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這喝了吧，驅(qū)了邪就好了。”

    安然看著她手里一碗灰褐色的黏稠液體，“這是啥？”

    “灶火灰?！?/br>
    安然：“……”她現(xiàn)在特能理解以前員工們吐槽婆婆的心情。

    好在用宋大工程師的錢抓的中藥終于派上用場，煎上一副，也不敢多喂，畢竟嬰幼兒肝腎代謝能力弱，只哄著喂下幾勺藥湯，再把藥渣用紗布包著，敷她小肚肚上……沒一會兒，臉就沒那么紅了。

    家里也沒溫度計，安然只能用自己額頭去感受，憑經(jīng)驗，以前宋虹曉發(fā)燒那是家常便飯，別的不說，對退燒她是有一手的。這一夜，她幾乎沒怎么睡，一會兒看眼孩子，一會兒給她敷藥，一會兒抱著睡不安穩(wěn)的小貓蛋走來走去。

    她對這樣徹夜不眠的拉扯其實習(xí)以為常，可包淑英卻躲被窩里哭了一夜。她覺著自己沒用，一點兒閨女的忙也幫不上，此刻的她無比希望，她那玉樹臨風(fēng)的女婿能趕緊回來，這一次就是綁她也要把然然綁進(jìn)城里過好日子。

    不過，包淑英雖然愛嘮叨，但殺豬宰雞的活兒還非她不可，拎著七斤多重的老鴨子，一砍刀下去，把鴨血放鹽水碗里，沒一會兒，一只精光光的鴨子就弄好了。安然把鴨胗鴨心這些洗干凈，用自個兒泡的辣椒和仔姜片，大鐵鍋燒得熱熱的，來個爆炒鴨雜。鴨肚子里填滿蘿卜，放蜂窩煤爐子上敖個老鴨湯，再用臘rou丁和土豆塊，加一勺豬油，燜一鍋香噴噴的土豆飯，這頓年夜飯就全活了。

    因為人少，天又冷，嫌洗菜麻煩，只要能吃飽吃爽就行，不在意搞多少個花樣。

    吃飽喝足，鐵蛋忙著把雪白的新線衣?lián)Q上，在屋里走出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包淑英圍上羊毛圍巾，也笑得見牙不見眼。小貓蛋里頭是粉嘟嘟的新線衣，外頭是繡了小白兔的大紅棉襖，整個屋里喜氣洋洋。

    “媽，這一年辛苦了?！卑踩蝗^去一個紅紙包。

    要平時，包淑英鐵定拒絕，可今兒給的是壓歲錢，有生之年收到的第一份壓歲錢，她珍而重之貼rou揣上。

    當(dāng)然，紅包鐵蛋也有份，“以后乖乖聽話，改改你那誰也不理的臭脾氣，好不好？”

    鐵蛋喜滋滋拆開紅包，“我就只愛搭理小貓蛋?！?/br>
    行吧，大年三十兒的，安然也不忍心說教他，以后有的是機(jī)會教育。從這一年開始吧，她祖孫三代的命運都得重寫了。

    “小貓蛋呀小貓蛋，你可快點長大叭?！辫F蛋不知道啥時候把他的紅包拆了，裝上自個兒私房錢，塞小貓蛋懷里，按了又按，生怕揣掉，像個語重心長的老父親。

    安然忽然清醒過來，她現(xiàn)在非常生氣，十分生氣，因為那工作機(jī)器他居然都沒問問孩子叫啥名兒，小貓蛋那么無敵爆炸可愛好聽的名字他就不好奇嗎？混蛋！

    第20章 三更合一

    過完正月初四, 生產(chǎn)隊開工，得先把村里下山的路清理通，青壯年勞力鏟雪化雪, 孩子們就在一邊幫忙遞工具, 沒一會兒, 大大小小的蘿卜頭都給雪水淋成了落湯雞。鐵蛋也不例外，他給姥姥遞工具的時候不知道被誰打了幾個雪球, 雪順著后脖頸滑進(jìn)去，整個人凍得直打顫。

    包淑英嚇得話不敢說，一個勁使眼色讓他不要聲張，先回家換衣服去。

    今兒記分員不在, 安然來代他, 正站一邊兜著小貓蛋磨洋工呢, 一聽就不樂意了：“媽你老是怕惹事，殊不知你不惹事事也要來惹你, 與其被動挨打……”

    “不如主動出擊?！?/br>
    看來她的教育還是有用的, 鐵蛋至少能懂她意思了, 但丟雪球的孩子太多，誰都有可能打到別人, 也可能是誤傷：“你要不爽，找誰找不到，那就看誰不順眼打誰去?！?/br>
    鐵蛋瞪大了眼：“真能這么干？”這不是主動惹事嘛, 跟姥姥的教育完全不一樣啊。

