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烈臣心里暗笑，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何兄此言，見識高深，弟極佩服。此番借道，為的是除國賊，兄雖未身體力行，但亦是有功于國家，有功于人民。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此時軍列已經(jīng)完全通過關(guān)口，慢慢停了下來，孫烈臣一揮手，手下迅速拉開一節(jié)車廂的車門，上面裝載了不少軍械，看得何宗蓮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何兄，此車廂上有步槍1000桿，子彈20萬發(fā)，手榴彈200余箱，算是我方對借道的感謝，還請笑納?！?/br>
    何宗蓮走到跟前，隨手提起一桿嶄新的元年式步槍，烤藍(lán)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亮，他撥動了一番，對著遠(yuǎn)處瞄了一下，贊嘆道“好槍！”

    孫烈臣微微一笑，魚兒就要上鉤了。

    撬開了子彈箱后，何宗蓮手下掏起一把黃澄澄的子彈，看得他頻頻點頭，看得出來，對這份禮物相當(dāng)滿意——那就搬吧！

    看著熱火朝天的場面，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變得融洽起來，雙方亦有模有樣地寒暄起來。

    孫烈臣湊到跟前：“何兄，在下還略備薄禮，放在指揮車廂上面，算是給各位的見面禮?！?/br>
    何宗蓮口里直說：“有勞孫兄費心了，豈能無功受祿？……”

    何宗蓮倒是目不斜視，可他手下如同聞到了腥味的饞貓，眼珠子早就滴溜溜地直望車廂那里瞟，孫烈臣大喜，事情有八分成了，趁熱打鐵地說：“何兄若是信不過我，只派副官前去即可。”

    “這……”何宗蓮犯了難，去吧，擔(dān)心有詐，不去吧，又墮了面子，委實兩難。

    手下躍躍欲試，自告奮勇道：“師座，我去?！?/br>
    “我們一起去吧?！焙巫谏徬胫膊荒茉诓肯旅媲奥肚?，再說，周圍一圈全都是自己的部隊，怕什么？于是，他便和幾個高級軍官隨同孫烈臣等人一起登上了那節(jié)車廂，何宗蓮在登車的一剎那間曾經(jīng)略有懷疑，但想想剛才對方已經(jīng)送了自己一車皮軍火，誠意很足，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果然，指揮車廂正中有一張茶幾，上面放著幾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了蓋子，放射出黃澄澄的光芒。

    “何兄請看，那些小盒子中，個頭最大的是送給何兄的，其余幾個盒子是送給其他幾位兄弟的，區(qū)區(qū)薄禮，還望笑納。”

    眾人放眼一看，眼都直了，盒子里不是他物，正是金條，何宗蓮的盒子里比他人稍多幾條，但最少的也有四五條。事到如今，何宗蓮等人所有的戒心都沒有了?？诶镫m說：“那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朝桌子走去，手也伸向了盒子。

    老話說得不錯，貪婪使人忘卻危險，何宗蓮等人已經(jīng)數(shù)月沒有關(guān)餉，看到錢就如同餓虎看到了山羊一般，豈能放過，但正是這幾根金條，讓他們抱憾終生……

    幾個人的手才剛剛摸到盒子，就聽見幾聲“不許動，舉起手來”的大喝，仿佛如同變戲法般，從角落中跳出來幾個大漢，手中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何宗蓮等幾人。

    何宗蓮憤怒了，轉(zhuǎn)過頭質(zhì)問孫烈臣：“孫兄，你這是何意？我好心借道給你，你反倒如此對我?！?/br>
    “兵不厭詐！何兄，我實話告訴你，道我是要借的，你的關(guān)卡我也是要的。兄弟出此下策，對不起你嘍！”

    “你……”憤怒的罵聲還沒有出口，大漢們已經(jīng)一擁而上，將還在做著發(fā)財夢的幾個軍官和何宗蓮一起捆上，此時此刻，在車廂外面茫然不知所措的第一師衛(wèi)隊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搞定。

    “好，立即按照預(yù)定方案行動，奪取所有陣地，能不開火就不要開火……”孫烈臣見狀，果斷地下達(dá)了命令。

    事先沒有防備，再加上指揮官被擒，北洋軍徹底失去了組織和抵抗能力， 除了個別地方，個別陣地發(fā)生小規(guī)模的交火事件，其余北洋軍官兵在聽到指揮官被拿下和對方保證不傷害他們，并且會就地發(fā)放拖欠軍餉的保證下放下了武器投降。

