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的二哥，是戰(zhàn)神啊

    雷雨磅礴而下,電閃雷鳴。

    顧家的男眷全部走盡數(shù)抓走，下獄的下獄，上刑的上刑。曾經(jīng)鐘鳴鼎食的忠國公府顧家,一夜之間就衰敗了。

    而老太太一夜白頭，二夫人又只知道以淚洗面。周夫人心急如焚，回去求了娘家卻被拒之門外,甚至叫她盡快與夫君和離。

    顧府上下走投無路，又求救無門。這時顧家能說得上話的只有顧瑾棠一個后妃,雖說顧瑾棠也并不得寵,但到底是皇家的主子。

    周夫人瞧見棠姐兒日日夜夜跪在西華門門口,后來終究是太后動了惻隱之心,給顧家少爺們醫(yī)治、救了他們一命。

    顧家?guī)孜惶熘溩拥纳贍敾謴?fù)了自由身。

    然而在顧家還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棠棠卻帶著一身病體早早的歿了。

    周夫人夢魘到這兒的時候，在一旁冷眼瞧著,只覺得撕心裂肺的疼痛，血液都驀然停止。

    最是無情帝王家,落在她眼中，這高門侯府也是無情！——否則又怎么會在棠棠才回來那幾年,因為她是不懂規(guī)矩的真千金而冷落、虐待,還偏寵假千金？又怎么會斷然將棠棠送給暴君！

    周夫人眼淚一串一串的掉下來，想去西華門門口將棠棠扶起來。但是卻沒有法子,她在夢中只是一縷魂識，穿透了棠棠的身體然而卻抓不住。

    周夫人一下子從夢境中驚醒坐起！

    “夫人可是魘著了？”翠微端了一杯西湖龍井過來,“快來喝涼茶潤肺，定一下心神?！?/br>
    周夫人直勾勾的盯著翠微，手心抓緊了攢金的被褥：“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

    翠微柔聲道：“現(xiàn)在是申時，夫人一覺睡了好幾個時辰。奴婢看著夫人睡得沉,就沒打攪您?！?/br>
    周夫人心情劇烈的起伏，夢境里頭的細(xì)節(jié)如藤蔓一般纏繞著她?！慕銉喝雽m為妃，救了顧家？可當(dāng)初將棠姐兒送入宮中的正是顧家?。?/br>
    她胸口重重的起伏，啞聲道：“我們院子里還有什么補品？”

    翠微就默了默就道：“魚膠、人參、鹿茸、燕窩、阿膠都有的，”她不免問：“夫人怎的忽然就問起這個了？”

    周夫人捂胸，澀聲道：“……盡快備一份，我們?nèi)タ纯刺慕銉?。?/br>
    翠微一愣，訝然的瞧著她，夫人不是中午才回絕了五小姐嗎？

    周夫人閉了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驀然語氣沉沉的說：“快去！我們現(xiàn)在就去永安院?！彼ゴ_認(rèn)一些東西。

    翠微雖不明白，卻以為夫人想通了，就趕緊命手底下的小丫鬟備著。

    臨到永安院時，顧瑾棠卻不在院子里。

    二等丫鬟連翹笑道：“姑娘身子一直不爽快，二少爺心急，今兒就帶著姑娘出府，說要親自去瞧名醫(yī)?！?/br>
    周夫人閉目，棠棠自己身子骨都不好，還惦記著她的咳疾，要給她送來人參……

    周夫人內(nèi)心充斥滿了愧疚，還有心疼。

    她原本就是心疼這個侄女的，卻因為顧瑾沁的事情蒙蔽了雙眼。叫她對她冷眼相待。

    周夫人就道：“我東西就先送到了，等你們小姐回來了，再來通稟我吧?！?/br>
    連翹微訝，“小姐不在……夫人的東西奴婢不敢收?！?/br>
    周夫人搖搖頭，語氣沉沉道：“定要收下，就當(dāng)我給你們小姐的賠禮?！?/br>
    連翹只能道：“那……等小姐回來后，奴婢第一時間通稟?！?/br>
    周夫人點頭，這才作罷。

    她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著這個夢魘，只覺得像是真真發(fā)生過一般。更像是她的前世今生，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能更好契合。

