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著光, 他的身影看起來要格外顯得單薄, 就算套著厚實的外套, 也一點兒看不出臃腫。

    舒意慢慢走上前去, 還沒到可以探視的時間，ICU病房的門緊閉著。

    門上嵌了一小塊玻璃，舒意踮起腳, 扒拉著往里望。這個角度, 只能看清病床上躺著的人，紙一樣脆弱，陷在白色被褥里, 只有呼吸機(jī)上不斷泛起的白霧尚且還能證明這個人仍有生機(jī)。

    “醫(yī)生說，現(xiàn)在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

    身后貼來一具熱源，聲音有點兒隔著布料的悶。

    舒意順著耳邊傳來的熱氣回過身, 輕輕靠在沈晏川肩上，感受到有接觸的那一小片軀體似乎微微震了一下。

    “辛苦你了?！彼念^抵著他的肩，蹭來蹭去，又長舒口氣，真心實意地道謝。

    沈晏川伸出手, 猶豫兩秒，還是落在了身前人的頭頂，又輕又緩地摩挲片刻，慪氣般道：“你不要撒嬌，我還在生氣?！?/br>
    聽了這話，舒意沒忍住，嘴角蕩出一點點笑意：“為什么呀？”

    她抬起頭，對上沈晏川的眼睛，又問一遍：“為什么生氣呀？”

    沈晏川目光深深地盯著眼前這個一臉促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意的人，喉頭微動。

    下一秒，舒意“嗷嗷”叫著從沈晏川懷里逃出來。

    她捂著被沈晏川狠狠咬過一口的臉頰，警惕地盯著似乎要上前一步的沈晏川，“你想干嘛？”

    沈晏川向前一步，眼瞧著舒意幾乎快要退到墻沿，又氣又無奈，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回病房?！?/br>
    舒意本就是特意來尋他，聽見他這么說，自然舉雙手贊同。

    兩個人剛一回病房，沈晏川就將舒意塞回了床上，將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還生著病，就到處亂跑，再暈倒怎么辦？”

    舒意雙手都被他塞進(jìn)被子里，包得像具木乃伊，一雙眼滴溜溜地隨著他的動作轉(zhuǎn)動，聽見這話，忍不住回嘴道：“還不是為了去找你——再說，就算暈倒，你不也接住我了嗎？”

    沈晏川拉出凳子的手頓了一下，心口軟軟地，像是被撞了一下，他看了看舒意，她乖乖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盯住他。

    他單手握拳，虛虛掩在唇邊，咳了一聲，才繼續(xù)恍若無事發(fā)生地抽出床邊的小矮凳，坐了下去。

    這個高度，倒是讓他可以直接對上躺在床上側(cè)著頭的舒意的眼睛。

    他將手從被子下探進(jìn)去，摸索著握住舒意的左手，將那只尚且冰涼的手包在掌心，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權(quán)當(dāng)懲罰她剛才的口無遮攔，“不要亂說，你不會再暈倒了。”

    “對對對。”舒意笑彎了眼，嘴里跟著附和，被他握住的手卻暗自作怪，在他掌心里劃來劃去。

    “所以……”停頓兩秒，舒意瞅著空開口：“你是生氣了吧？為什么生氣?。俊?/br>
    沈晏川捏住她作亂的手，順著她的指節(jié)一遍遍描摹，看見她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心里升騰起一點說不出的感覺。

    “說呀?！笔嬉饣位嗡氖?，軟聲催促。

    “我沒有生氣?！鄙蜿檀蛎蜃欤瑴仨樀?。

    “騙人，”舒意飛快接口，“我知道你不開心，為什么？因為顧凡嗎？”

    她絞盡腦汁想了一圈，最后只得將懷疑的目光指向微博上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關(guān)于她和顧凡的那點兒緋聞。

    “顧凡？”沈晏川在嘴里細(xì)細(xì)把這兩個字咀嚼一遍，像是才想起有這么個人似的，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也是，也不是?！?/br>
    “……那你不要說了?！?/br>
    舒意將手抽出來，翻一個身，徒留個背影對著沈晏川。

    脾氣還挺大。

    沈晏川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他抬眼，對上舒意的發(fā)旋兒，仿佛能從那一小點兒白色中看見舒意氣鼓鼓的表情。

    病床一側(cè)的床褥塌陷下去一塊，身后有具溫?zé)岬纳碥|依偎過來。

    舒意閉著眼，不動聲色，身體卻悄悄挪動幾分，好給擠上床來的沈晏川騰出點兒位置。

    那床本就狹窄，逼仄，叫沈晏川一擠，更是沒有半分騰挪轉(zhuǎn)身的余地，他緊緊挨靠著她，一呼一吸間的氣息牢牢籠罩著舒意，綿長又安定。

    耳邊是他的鼻息，舒意不自在地扭了扭頭。

    “別動。”沈晏川輕聲說著，一只手臂橫過來，搭在她腰上，將她往自己懷里又帶近幾分，湊得更近，“我就躺一會兒，馬上就要走了?！?/br>
    “什么時候？”

    沉默半晌，舒意還是沒忍住問出聲來。

    果不其然換來身后一聲輕笑。

    沈晏川手上使力，舒意順著他，翻過身來，整個人擠進(jìn)他懷里，仰著臉看他：“什么時候走？”

    她素著張臉，皮膚卻白皙得犯規(guī)，看著他的眼睛亮閃閃。沈晏川喉頭微動，俯下頭，在她眼瞼上輕輕啄了一口。

    “再過兩個小時。”沈晏川喟嘆一聲，將她抱得更緊，“晚上還有一檔節(jié)目要錄，明天還有個廣告拍攝。”

    舒意默默點頭，伸出手，摸了把他蓬松柔軟的頭發(fā)，“辛苦了?！?/br>
    “舒意，”沈晏川由著她的手撥弄自己的頭發(fā)，盯住她的眼睛，嚴(yán)肅道：“答應(yīng)我，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不想再從別的地方了解到關(guān)于你的消息。”

    他的口氣過于認(rèn)真，舒意停了作亂的手，迎上他的視線，在他逼問般的眼神里，乖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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