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第一仵作 第1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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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汀更加從容,一邊走一邊問:“所以兇手制作‘小圓球’的地方找到了?” 仇疑青:“嗯,就在我們猜測的那個地方……” 二人說著話,走進了暖閣,葉白汀落落大方的解衣,脫下外裳,從柜子里取出一件更合適的,穿上,手放在袢扣上,見仇疑青沒聲了,還問:“怎么不說話了?” 仇疑青是真的有點受不了這刺激,小仵作身上穿的嚴實,該露的都沒露,連往常見過的那一小截鎖骨都看不到,可穿著雪白中衣的樣子…… “我來?!?/br> 他上前一步,似乎有點急切,還用了力氣,把葉白汀衣服裹得緊緊,再伸手幫他系袢扣。 葉白汀:…… 就不能慢點么!人都快被勒死了! 仇疑青:“以后別在人前脫衣服,誰都不行?!?/br> 葉白汀狐疑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真的穿的是衣服褲子,不是什么紗啊小塊布之類的東西吧?連大褲衩都不是,腿都沒露,這就受不了了? 他倒是沒想以后怎么辦,撩別人時要不要注意尺度,會不會太刺激的問題,他就是有點不懂,就……為什么?。繛槭裁催@種程度都受不了? 衣服穿好,整理的仔仔細細,一個褶都沒有,仇疑青才退開:“好了,走么?” 葉白汀正好視線透過窗戶,看到了北鎮(zhèn)撫司的正廳。 門庭挑高,黑匾金字,屋頂脊獸翹首,威風(fēng)凜凜,肅正威嚴。 每一樁命案,都是生命的遺憾,光芒的暗淡,他要做的事從始至終只有一件,讓真相得以呈現(xiàn),讓事實不被曲解,讓律法不會缺席,如果能警戒世人,學(xué)會反思,學(xué)會珍惜……他會更認可自己做的事,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本次案件,肖似雷火彈設(shè)計的小圓球,類似的恐慌事件,教唆,報復(fù),青鳥的越獄計劃,原生家庭帶來的苦痛—— 葉白汀閉上眼,所有線索脈絡(luò)在腦海里連結(jié)成網(wǎng),每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每一處關(guān)鍵證據(jù),現(xiàn)在找到了什么,哪里有些許缺失,這次問功的重點是什么,怎樣做效果最好…… 時光仿佛在此刻定格,隨著他的心跳呼吸緩慢流動,這是他的世界,他可以破解一切,抵擋一切! 再睜開眼時,葉白汀眸底一片明潤,有淺淺笑意噙在眉梢眼角,綻放著自信的光芒:“走吧指揮使,我們一起去,把這個案子破了!” 仇疑青要非常用力的控制自己,才能不去握對方的手:“嗯?!?/br> …… 正廳。 如以往一樣,仇疑青坐在正北面中間的案幾后,只是肅面端坐,不言不語,便似定海神針,無人敢不敬,無人敢喧嘩;在他左側(cè)下首,同材質(zhì)同造型只是小了一號的案幾后,坐著葉白汀,肩瘦腰細,眉清目秀,看起來更像是富貴人家嬌養(yǎng)的小公子,而非錦衣衛(wèi),可在他通透清澈,黑白分明的目光下,沒有人敢質(zhì)疑,甚至想撒謊都得小心翼翼,只因這位——不但能讓死人開口說話,還能看透人心。 申姜一如既往,沒有給自己布置任何座位,就站在指揮使案前右側(cè),葉白汀的對面,目光如炬,一一掠過在堂嫌疑人。 鴻臚寺官員孫志行,等待派官的呂益生,琉璃坊老板娘曾三娘,穆郡王之子穆安,以及他的朋友,三個年輕人友情聯(lián)盟之一,唐飛瀚。 申姜清了清嗓子,揚聲道:“皇城之下,京城重地,竟敢有人當(dāng)街制造恐慌,性質(zhì)極為惡劣,北鎮(zhèn)撫司上承皇命,指揮使親帶我等調(diào)查,日夜不寐,不敢耽擱片刻,直至如今,案子終見曙光,及至日前,本案又添一名死者,幾位應(yīng)該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沒說話,但細微表情很明顯,沒有人能無動于衷,尤其穆安和唐飛瀚,面上震驚傷痛到現(xiàn)在仍然未有消解。 然堂官見問,沒人說話也不合適,曾三娘就開了口:“死了人那么大的事,應(yīng)該沒人不知道?先前都是在街上搞事情,扔小炸彈,沒成想自作孽不可活,最后報應(yīng)在了自己身上,自己給炸死了,不能再禍禍別人,倒也算好事啦。” 唐飛瀚和穆安立刻轉(zhuǎn)過來,沒誰的臉色好看,前一個道:“死者為大,尊駕嘴上就不能留點德么!” 另一個道:“案件事實未定,還是不要蓋帽子的好,還是這位夫人覺得,北鎮(zhèn)撫司的錦衣衛(wèi)加在一起辦案,都不如您的腦子明白?” 