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第一仵作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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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動作太快,光線也太暗,牢里眾人沒明白,不理解疤臉壯漢怎么就慫了,立刻起哄。 左邊鄰居撩了撩打絡(luò)的頭發(fā),看葉白汀:“粥,有我一份?!?/br> 葉白?。骸?/br> 沒想到在這詔獄,他兩碗熱粥的身價,竟也能兼濟天下了。 第5章 一個嬌少爺,看過幾具 牢房里的熱鬧鬧不了太久,想鬧也有心無力,天天暗無天日關(guān)著,有一頓沒一頓的餿飯吃著,能活就不錯了,還想有精神頭鬧? 唯二兩個有點精神的,就是葉白汀的左右鄰居。 因為一份熱粥的憧憬,左邊鄰居屈指敲了敲木欄,指指頭頂,友好的提醒葉白?。骸斑@邊剛換了頭兒,浪出這么大動靜,你就不怕?” 葉白汀知道他說的是誰,能讓詔獄內(nèi)外如臨大敵的,除了新上任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仇疑青,沒有別人。 原書里,仇疑青是阻止衍王上位最重要的反派,武功高強,招式詭譎,冷血無情,殺人無數(shù),幾乎沒有任何愛好,不沾酒色財氣,身邊連個伺候的通房都沒有,沒有人知道他從哪冒出來的,仿佛他生來就沒有任何欲望,唯一喜歡的就是殺人,普通人殺起來太簡單,沒意思,沒挑戰(zhàn)性,也不夠爽,他喜歡殺高官,有理有據(jù)的殺,讓別人挑不出毛病……越厲害的人,他越是盯的緊,像盯住了獵物的狼,要不是半道死了,沒準最后連皇宮都敢端。 這本書很長,但不是自己的菜,葉白汀跳著看了一些,故事細節(jié)走向知道的有限,獨獨對這位北鎮(zhèn)府司的掌管者記憶深刻,仇疑青長相俊美,睿智無雙,城府之深無人可及,別人走一步看三步,他或許看出十幾二十步去,但凡想做的事,無有不成功,但凡想算計誰,無人逃得了,是以死了之后,評論區(qū)掀起巨大波瀾,所有人都覺得不合理,這樣一個位居高位,聰明的不行,身手天下第一的人,怎么可能會隨隨便便死? 葉白汀對自己的小手段認知清楚,哄得了申姜那樣的小頭領(lǐng),哄不了這位指揮使,詔獄是北鎮(zhèn)撫司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只要仇疑青想,就能什么都知道。 他幽幽一嘆:“所以……得在他知道前,動靜鬧得更大?!?/br> 左邊鄰居:…… “你莫不是失心瘋了,想找死?” “你個核桃仁大的腦子,懂什么,”右邊鄰居眸底閃過一道隱芒,扇子刷一聲合起,敲打著掌心,聲音悠悠長長,“好生想想,在這詔獄里,什么樣的犯人能鬧出大動靜?” 那必然得是厲害的犯人,身手好使都不管用,四外守衛(wèi)森嚴,還都是錦衣衛(wèi)好手,任你武功再高都難飛出天去,得有腦子,腦子越好使,動靜才越能鬧大,而一般腦子好使到這種地步的人,都是值得籠絡(luò)收服的人。 這位嬌少爺本事不一般,他會驗尸,仵作之技上不得臺面,他卻能以這一技之長,翻出巨大水花,不為逃出去,只為破案,北鎮(zhèn)府司主要干什么,不就是關(guān)人審人,查出證據(jù)殺人抄家的事? 這個一技之長越長,越能幫忙驗尸查案,就越不可替代。 得到仇疑青的眼神,可比這申總旗強太多了。 這不是傻,這是所謀深遠啊。 手里扇子開開合合,右邊鄰居眼神微深:“小兄弟年紀不大,膽子不小嘛?!?/br> 安靜良久,才有葉白汀微啞的聲音傳來:“我不但膽子大,本事也很大?!?/br> 右邊鄰居手一頓,笑了一聲,眼神更深:“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br> 葉白汀:“那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br> …… 申姜從詔獄出來,就去了梁維的家。 