    “干就完了, 反正你看不順眼的人那都是因為平時就沒少欺負(fù)你，對不對？”

    嘿，還真是這道理，鐵蛋想了想, 揉起一個雪球，沖牛蛋后背就是一球，毫不猶豫。

    大混戰(zhàn)中，牛蛋也不知道遭了誰的毒手，亂叫著見人就打。

    安然用眼神示意：看吧，你的復(fù)仇并未招來狠命的報復(fù)，再接再厲唄。

    于是，從來沒體會過報仇快感的鐵蛋同學(xué)，今兒給徹底體會了一把什么是快樂星球，那些欺負(fù)他的，比他大的他都記著呢，雪球捏得大大的，一扔一個準(zhǔn)，痛得他們嗷嗷叫。不過，是痛并快樂，很快孩子們居然開始玩起了扔雪球比賽，看誰扔得遠(yuǎn)誰就是最牛掰的，鐵蛋瘦是瘦，可最近半年吃得好，臂力驚人，一下就給扔到村口去。

    “老大開飛機(jī)，老二放炸彈，炸得老三屁股爛，老四老五都來看，老六在家煮雞蛋！”

    鐵蛋一下就樂呵出來了，螃蟹似的橫跳到安然跟前：“小貓蛋，你哥我可是第一名，開飛機(jī)的喲。”別人一喊他“老大”就把他樂得沒邊了，剛才復(fù)仇的狠勁都沒了，哪里還像以前一樣瞪著小三角眼苦大仇深。

    不過，不用他報仇，最近牛蛋的日子可一點兒也不好過，雖然隊上沒人公開說過他爸是因為什么事被抓的，大多數(shù)人都以為就是貪污罪，可何家那邊瞞不住，露出風(fēng)聲來……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他爸是大流氓，強(qiáng)jian犯。

    所以，扔雪球比賽他就是個移動的活靶子，大孩子小孩子都打他，“他爸爸是大流氓，他就是小流氓！”

    以前胖墩墩的小子，半個月就瘦了一圈。另外，他爸被判死刑，他媽卷卷包袱也回娘家了，把他一個人扔小海燕，跟著爺爺奶奶混口吃的。

    以前啊，他家一門倆會計，壓根不缺吃的，麥乳精和奶糖那都是想吃就能吃的，現(xiàn)在他看見鐵蛋叼著根油條就口水流成河?！澳隳芙o我吃一口嗎？就一口?！?/br>
    鐵蛋三角眼一翻，啃油條的聲音啊，就跟狗舔盆子似的，“pia ji  pia  ji ”：“你罵我妹，還罵我小姨?！边@是新仇，舊恨就不跟你算了。

    “我……我也是……”他其實也知道那倆字很難聽，可總聽他媽掛在嘴邊，他一學(xué)吧，他媽還特開心。為了討大人歡心，他有意無意就在模仿。

    “那我讓你把罵我妹的話罵回你媽身上，就那倆字，我這根油條就是你的?！辫F蛋從嘴里撕出三分之二根，惡狠狠地說。

    “滾你媽的！我才不罵我媽呢。”

    鐵蛋“哼”一聲，大口大口把油條吃下去，抹抹一嘴的油，“真甜?！狈凑譀]媽，他不吃虧。

    正月十三，當(dāng)孩子們還沉浸在春節(jié)的余溫中難以自拔時，紅星縣石安公社卻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槍斃何會計。公社在河邊有塊基建用地，平時就當(dāng)體育場用，開會的，曬莊稼的，哪怕是最熱鬧的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運動，也沒今兒這么多人。

    基建場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頭，就連兩旁的樹上也掛著好幾個，不遠(yuǎn)處的半山坡上，那也是人。

    十里八鄉(xiāng)的社員們，幾乎是傾巢而出，安然一家四口沒去，聽看回來的人說，腦漿都給崩一地了，那一家子上到八十老母，下到牛蛋這個親生兒子，眼淚都沒掉一滴。

    對于何家父母來說，這只是他們八個兒子中很不起眼的一個，還是特沒良心那個，以前他吃香喝辣的時候可沒想到爹娘。他媳婦兒全程就沒露面，真是個人走茶涼。

    包淑英居然還同情的嘆口氣，安然險些沒笑出來，一個強(qiáng)jian犯，還是強(qiáng)jian智障女子，導(dǎo)致人家懷孕流產(chǎn)死亡的人渣，不配任何同情。但他的孩子，生為他的孩子，卻不該成為原罪。

    她一直留意著，發(fā)現(xiàn)最近鐵蛋小朋友每天都要叼兩根油條出門，而且每次回家都心情不錯的樣子，有一天終于讓她逮個正著：“你把油條分給牛蛋了嗎？”

