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待價而沽
“不錯!復生的方針,不急不徐,不偏不倚,甚是中庸,深合老夫之意,我看就這么定了吧!”趙爾巽一錘定音,“諸位回去后,就按這個方針辦!” “大人,卑職有話要說……”一旁的馬龍?zhí)逗懿桓市摹?/br> “你還敢胡說?還不退下!”趙爾巽怒斥連連。 “我……”馬龍?zhí)兑粫r語塞,半天回不過神來,開會前總督大人不是親自把自己叫到一邊面授機宜的嗎,怎么現(xiàn)在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還待分辨,馮麟閣看得清楚,硬生生拽住了馬龍?zhí)兜囊路吐暤溃骸皠e多嘴!” 果然,趙爾巽又開了口:“省城防務,以前是第二協(xié)和中路秦統(tǒng)領(lǐng)負責,現(xiàn)在第二協(xié)大部都在灤州,秦統(tǒng)領(lǐng)還要兼顧遼陽防務,分身乏術(shù),老夫以為省城應當加強防衛(wèi)力量以便綏靖地方。值此多事之秋,除秦統(tǒng)領(lǐng)要盡力將所部向省城集結(jié)外,馬統(tǒng)領(lǐng)也要抽調(diào)4個營頭護衛(wèi)省城……至于抽調(diào)兵力后其他方向的缺口,就由陸統(tǒng)領(lǐng)所部加以填補,尤其要注意新民與洮南方向。” “嗯?”秦時竹一愣,趙爾巽居然來這手,倒是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復生,怎么樣啊?”趙爾巽笑吟吟地看著秦時竹。 “唯大人馬首是瞻。” “卑職拱手聽令。”趙爾巽的目光剛剛掃到馬龍?zhí)?,后者已聞聲而起?/br> 既然兩人都表態(tài)同意,與會眾人自然也是首肯。 回到北大營駐地后,秦時竹一言不發(fā),素來搗蛋的夏海強也不吭聲。 老半天,秦時竹嘴里擠出一句:“趙爾巽給我來這手!哼哼……” “怕他怎的?”早就憋壞了的夏海強一串問候語連貫而出,將趙爾巽和馬龍?zhí)兜呐杂H屬問候了個遍。 “這是好事,也給我提了個醒,東北的局勢還沒那么簡單,不過……”秦時竹笑道,“他玩他的,我玩我的,看誰玩得過誰?” 東三省總督府里,趙爾巽端坐在太師椅上,馬龍?zhí)逗蛄⒁慌浴?/br> “大帥……”看著趙爾巽心情還不錯,馬龍?zhí)侗銌柕?,“方才在會上為何??/br> “你不懂,你不懂……”趙爾巽搖搖頭,隨即又嘆息道,“你有秦復生的明白就好了?!?/br> 馬龍?zhí)稇崙嵅灰眩骸八貢r竹之所以有今天,全靠了大人您的栽培,怎么事到如今,反而如此令人寒心?大帥,馬某是不才,可對大帥是忠心耿耿呀!” “所以老夫把你調(diào)到省城來?!?/br> “既然他秦某人不可靠,大人為什么不干脆把他支開或者拿下呢?留著終究是個禍害?!?/br> “糊涂!”趙爾巽翻著白眼,抿了一口太湖碧螺春后道,“有這么簡單就好了。動了秦時竹,他手下幾千兵馬亂起來怎么辦?你擔待地起?再說……秦時竹不過就是唱了幾天立憲的調(diào)子,有點兒想法罷了,還真不是革命黨,動了他,把他逼成革命黨有好處么?” 馬龍?zhí)赌蛔髀?,面上卻頗不服氣。 “不必多言,你趕緊把部隊調(diào)進來,老夫自有主張?!壁w爾巽捻著白須道,“等完全控制了奉天局面,就可以和秦時竹攤牌,只要他仍然忠于朝廷,愿意效力,老夫可以既往不咎,若他有二心,哼……” “我馬龍?zhí)督兴圆涣硕抵?!?/br> 北洋軍加速攻打漢口加劇了湖北形勢的惡化,同時亦帶來了湖南局面的復雜化。湖南獨立后僅一周,立憲派就與焦達峰為代表的革命黨起了沖突,變兵在梅馨的指引下,以索要軍餉為由,沖進都督府用刺刀戮殺了焦達峰,完成了湖南政權(quán)的更替。譚延闿繼任都督,梅馨則被提拔為師長。在譚的手段下,立憲派掌握了湖南的政權(quán)。11月1日,形勢發(fā)生重大轉(zhuǎn)折,以奕劻為首的皇族內(nèi)閣總辭職,清政府任命袁世凱為內(nèi)閣總理大臣,同一天,北洋軍攻下了漢口,燃燒了三天的大火終于被撲滅。 在奉天,馬龍?zhí)堵暑I(lǐng)的4營人馬全部開進省城駐扎,這對當?shù)氐母锩h是個不小的震懾,奉天的形勢日益嚴峻起來。張榕、徐鏡心、寧武、柳大年等聚會于奉天城,共謀響應武昌起義,成立“聯(lián)合急進會”,推舉張榕為會長,徐鏡心、趙中鵠副之,左雨農(nóng)任秘書長,寧武任東路軍事兼策反工作。 由于秦時竹作為立憲派代表享有的威望,加上他手中的軍權(quán),以及他本人一貫開明的態(tài)度,被視為決定奉天政治走勢的決定性力量。保守派、立憲派、革命黨都想爭取這支力量站到自己的一邊,紛紛派代表前去會面,力圖搶得先手。