    “師座，花20萬大洋買長城關(guān)卡，大帥會不會怪罪？這可是咱們進(jìn)入京畿地區(qū)后的后勤經(jīng)費啊！”孫烈臣也真不含糊，留下了一個團(tuán)的兵力負(fù)責(zé)發(fā)放軍餉，就地遣散愿意回家的士兵。

    “不會的，花20萬買到了陣地，還附加這么多軍火，我們值了。不信我給你打個賭，大帥要是知道咱們花了這錢辦成這么多事，又沒有彈藥消耗和人員犧牲，肯定樂得合不攏嘴。”

    秦時竹收到電報后，果然如孫烈臣所說地，連連稱贊孫烈臣做的好買賣，指示總后勤部立即再調(diào)撥大洋20萬用于16師的后續(xù)作戰(zhàn)。

    北京城的北大門，洞開了……

    就在護(hù)國軍北、東兩路順利進(jìn)軍的這天晚上，古島一雄、董野長知立即安排孫中山、胡漢民轉(zhuǎn)移到東京去，孫中山要去拜訪頭山滿。一個裝扮成中國友人，其實是侵華先鋒黑龍會的后臺老板的人。

    同一天夜里，西路軍秘密集結(jié)，藍(lán)天蔚完成了戰(zhàn)前動員，帶領(lǐng)著部隊東出娘子關(guān)，直撲保定而去。護(hù)國戰(zhàn)爭的烽火，即將席卷整個京畿地區(qū)。

    北京城的天色逐漸昏暗下來，屋里開始點起了燈，袁世凱靜靜地躺在病榻上，這個精明強悍的人物第一次被疾病擊倒抑或說被心病所擊倒。

    “前線……前線怎么樣了？”

    “老爺，您就安心吃藥吧，前線由段將軍、曹大哥他們守著，保證沒事?！蔽逡烫酥幫耄瑦蹜z地說，“老爺要安心修養(yǎng)，等您的病好了，什么亂臣賊子都不是您的對手……”

    “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么軍國大事？”人已經(jīng)病了，威懾猶在，但畢竟扛不住病痛的折磨，袁世凱的眼神里沒有一絲光彩，只能艱難地仰起頭，準(zhǔn)備喝藥。

    楊士琦輕手輕腳地走了進(jìn)來，前線的戰(zhàn)局他已經(jīng)得知了，正在猶豫要不要向老頭子匯報，看他這副病象，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袁世凱僅僅喝了一口藥，就已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楊士琦站立一邊，他立即轉(zhuǎn)頭過去：“杏城，前線的戰(zhàn)局……”

    看著袁世凱詢問的目光和五姨太懊惱的眼神，楊士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機械地回答：“大……大總統(tǒng)，您先吃藥吧，吃完了藥我給您匯報……”

    袁世凱心猛地一沉，看來前線的局勢很不利，楊士琦這種做派其實已經(jīng)明確無誤地告訴了他真實的戰(zhàn)況，若是北洋軍打了勝仗，楊士琦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告訴自己的，他知道，自己就盼著這個消息。

    袁世凱胡亂地將藥全部喝了下去，怔怔地直問楊士琦：“前線……前線到底怎么了？”

    “唐山失守，潘榘楹和齊燮元兩個混蛋沒有把地方守住，現(xiàn)在陸尚榮乘勝追擊，連大沽炮臺也已給他們占了，按照這個速度推算，今夜他們就可以通過天津……”

    唐山和大沽失守，并沒有給袁世凱造成太大的震撼，在他看來，這幾乎是必定的結(jié)果。

    “第三師上來了沒有？南方的軍隊什么時候才能上來?！痹绖P掙扎地坐直了身子，用焦急的語氣詢問楊士琦。

    “華甫回電已經(jīng)讓靳云鵬的第五師先期回援，他的部隊隨后就到，我過來的時候，剛剛接到電報說第五師開始登車，估計明日能通過津浦路北上。至于張勛……唉，他說部隊累經(jīng)大戰(zhàn)，尚未休息，糧餉兩缺，要求在南京城休整三日?！睏钍跨鶋阂种闹械膽嵟?，用盡可能平靜的語調(diào)說道。