    周夫人無法抑制住胸腔的顫抖。棠棠跪在雷雨中求人的畫面一直噩夢一般在腦海里閃現(xiàn)。

    “娘……您怎么了？”顧瑾沁瞧著周夫人臉色不好，驚疑的問：“我剛剛聽說，您怎么從顧瑾棠的永安院回來？”

    周夫人目光沉沉盯著顧瑾沁，想著這個親女兒在夢境里頭，完全投奔自己的夫家璟國公府，而斷然斬斷和顧家的聯(lián)系。她的語氣不免冷了下來，“你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整日盯著旁人的事?！?/br>
    顧瑾沁臉色訝然了幾分，“您為何，要對女兒說這樣的話？”

    她自從被退婚以后，母親自然是心疼她的，連重話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

    周夫人嘆了口氣，冷淡的道：“你的及笄禮快要到了，你卻整日無所事事，多去備著吧。不要來找我了。”

    “……若不是顧瑾棠……”顧瑾沁正欲辯解，卻撞見了翠微搖頭制止，叫她不要繼續(xù)往下說。顧瑾沁驚疑不定的屈身行了一禮，這才退下。

    ***

    京城中，顧瑾棠戴著帷帽，沿街而行。

    顧予桁從來都是顧家?guī)孜簧贍斨凶罨觳涣叩蔫铗埞?，招搖過市，鬧市賽馬，花天酒地什么事都做過，偏生生了副英雋的皮囊，和□□定國的威名，導(dǎo)致京中英名傳遍了順天府。

    顧予桁特地帶了meimei來醉香鵝散心。

    醉香鵝是八方胡同最富盛名的酒樓，和樊樓同稱為京中雙絕。顧予桁知道大哥日日給meimei帶樊樓的新品，也不擔(dān)心meimei嫌煩，就特意帶了她來醉香鵝。

    醉香鵝位居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房屋鱗次櫛比，官道上車水馬龍，一條街對面就是京中最熱鬧的紅樓。當(dāng)年二哥長.槍策馬，少年一戰(zhàn)名動京師的時候，就是從這條官道招搖過市。

    顧瑾棠戴著帷帽，點了肥雞白菜一品、肫吊子一品、蘇膾一品、野雞絲酸菜絲一品、爛鴨子一品。

    但是顧瑾棠的目光卻被對面紅樓的景致所吸引……

    只見老鴇穿一身二色金流云蝙蝠暗紋石榴紅裙，打扮很富貴的樣子?！斑@位官爺里面坐坐?！薄敖駜盒逻M了一位琵琶手，包您滿意……”。

    “那就把這曼妙動人的琵琶手給包了?！?/br>
    “這就給您安排上！”

    就靠著老鴇吆喝，竟就生意興隆、門庭若市。

    但這雖然是風(fēng)月場所，確實技藝一絕。

    紅樓館她知道，賣藝不賣身。世人都以為最精絕的才藝出自官府的教坊司，但無人能想象得到，最精絕的彈唱歌賦大多藏匿在民間的紅樓楚館。

    顧予桁挑眉，勾唇笑：“二哥特意帶你來這兒散心，就是為的讓我meimei不拘于后宅那一方天地。這京城里沒有什么地方，能困得住我顧予桁的meimei?！?/br>
    顧瑾棠捧著酒杯一笑：“看來二哥在這些地方很出名啊?！?/br>
    顧予桁收回折扇拍拍meimei的頭，輕嗤，低聲：“二哥明明在整個北直隸都很出名?！彼晟俪擅哪菐讏鰬?zhàn)役，浴血奮戰(zhàn)了好幾月，救下了好幾城的人，能不出名嗎。

    “哦。不知和大哥相比如何？”顧瑾棠有時候覺得二哥實在太飄了，居功自傲，這是一個不好的習(xí)慣，否則怎么會給顧家?guī)韽浱齑蟮湣?/br>
    顧予桁神情就凝滯了。他咬牙，眉眼間露出一股哀求：“棠姐兒，求你。不能把我和大哥比?！?/br>
    顧瑾棠輕啟丹唇粲然一笑，又認(rèn)真道：“所謂‘既生瑜，何生亮?！缒阋牌叫膽B(tài)，不能沾沾自喜呀?！?/br>
    被meimei教訓(xùn)了的顧予桁顯然興致不高，耷拉著腦洞，“哦，二哥知道了。”