    小倔驢蛋子一開始還不認(rèn)。

    “我都看見了，后山坡那棵大柳樹下。”

    “好吧，我就只給了他一根，沒多給，真的。”他覷著小姨臉色，“不行的話我以后都不給他了?！?/br>
    “那你先說來聽聽，為啥以前不給，現(xiàn)在又給了？”這家伙可是很記仇的，這么好的東西他平時都舍不得吃，只有要上山摘野菜的時候才會帶一根根去。

    鐵蛋咬著嘴唇，雙手背在身后，蹦了幾下：“他沒罵他媽?！?/br>
    安然怔了怔，揉揉他yingying的發(fā)茬，“做得很好?！?/br>
    他發(fā)頂?shù)匿鰷u是歪的，而且還生了倆，老人常說這樣的人天生反骨，古時要做反賊，現(xiàn)在就是違法犯罪預(yù)備役?？砂踩徊恍胚@些歪理邪說，她始終覺著人之初性本善，人之所以會變壞，很大程度是后天環(huán)境和教育影響的。

    而最近，她就在計劃一場跟教育有關(guān)的事。

    如果是在五十年后，傻杜鵑的死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但凡父母在發(fā)現(xiàn)她被欺負(fù)的時候能第一時間給她來一顆避孕藥，但凡父母在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的第一時間能帶去醫(yī)院，人流手術(shù)是非常成熟的……

    安然一直計劃著，要給這時代的農(nóng)村女性上一堂性教育課，與其教育大家該如何在被侵犯后最大程度的進(jìn)行補(bǔ)救，不如防范于未然，讓女性同胞們意識到自我保護(hù)的重要性。因為這年代，流產(chǎn)手術(shù)不是“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的小手術(shù)”，而是得工作單位或者街道公社出具證明才能做的，非身體和疾病的原因，一般不讓流產(chǎn)。

    至于口服事后避孕藥，醫(yī)院里也沒有，有的只是坐藥，內(nèi)涂避孕霜和避孕帽，哪怕是不得不多次使用的涂有滑石粉的保險套，那也是很難買到的計生用品。

    安然上輩子就曾給貧困山區(qū)婦聯(lián)組織捐贈過不少計生用品，那個年代只要有錢都能買到，想買多少就買多少。

    至于宣傳策略，事實是整個小海燕村百分之九十五的婦女都是文盲，發(fā)放宣教資料是不行的，而把科普知識做成圖畫啥的，又有宣傳黃色思想的嫌疑。

    正發(fā)愁呢，郵遞員給她帶來個意外消息：“有口信?！?/br>
    “凡事不冒險，就不能成功，許多成功都是通過冒險才取得的【1】。安然同志有人帶話給你，人呢？”郵遞員騎著自行車，一個軍綠色的郵差包把孩子們迷死了快。

    他們騎著自行車走街串巷，跋山涉水，只要是信件能寄到的地方都有他們的足跡，可有的地方實在是太偏遠(yuǎn)了，電話只能打到公社，寫信還得貼郵票，不遠(yuǎn)不近又沒錢貼郵票的地方，需要帶個口信啥的，就可以請郵遞員幫忙。

    他們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的。

    “陽三棉一位叫安容和的同志，帶信讓你去一趟他們家，有事要跟你商量?！?/br>
    “同志你好，誰讓你帶的話？”

    “就安容和啊，戴眼鏡的。”郵遞員還趕著往下一個村去，確保她收到口信后立馬就想走。

    “你確定不是女同志嗎？”別是許紅梅和安雅耍什么花招，上次吃大戶收拾了她們一頓，估計到現(xiàn)在還心絞痛沒好全呢。

    “不是，就是個戴眼鏡的男同志……你咋那么多話，我還得去縣醫(yī)院看親戚呢?！编]遞員不耐煩的說著，跨上自行車，在孩子們驚奇羨慕的目光中，慢悠悠的“咯吱咯吱”著離開。

    安然最近忙工作，還真沒工夫理他們，安容和找她能有啥好事兒？壞事兒她就更沒必要去，愛咋咋地。

    不過，郵遞員跑這一趟，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讓她想到了一個法子——不能留下紙質(zhì)資料被人抓把柄，那就現(xiàn)教現(xiàn)學(xué)，她有最好的老師。

    ＊＊＊

    “啥？你要給婦女上那個啥課？”何隊長看傻子似的看著她，“我發(fā)現(xiàn)你飄了啊，安會計。”

    “不用特意強(qiáng)調(diào)我是個會計，按理來說這些婦女工作應(yīng)該是婦聯(lián)來做，我也不是要獨挑大梁，婦聯(lián)那邊我會溝通，你只要同意幫我做動員工作就行?！?/br>
    “你咋聯(lián)系，聯(lián)系誰呀？說來聽聽，要我認(rèn)識還能幫你說個情?！标犻L似乎是一片好心。