    出人意料的是，袁世凱居然還是沉住了氣，淡淡地說：“什么休整，無非是想借機劫掠幾天罷了?！?/br>
    楊士琦心里一驚，老頭子的腦子還是很好使啊。

    “李純的第六師已在和海軍接洽，最快明日清早可以登船，不過海軍方面煤炭消耗比較大，炮彈也不充足，還要先去上海補給一番，江蘇附近洋面的軍艦也是如此，都要明日才能動身……第四師今夜從河南開拔，明日可到河南與直隸交界處，最快后天可以趕到京城……大總統(tǒng)，情況就是如此，千頭萬緒，都是芝泉在總抓，到處調(diào)兵遣將，忙得連回報的功夫也沒有。我是個文人，并不懂軍事，這些部署還能記得住，但打仗就沒辦法幫芝泉了?！?/br>
    袁世凱聽到如此，心情稍微有些好轉(zhuǎn)，“秦時竹動手是快了點，下手也狠了點，不過我不怕，等我們的部隊北上后，就輪到他吃苦頭了，暫且讓他得意兩天也無妨。杏城啊，你肩上的擔(dān)子很重，里里外外都要抓，真是難為你了?！?/br>
    聽著袁世凱的勉勵，楊士琦感動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哽咽地說：“累我倒不怕，就是怕我能力有限，誤了您的大事，有負(fù)重托。這大局，還得靠您來掌舵，只要大總統(tǒng)您身體好起來，十個秦時竹也不是咱們的對手。”

    袁世凱苦笑著，繼續(xù)問：“和各國方面聯(lián)系的怎么樣了？朱爾典那有消息嗎？”

    “沒有，事務(wù)都是外交部陸總長在抓，據(jù)說洋人個個滑如泥鰍，沒一句真話?！?/br>
    “連朱爾典也是如此？”

    “他也是這樣，說什么這是我國內(nèi)部事務(wù)，英國方面不便插手……”

    “這幫混蛋，落井下石，平日口口聲聲友好、合作、支持，關(guān)鍵時刻一個都指望不上。”袁世凱怒極。

    “財神爺借款談判也很不順利?！睏钍跨緛愍q豫要不要把全部的壞消息告訴袁世凱，他很怕老袁頂不住壓力，一下子就垮了，現(xiàn)在看來，老頭子的精神還好得很，心里承受能力也比較好，干脆所有的壞消息都說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袁世凱的臉色陰沉地更厲害了，但還是沉住氣，咬牙切齒地說：“財政的事情，一定要抓緊，實在達(dá)不成借款，就先墊款也行。你回去告訴各國朋友，誰墊款給我，將來我打敗了秦時竹，沒收了他的產(chǎn)業(yè)就把那些個東西賣給他……”

    “可……可那些東西都是德國貸款啊……”

    “總不至于秦時竹自己一分錢也沒有吧，他要是能空手套白狼鬧得這么大，我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總統(tǒng)就讓給他當(dāng)罷。”袁世凱算計得倒還真精明，仗還沒打贏，已經(jīng)盤算起別人的錢來。

    楊士琦唯有報以苦笑，他自己心里也犯嘀咕呢，中午時分和梁士詒的爭執(zhí)還歷歷在目。財神爺梁士詒好像對于籌款存心敷衍，動作慢慢騰騰的，催問他的時候，總是推脫說籌款不易，墊支更難，最好就是不要打仗。楊士琦心里一直就沒想明白，什么叫最好不要打仗，這仗是我們要打的嗎？人家秦時竹把刀架到脖子上了，你還不賣命籌款？再問他秦時竹哪里來的那么多錢，梁財神翻著白眼，說到：“人家有北方實業(yè)，有人民銀行，咱們有什么？有錢也被那些個人用光了?！?/br>
    氣得楊士琦當(dāng)場就想質(zhì)問被誰用光，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火氣，陰沉著臉問道：“你說這錢到底給誰用光了？”

    “還有誰？”梁士詒雙手一攤，“今天買軍火，明天購物資，后天打仗，我這個財政部長算是變成軍隊后勤部長了。杏城，你是明白人，國家財政情況怎么樣我不說難道你還不清楚？南方的錢收不上來，北疆的錢咱們沒膽子收，關(guān)稅做了抵押不能動，鹽稅被熊希齡東挖一塊、西撈一把的給弄走了，張謇也不是善輩……借款又達(dá)不成條件，你叫我怎么辦？”

    “就不能找找兩行想辦法嗎？”楊士琦沒好氣地說，“秦時竹能找人民銀行想辦法，咱們?yōu)槭裁床荒埽俊?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 target=_blank>，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