    顧瑾棠嘆了一口氣，她真的是為了二哥好。大哥和二哥顧予桁在軍事方面的天資是差不多的，都是難得一見的天之驕子。但大哥在朝堂政務(wù)、生意料理上卻遠(yuǎn)遠(yuǎn)勝于二哥。

    但二哥不知道的是，前一世，他也是名動朝廷的戰(zhàn)神?？恐髞頁敉嗣晒湃肭郑麆犹煜?。

    顧予桁卻暗暗的想，不管是哪個男人，除了他，都不可以讓meimei接近。

    特別是胤琛那種深不可測的人。

    男人最了解男人，她尚且對大哥都如此崇拜了，如果是陛下呢。

    ……meimei還是太單純了！

    “哥哥來嘗嘗這個酒。”顧瑾棠打了一個巴掌，也要獎勵一顆糖，就親自給二哥滿上了一樽酒，說：“口味清甜怡人，二哥喝喝降一降火氣。然后繼續(xù)努力?！?/br>
    見到meimei親自斟酒，顧予桁頓時眉眼又松泛了下來。

    “棠姐兒給二哥的，不會有錯。”顧予桁喜滋滋的說。

    這時，幾位身穿深藍(lán)湖綢袍服，外罩盔甲的少年走過包廂，瞟了一眼又退了回來，“哥？！”他們定定看著里面的顧予桁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咳咳?！鳖欒哪橆a泛紅，放下了帷帽。

    一位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就闖進包廂來，“哥，你怎么在這？？”

    顧瑾棠隔著帷帽看著他，是二哥救下的一個孤兒，叫龐曜靈。在顧家落寞之前的最后一場戰(zhàn)役，跟隨哥哥出戰(zhàn)，最終死在了長白山。曾經(jīng)也是最有名的神搶手。

    “最近都沒有看著哥?！鄙倌暌鈿怙L(fēng)流，直接將劍放在了桌案上。

    “哥！你可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戰(zhàn)神，最近怎么就銷聲匿跡了?！?/br>
    他們曾經(jīng)同生共死，同吃同住，他們顧予桁對他們也是縱容的，準(zhǔn)許以兄弟相稱。

    顧予桁就勾唇一笑，頗有些自得道：“哥最近，回歸家族?！?/br>
    龐曜靈挑眉，問：“顧家有什么值得我們桁哥回歸的？”

    顧予桁眉眼一下子陰沉下來，“閉嘴。”

    昭武都尉謝玨也怔怔的說：“哥，我們都等您回來。沒了你，三軍出征都沒有了主心骨?！?/br>
    謝玨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是當(dāng)初顧予桁從蒙古救下來的漢人?？瓷先ネ耆幌袷蔷媒?jīng)沙場風(fēng)霜的少年都尉。

    顧予桁就挑眉懶懶道：“你們以為，什么誥命，威名，都比不上我妹?！?/br>
    ……妹？！

    就是哥對面這個姑娘嗎……

    幾個少年面面相覷，顧家四小姐錦瑟他們是經(jīng)常聽說，他們哥之前也的確挺寵顧錦瑟的。

    但說真的，他們對這樣一個嬌縱蠻橫的世家小姐并無什么好感。還聽說她是個鳩占鵲巢的！

    “哥。”龐曜靈捏著酒樽，目光深深道：“不管怎么說，無論哥日后在哪兒，我們都誓死跟隨?！?/br>
    謝玨也跪下了。

    顧予桁一個酒杯就砸了過去，“跟哥跪什么？”

    謝玨眉眼間有點水色了，“無論哥哥有弟弟或者meimei，將軍都不能忘了我們。”

    顧予桁聽著這味有點不對，挑挑眉說：“滾。”

    顧瑾棠掩在帷帽下的紅唇稍稍翹起一點弧度，“為子死孝，為臣死忠，死又何妨？諸位義膽，瑾棠佩服?！?/br>
    那些個少年都愣了一下。

    ……聽這聲音，宛如珠玉相撞，直接撞到人的心坎上，肯定不是顧錦瑟??！

    顧予桁就一拳打向了他們的腦袋，“都發(fā)什么愣，還不快回。她可比你們嫂子重要多了！”

    “……這么個文化人。我都以為是我們嫂子。”龐曜靈小聲嘟囔。

    謝玨只道：“哥哥的決定，自有哥哥的用意。弟弟自會全力支持。但三軍，永遠(yuǎn)等著將軍回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