幾碗熱粥的代價,對他來說不值一提,成本太小,太容易,他也不覺得葉白汀敢騙他,一個沒父母沒后臺沒人要,甚至那副小身板,沒幾天活頭的樣子,還能翻了天不成? 就給他這個機會,要是不行,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對,在他心里,他不是急著立功,想要破案需要幫忙的人,葉白汀才是必須得證明自己有用,才能活著的那個! 家主死了,梁家宅子肯定是有點亂的,偏院已經(jīng)攔了起來,下人們很警惕,不讓進,申姜掏出錦衣衛(wèi)的牌子一亮,所有人閉嘴讓開,一路暢通。 申姜先看了看樓下,梁維尸體發(fā)現(xiàn)的地方,血跡沒有清理,已經(jīng)發(fā)黑發(fā)暗……仔細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他推門進廳,順著樓梯一步步往上,走到樓頂。 整棟小樓從上到下都十分精致,雕梁畫棟,輕紗微搖,珠簾曼卷,矮幾是漂亮的雞翅木,坐墊繡了富貴的牡丹,正中間方方正正的長毛毯,不知道費了多少獸皮縫制,長榻軟枕小毯鎏金小爐,用得到的用不到的,不一而足。 總旗大人第一時間當然是找被子,橘紅綢面的被子……還真有!不只一條! 申姜:…… 大意了,這種富貴地方,該有的東西怎么會不配齊,第一場秋霜都下了,主人晚上要呆的地方當然會有被子,也不會僅僅一條。 不過嬌少爺說了,殺人的被子上,一定有血! 他立刻把榻邊疊得整齊的幾床被子攤開,一條一條,仔細檢查—— 還真他娘有! 中間這一床錦被,被面橘紅綢,繡了牡丹,被里是雪白的棉布,棉布干干凈凈,一點痕跡沒有,可這被面上牡丹再好看,再紅火再富貴,仔細看一看,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來,靠斜邊花蕊的地方,有一抹血漬! 果然,被子這種兇器兇手不會隨身帶著走,也不好扔掉…… 再往地上找,申姜這次尤其仔細,又發(fā)現(xiàn)了新痕跡,長毛毯靠桌角的位置,有小半個鞋印,和死者腳上的鞋相符,不是掙扎力氣過大,不可能印的這么深! 所以死者是被摁在地上捂死的! 得虧是天氣冷了,地上鋪上了長毛毯,不然這種痕跡都不會留下…… 一條兩條都被嬌少爺說中了,其它的肯定也對!申姜不再懷疑,順著葉白汀提醒的方向,開始尋訪問供,死者平日同誰接近比較多,信任比較多,誰在死者這里尤其有面子…… 管家,師爺,小妾,下人,鋪子里掌柜,一個個問過去,卻沒有太清晰的指向,口供里最清楚的結(jié)論就是——死者脾氣不好。 而且這梁家像是遭了賊了,多處都有被翻挑的痕跡,尤其是書房,看起來像被順了多少遍…… 走這走那,再回梁家,一整天忙碌下來,已是暮色四合。申姜有新的發(fā)現(xiàn),也有新的疑問,有點想不通,準備回去再問問嬌少爺。 剛出梁家大門,就看到了一個人,還是個熟人。 細眉長眼,圓領(lǐng)青色官袍,大袖敞口,烏角革帶,黑紗幞頭,不就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牢里那位嬌少爺?shù)牧x兄,賀一鳴? 梁維的案子,還是從他手上搶的呢。 賀一鳴顯然也沒料到會撞上錦衣衛(wèi),一怔之下,長長眼梢已經(jīng)凝了下來:“夜至而動,果然是你們錦衣衛(wèi)的風格?!?/br> 這看似平靜實則嘲諷的語氣,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什么東西見不得光,只能晚上行動?自然是那鼠輩。 “喲,刑部還沒放棄這個案子呢?”申姜嗤了一聲,也陰陽怪氣,“不服氣往上頭申訴啊,不敢走文書,不敢跟我們指揮使硬剛,人前連個屁都不敢放,人后偷偷摸摸趁夜過來看——賀大人此舉,著實像那綁不住男人心,沒膽氣舍不得扔了可能有前程的男人,沒勇氣自己努力,又沒臉見不得正房的外室呢。” “你——有辱斯文!” 賀一鳴甩了袖子,清高又傲慢的走了。 “呸!” 申姜在他背后啐了一口濃痰,最看這種裝逼的人不順眼,自己屁股下一堆屎,還笑話別人臟,京城里這幾個月,最有辱斯文的難道不是你賀一鳴?親手把養(yǎng)大自己的義父送進死牢,害得人家破人亡,因這事得了利的人夸你一句‘大義滅親’,你就真的大義滅親了? 跟他一比,牢里的嬌少爺可愛多了。 