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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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望俟可以等下一個百年。 是笥寧碎神格時濺在她命盤上的星屑。 是神明難度,是神明自愿沉淪。 輪回的刻度在笥寧命盤上刻得格外深——她碎神格時濺落的星屑凝成沙漏,每粒沙墜入忘川都化作塵土。 神明贖罪的日子竟比凡人漫長百倍。 而后她花了很多年重塑她的rou身,幾百年前,在一個北邊貴族的女兒彌留之際,頂替了她的位置。 她把心血煉成引魂燈,懸在黃泉路上——她要笥寧記住,要笥寧忘不了她,要笥寧每一次走過,都想起她。 每當(dāng)笥寧轉(zhuǎn)世降生,她都要笥寧留著那么一點關(guān)于自己的殘念。 她混在卞氏的殘部里,透過模糊的銅鏡,隔著時空,看新生的嬰孩接受父母的歡欣??辞酁{眉心被點上的朱砂。 是祈福,卻恰似笥寧當(dāng)年剜她妖丹時濺落的血珠。 世人問卞將軍為何喜歡穿藏青色的裙服,她隔著面具下苦澀的勾唇——那是我愛的人最愛的顏色。 在叁途川畔拾到一截斷簪。孟婆說這是青瀧前世躍下輪回臺時遺落的,簪頭還沾著昆侖冰晶。她把斷簪熔進(jìn)鎧甲,從此北蠻大將軍的銀甲總泛著幽藍(lán)冷光,像極了笥寧在月下舞劍時的殘影。 北境有些年會詭異的落下青雪。 每走過一次黃泉路,她都能看見在引魂燈上笥寧前世寫給她的信箋殘句,墨跡被淚水暈開,模糊不清:......若重逢時你眼中的恨意少一分,我便當(dāng)是上蒼垂憐。 她從未恨過笥寧,但笥寧是多么傻的人,她多么固執(zhí)認(rèn)為自己恨她,多么固執(zhí)的罰她不準(zhǔn)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每當(dāng)夜間巡營時發(fā)現(xiàn),心口位置的布料浸著永恒濕潤——那是她在無數(shù)個輪回里為她流的淚。 “你的世界,大概是已排除了我的存在。” 笥寧固執(zhí),也有些自負(fù),打定的事無二心,究其原因,不過也是不夠愛她罷了。 青瀧不知道她內(nèi)心的活動,只是見這貓越發(fā)消沉,最后竟是沉默著哭起來:“別哭?!?/br> 是笥寧自己設(shè)下的桎梏,叫她記起十二唪的時候,是一世都過完,下一世,奔赴的時候就會那么決絕,卻又忘了自己決絕,是為了誰。 盲目的奔赴,卻不知道為了什么。這就是笥寧給自己最好的懲罰。 連心痛時,都不知道原因。 青瀧自然不認(rèn)識自己,也絕對不會想起來曾有這樣一段虐戀在以前,在懲罰。 笥寧不愛任何人,她愛自己。連同愛蒼生,是因為過于愛自己,她要自己完美無瑕,要自己深情,要自己萬事萬物都天衣無縫,叫自己,叫別人都挑不出錯來。 …… 寧城。 “大人可有心儀的姑娘?” 臺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問臺上用手指輕敲臉側(cè)的俊俏縣令。 那人將視線掃過來:“怎的這么問?” “小女正到了年紀(jì)……” “蕭某不為良配,大人還是另擇良婿?!?/br> “誒,蕭大人!” 想著,縣令就問身邊的手下:“最近可收到了信?” “一封也無,”手下?lián)u搖頭,“兩個多月沒有來信了,以前都是一周給您送一封的?!?/br> 蕭檣咬了咬牙:“罷了。她若是不能給我寫,那我便寫給她吧?!?/br> …… 果不其然,黎霏琳告訴她劉樅的計劃后,公公就送旨上門,見到尹元鶴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 她膚色白得近乎透青,月光攀著眉骨淌下來,將狹長的眼裁成兩刃薄冰。眼尾天生帶著叁分上挑的弧度,睫毛細(xì)密,垂眸時淺褐淚痣便墜在簾角搖搖欲碎。鼻梁線條利而薄,像梅枝末梢將折未折的那一點顫。唇色淡得與膚色融成冷玉,上唇更豐潤些,抿緊時印出淡痕,冷淡的性感。 烏木簪綰住叁千青絲,鶴首銜著半截銀鏈垂落耳畔,襯得耳垂如檐下的冰凝。 素緞長裙裹著纖薄身量,腕骨卻從寬袖里掙出鋒棱,青筋在蒼白皮膚下蜿蜒生長。 這竟是尹元鶴。他忽得驚了一下,不只是驚訝,更是驚艷,想起坊間傳聞某年尹相下了民間,男子打扮,僅僅是逛了一圈,便惹的女子和男子都要傾心。 現(xiàn)在即使神秘多了,也有許多大人家的小娘子每年進(jìn)宮一聚見到她一面,偷偷暗許芳心的。 “公公來了?” 她慢慢起身,將碎發(fā)撩到耳后。 公公覺得這面前的人,和以前的尹元鶴不一樣了。他想看出個所以然來,卻于事無補,大抵被罰禁足,也沒有這么大打擊。 他這才開始讀旨。 正是劉樅約她叁人一起進(jìn)宮一聚,說是“獨享清幽”,實則是不準(zhǔn)帶病。 憑借邱寒義自負(fù)的性格,絕對會去,她也推脫不得,正巧偷偷煽風(fēng)點火,便也接了旨,送客。 春天到了,劉樅定下的日子也到了。 進(jìn)了宮,她有些期待見到黎霏琳,卻在見到叁個無聊的男人之后失望的打消了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