終于見到師兄了,她似乎知道了她和師兄當(dāng)年避無可避的反目原因,她還成了這個人的妻子。她握著他的性命,成了權(quán)力之間博弈的棋子。 她那么不想摻和進(jìn)來。 晚晚抬手攥著他的衣襟,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出一抹危險的弧度。 她漆黑的瞳孔冰涼而充滿想要發(fā)泄的惡意,她想要發(fā)泄到他身上。 “在師兄面前,你配什么?” 第65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七) 上陵位于大鄴北部, 這里冬日的寒風(fēng)向來是極為刺骨的,就像拿了一把從冰水里浸過的刀子,或緊或緩地貼在人肌膚上, 不知道哪一刻, 寒意就會扎進(jìn)去。 容厭垂眸, 看著冰冷著面容湊近的晚晚, 她這一刻的情緒在他面前絲毫沒有收斂。 他胸口似乎被酸澀填滿,以至于他的每個動作都緩慢下來,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維持得體的模樣。 他配什么? 容厭迎著晚晚冰冷而惡意的眼眸, 卻朝她走近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隨著這一步徹底彌合。 他忽然抬起手,將她擁抱入懷中。 她身子清瘦, 隔著冬日厚厚的狐裘和襖裙, 他還是能感受到她的纖細(xì)和柔軟。 就這樣抱著她, 好像就能讓他周身刺骨的寒意好受一些。 只要這樣就夠了。 容厭俯身擁抱著她,低頭埋在她頸間。 她的手還攥在他胸口的衣襟處,忽然之間的這個擁抱,晚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神色怔忡一瞬之后,依舊是冷冰冰的厭煩。 容厭安靜地想著,之前,她心中悶著難受, 卻是跳入水底, 靠著身體上折磨自己去舒緩。 如今,她能發(fā)泄在他身上, 也好。 也好, 他總歸有那么一絲不同,總歸對她還有些用處。 容厭唇角扯了扯, 眼中彌漫開濃重的痛色,這點笑意勉強(qiáng)地只能看出悲哀。 “我知道,我不配?!?/br> 過去已成定局的,楚行月確確實實真心待過她,他明白,這一點無論生死他都越不過去。 容厭冷得微微顫抖,晚晚卻沒有答話。 他等了一會兒,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也不再將情緒釋放出來。 她什么也不說。 見了楚行月,回來之后,便只是這樣嗎?不繼續(xù)嗎? 容厭漸漸有些難受的昏沉。 他想過,是不是真的,他確實只是一個錯誤。 他松開手臂,放開她之后,壓著手指的微微顫抖,便執(zhí)起她的手往里間走去。 里間的暖意包裹上來,他將鶴氅脫下,蒼白的面色在燭光下瑩潤地像是沒有一絲生命力的玉質(zhì)死物。 容厭微微彎起一個笑,“今晚試藥嗎?” 厭惡他,那就折磨他好了,他也想在那種時候,細(xì)細(xì)品味她對他的目不轉(zhuǎn)睛,感受到她如今還可以帶給他的滋味、留在他身上的印記,什么樣的滋味他都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