    “莫非何隊長想當(dāng)婦女主任？”

    果然，剛走到門口的婦女主任陳大娘不樂意了，老臉一板：“有些人的手伸得也太長了，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愛剁菜刀，有些愛把手伸進(jìn)別人鍋里的人，老娘我一菜刀下去，讓他長個教訓(xùn)?！?/br>
    陳大娘可不是一般人，人年輕時候可是打過鬼子，跟著地下黨在敵占區(qū)做了好多年工作，后來又跟著解放軍解放石蘭省的老革命，別的不說，膽子絕對夠大，剁手算啥，她連小鬼子的腦袋都剁過。當(dāng)然，她現(xiàn)在之所以在農(nóng)村，那是因為她提前從陽城市鋼廠退休，把工作崗位讓給了兒子，回農(nóng)村來種地。

    何隊長嚇得縮了縮脖子，總感覺手腕涼涼的。

    “陳大娘來得正好，我這兒有個事跟您商量?！卑踩挥职阉挠媱澱f了，還沒說完呢，大娘一拍大腿：“行啊，好啊，可以啊安會計?！?/br>
    一把鐵砂掌拍她肩膀上：“給婦女上堂課，好主意，省得老娘們小媳婦的整天來找我哭訴，這個又懷上了，那個又要生了，我煩都煩死了?！?/br>
    有些家庭實在窮困的婦女，沒條件避孕，懷上又擔(dān)心沒糧食吃不飽養(yǎng)不活，都來找她哭窮要福利呢?？赊r(nóng)村能有啥福利？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咱們要真能從根子上扭轉(zhuǎn)婦女的觀念，還能積德哩?！?/br>
    很多婦女，要生個帶把兒的也就罷了，養(yǎng)大還能是個勞動力，生閨女那可是“倒血霉”的，本就吃不飽的口糧要被瓜分一份子出去，養(yǎng)大也沒啥用，嫁出去還得貼嫁妝。所以，很多生了閨女的，要么溺死，要么扔山上給豺狼叼走……所有人都知道這么干缺德，可誰也阻止不了。

    這不，你要阻攔兩句，人爹娘就問你：“我不扔是不是你養(yǎng)??？有本事你抱回去養(yǎng)唄！”

    石蘭省既是人口大省，也是重男輕女重災(zāi)區(qū)，安然上輩子在外頭做生意，只要一說自個兒是石蘭省的，對方十有八九都會問她老家是不是重男輕女，是不是六千萬光棍有一半在石蘭。

    “行，那動員工作就麻煩大娘來做了，您是咱們工作經(jīng)驗最豐富的婦女主任，做這一塊肯定很有一套?！?/br>
    一頂高帽子，把陳大娘戴得暈暈乎乎，還得摸摸她懷里的小貓蛋：“要誰都有她的福氣就好咯。”

    可不是，整個生產(chǎn)隊誰不說，安會計走哪兒都帶著她閨女，無論干活上班還是上個廁所，跟大寶貝似的貼心窩窩。

    安然只是笑笑，摸著尿布有點濕了，把孩子放炕上，從隨身帆布包里掏出一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棉布，抽出臟尿布，老大娘踮著腳一看，“這不就尿了一小泡嘛，又沒屎，別換了?！?/br>
    安然不僅要換，還要用濕毛巾給小貓蛋擦屁屁，擦干凈她才舒服，“大娘咱們可不能欺負(fù)孩子不會說話，您說要讓您穿濕褲子您舒服嗎？”

    老太太撇了撇嘴，心說城里大小姐就是瞎講究，鄉(xiāng)下孩子哪個不是屎把屁股糊得屁眼都找不見了才擦的？也沒見少個啥喲。

    “安會計你也太不會過日子，尿布哪用換這么勤喲，聽說你洗尿布還得用肥皂，造孽喲。”大娘絮叨著，忙在被安會計懟死之前溜了溜了。

    你就說吧，這老太太，明知道安會計嘴巴厲害，懟死人不償命，她還偏愛惹人家。

    ＊＊＊

    這天，安然騎車來到縣城西邊的一個農(nóng)家小院，見門口已早早的排了十來個人，大家精神狀態(tài)都不大好，有的捂著嘴，有的咳著嗽，有的撐著腰。

    快七個月的小貓蛋，可喜歡看人啦，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同樣是兩只眼睛一個嘴巴，她能每個盯著看半天，似乎能看出花兒來。

    “喲，這孩子膽子真大，一點兒也不怕生人?！庇腥酥噶酥杆瑢Π踩徽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