誰知,所有人都吃了閉門羹,秦時竹以“非常時期、暫不見客”為由,將所有上門的人都打發(fā)走了,來的這些人只留下一個印象,那就是秦時竹所部軍容威嚴,嚴陣以待——秦時竹安排了三倍于平時的力量巡邏,而且構(gòu)筑了機槍、火炮陣地,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當然,深知內(nèi)情的夏海強明白得很,“閉門謝客”只是他待價而沽的姿態(tài)而已。 得益于《奉天時報》的宣傳,奉天消息比較靈通,每天都有各地消息見諸報端,引得人們議論紛紛,尤其在青年學子的心里蕩漾起了不小的波瀾。這些學生普遍接受了新式教育,無論在感情上還是在理智上都同情南方轟轟烈烈的革命,加上學堂監(jiān)督黃炎培和張瀾兩人本身的引導、推動,已廣泛地發(fā)動起來了。 黃、張二人更是一天到晚地往報館跑,希望知道最新消息,在他們看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管理學校,教書育人,而是及時地將政治動態(tài)傳播給學生,讓他們鑒別、區(qū)分、成長。在巡警局總辦葛洪義的默許甚至縱容下,他們毫無顧忌地將各地的革命消息告訴學生(有些報紙上也沒有刊登),學堂的課程完全成了慷慨激昂的時事課。不過這兩天的情緒有些不大對頭。首先是灤州兵諫觸動了莘莘學子們,他們都是文化人,自然明白立憲的重要,對“皇族內(nèi)閣”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現(xiàn)在這種局面是他們所樂意見到的,大家都在討論憲法和新內(nèi)閣什么時候能出臺。 另外就是清軍在漢口放的那把火,激起了他們的義憤,對北洋軍和革命軍的交戰(zhàn),他們在道義上是支持革命軍的,現(xiàn)在北洋軍為了占領(lǐng)漢口,居然把矛頭指向了無辜的百姓,讓他們對這個政權(quán)深深厭惡,不知誰喊了起來,“同學們!我們不能再在這里安坐了,我們要上街,我們要游行,我們要聲援革命軍,我們要為無辜死難的同胞申冤!” “對!軍隊太不象話了,打仗歸打仗,放火燒老百姓算什么本事?。俊?/br> “大家一起去游行!我們要示威,要讓朝廷看看我們的力量!” 很快,眾多學生自發(fā)行動起來,書寫標語、傳單、橫幅,平時的積極分子都出去發(fā)動,不到一個小時,黑壓壓的一片人在校門口集合,準備上街游行了。 黃炎培和張瀾聞風趕來,學生要游行,出乎他們的意料又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支持學生的愛國舉動,親自帶領(lǐng)學生上街,為了安全起見,由張瀾向巡警局通報游行事宜,黃炎培勸退那些年紀比較小的低年級學生,讓他們留在學校里。 葛洪義剛從三電公司那檢查完電報信息回來,連報紙都還沒來得及看。對于秦時竹的輿論政策,他是極為支持的,報紙言論取向和引導方向也在不經(jīng)意中慢慢地轉(zhuǎn)移到了革命立場上了,這種潛移默化的效果正是進行自己的秘密事業(yè)所需要的意識形態(tài)環(huán)境。 突然間,張瀾氣喘吁吁跑來。 “表方兄(張瀾的字),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你怎么不在學堂教書啊?” “葛……葛總辦!”張瀾努力鎮(zhèn)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學生要上街游行,我特來向你通報!” “?。 睕]想到是這事,葛洪義頭都大了,革命還沒開始,先碰上了學生運動,這是最棘手的,想當年,最怕就是學生上街。 “你們同意了?你們怎么能同意?” “我和任之(黃炎培的字)商量了一下,一來學生熱情高漲,硬攔住不讓去,估計他們還是會鬧騰起來的;二來,這是他們愛國的表現(xiàn),何罪之有?實在是前線鬧得太不象話了,怎么能放火呢,也難怪學生們義憤填膺,別說他們,就是我們兩個也氣得不行……” “好了,好了!先別說這個,學生們都上街了嗎?有多少人?” “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上街了!估計有500多人,大都是高年級的?!?/br> “表方兄,你這不是給我添亂嘛!前兩天剛剛開過會,要‘保境安民,穩(wěn)定第一’你這么鬧騰起來,怎么收場?” “無論你同不同意,上街游行我們一定會去的!” “你先別激動,我也沒說不同意!學生的熱情我理解,可不能動不動就上街吧,影響多大啊!” “眼下游行的隊伍已在東大街上了,離警局最多還有2里地!”張瀾一跺腳,“你說這些有啥用?!?/br> “好好好!你們要游就游吧,我不阻攔你們!”葛洪義見木已成舟,反對也是沒用的,“不過,我警告你,千萬別鬧出什么事情來,不好收場!” “你放心吧,保證出不了岔子,我和任之會一起把隊伍帶好的!” “我提三點要求,一不許出現(xiàn)打、砸、搶等過激行為;二不許公然反對朝廷;三要保證學生安全,去的時候多少人,回來的時候還得是多少人。出了岔子,我惟你們兩個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