可惜可愛的人不一定命好,這對兄弟往年也曾是京城里的佳話,如今境遇嘛——算了,比不得。 正好路過糕點鋪,申姜難得起了點良心,揀最便宜的米糕買了兩塊,揣到懷里,回北鎮(zhèn)撫司。 還沒走到詔獄,就被人攔下了,正是相看兩相厭的仵作,布松良。 布松良面色極為不善,揣著袖子,抬著下巴,臉色似傲慢又似威脅:“你在查梁維的案子?” 申姜眼珠一轉(zhuǎn),明白了,這是找場子來了。但他不怕,他的確違規(guī)cao作了,可沒出什么差錯,按小冊子最多罰個兩鞭,你布松良可是驗尸出了大錯呢,你敢跟誰告狀? “怎么著,布先生急了?” “我說了死者是自作自受,沒有兇手,你為什么要插手!”布松良用真實表情肯定了對方猜測,他就是急了。 申姜挖了挖耳朵,散散漫漫:“看不慣嘍。” 布松良沉下聲音:“你就不怕——” “你那個千戶親戚是吧?我可怕死了,”申姜陰著臉,“仗著這個,你搞了我?guī)谆??我告訴你姓布的,這回我還偏要插手了,立了功,我搞死你!不,我立不立功還無所謂了,搞了你我就爽!” 布松良往前一步,眼神陰陰:“你不會真以為,一個不知道哪蹦出來的小子,能幫了你吧?仵作行可是吃經(jīng)驗的,他才幾歲?一個嬌少爺,看過幾具尸?你確定他是在幫你——不是在害你么?” 申姜心頭一跳。 他怎會沒有懷疑?讓葉白汀看尸,是他一時沖動,當時姓布的在,他沒經(jīng)住激,但人都放出來了,后悔也得硬著頭皮過一遭,且之后驗完尸給完方向,今天一天的親歷結(jié)果—— 有些人就是行,比某些只愛鉆營的人厲害多了! “你這么有信心不會輸,還著什么急?”申姜笑了,“你想告狀,就告去,想攔就動手,看看能不能攔得住,干不了,攔不住,就乖乖蹲墻角祈禱,老子要是心情好,賞你個全尸!” 他話說完,推開布松良就走,進了詔獄門,摸了摸胸口,往葉白汀的牢門走去。 也不知道這米糕……合不合嬌少爺胃口? 第6章 可怕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 葉白汀看到白白的米糕時,眼神怔忡了一瞬。 往前推一個月,這種最普通的東西他看都不會看一眼,今時今刻,確是難得珍貴的美味和享受…… 他很珍惜的咬了一小口,味蕾爆發(fā)的清甜激發(fā)出心底所有野望——他要出去,他要自由,他要吃到更多! 申姜看著嬌少爺小倉鼠一樣鼓起的臉頰,也很滿意:“若你能讓老子破了這個案子,升官發(fā)財,老子給你更多?!?/br> “你去了梁家?”葉白汀問他,“找到被子沒有?” 申姜:“找到了,橘紅錦被,繡著牡丹花,牡丹花蕊處有血跡,桌角內(nèi)側(cè)長毛毯上有死者掙扎過的半個鞋印,兇手的確用被子悶死了死者,就在樓頂?shù)牡厣??!?/br> 葉白汀:“親近的人呢?” “沒有,”說起這個申姜就不滿意了,“梁維脾氣不好,還多疑,身邊根本沒有太親近的人,也沒有對誰特別信任,他的小妾睡完了就得走,從不同榻過夜,管家管的是家里雞皮蒜毛的小事,鋪子里掌柜幾乎就是個賬房先生,所有重要的事,他都自己一個人把著,對所有人的態(tài)度都一樣,根本沒有必須得換華服赴約,放在心尖上的人。” “不可能啊……”死者把人藏起來了?有點意思啊。 申姜:“他家里還遭過幾波賊,書房翻的亂七八糟,管家說家財豐遭人覬覦,好在家主建了地下銀庫,才沒多少損失?!?/br> “銀庫你去看了?” “看了,還以為多大呢,也就藏藏他家那點家財?!鄙杲治觯傲壕S是家主,一個人掙下這份家業(yè),這一死,可不招人惦記?他沒有族人,又無兒無女,后院小妾前院下人們都慌了神,各找出路,可不得把財產(chǎn)偷一偷分一分?” 表面看不出親近的人,家里遭了賊,真正財產(chǎn)又沒丟多少…… 葉白汀沉吟:“死者近來情緒是不是有點不對?” 申姜一臉‘你怎么又知道’:“都說他更疑神疑鬼了,同僚的飯局都不去了,在家酒卻喝的更兇,今年不是豐年,各地稅賦不足,他這個轉(zhuǎn)運使……有煩惱也應該。” 公務(wù)上有麻煩,可能會被問責,可能需要擋刀,家中屢次遭賊,書房翻的最厲害…… 申姜說了一通話,得不到回答:“你走什么神,說話??!” 葉白汀卻問他:“布松良為什么著急驗這具尸體,一時三刻都等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