曾三娘就惱了:“你們沖我急什么?這人情世故,你們到了這個年紀還不懂?我不過是瞧著場面不生動,出來圓個場,隨便說句話罷了,也算幫了你們的忙,值當(dāng)這么較真?” 葉白汀緩緩開了口:“經(jīng)錦衣衛(wèi)勘察確定,呂興明非本次制作惡性案件之人,他的死亦不是意外,乃是人為,曾三娘緣何認為兇手就是他,是誰告訴你的?” 曾三娘有些尷尬同:“這……大家不都這么說?” 葉白?。骸按蠹沂钦l?” 曾三娘看了看呂益升,沒說話,只是這一眼的意思,大家都懂。 葉白汀又問穆安和唐飛瀚:“你們兩個知道呂興明出了事,知道他的叔叔,呂益升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生了兒子的事么?” 二人看向呂益升的目光瞬間不善:“想不知道也難?!?/br> “整個京城他都知道了。” “不是,”呂益升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干脆站了出來,“你們這么說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指我是兇手?” 廳堂瞬間安靜,所有人沉默無聲,齊齊看過來的視線就是一句話——難道不是? 呂益升瞬間甩了袖:“簡直荒唐,我圖什么呢!” 穆安閉了閉眼:“當(dāng)然是讓別人給你騰地方!” “穆安你……你慣常知書達理,待人隨和,怎會如此愚鈍!” “抱歉讓你失望了,”穆安看著他的眼睛,直直定定,“我只想問你,你發(fā)妻李氏,是不是也死于你手,我父的死,和你又有沒有關(guān)系!” 呂益升怔了下:“你竟然……懷疑我?” 穆安:“我為何不能懷疑你!我父同你相交來往,數(shù)年情誼甚篤,看的就是你忠正人品,德行風(fēng)骨,可你忘恩負義,背棄良知,泯滅本性,是我父看錯你了!你之過往仕途,有多少是我父舉薦,你心中清楚,多少次政績平平,你言說苦處,我父也信了,只待你能不負初心,東山再起,可你拿什么回報我父?融于‘地方水土’,熟練各種‘潛規(guī)則’,借此‘創(chuàng)造’政績,再借我父之手平步青云,如今連發(fā)妻都棄了,在外面養(yǎng)有外室,生了兒子,你若當(dāng)時就承認,好好的把她們接回家中,我們還能高看你一眼,可你做了什么?隱瞞所有過往,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可紙里包不住火,所有事終將要見天日,你擔(dān)心你擁有的一切消失不再,你不希望未來的路哪怕破壞一點點,就算不能繼續(xù)往上升,拿不到更多好處,至少也要保住現(xiàn)有根基,所以你動了手,你殺了發(fā)妻李氏,殺了我父親,殺了呂興明,是也不是!” 當(dāng)著這么多人被揭穿錯處,呂益升臉上不可能掛得住,瞪大了眼睛,手指指向?qū)Ψ剑骸澳愫喼毖趪娙耍瑹o理取鬧!說我殺人,你可有證據(jù)!” 因官位補缺的爭奪,孫志行早就看呂益升不順眼,別人不開心他就開心,這種時候,當(dāng)然要落井下石:“這么明顯的事,竟然還需要證據(jù)?不,這么明顯的事,已經(jīng)是證據(jù),”他微微晃了晃頭,語重心長,“我說呂大人,你何苦如此呢?尊夫人不是個刁蠻的人,外界對她都頗有好感,這些年你的仕途路,也多靠她幫忙打點交際,聽聞她在閨中時落水遇寒,被大夫斷定不能生育,她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你想要一個親生的兒子,直說便是,尊夫人未必會不肯哪?!?/br> 呂益升整張臉都脹紅了:“我家的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插嘴!” 孫志行手一攤:“沒辦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只是呂大人你的家事了,案情如此重大,你竟連這個都看不破?” 上頭堂官才開了口,話還沒怎么問呢,底下嫌疑人就撕起來了,申姜睜圓了眼睛,嘆為觀止,別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百戶了,這種場面還是頭一回見! 他悄悄往旁邊挪了挪,小心翼翼用眼色請示指揮使——您就不管管? 指揮使正在喝茶,指揮使喝完茶了,指揮使看向坐在前方左側(cè)的仵作,指揮使……很忙,就是忙來忙去,都沒空看他這個百戶。 申姜沒轍,只能轉(zhuǎn)向少爺——您是北鎮(zhèn)撫司的天,您是北鎮(zhèn)撫司的主心骨,您來說句話,這像話么! 少爺正在喝茶,少爺喝完茶了,少爺悄悄側(cè)身,用手指沖指揮使比了顆心,少爺……也很忙,也是忙來忙去,沒空關(guān)注戳在一邊的百戶。 申姜看看上司,再看看堂前,看看旁邊的記錄文書,再看看外面過于燦爛明媚的陽光……兩指成鉗,狠狠捏了下自己。 差點慘叫出聲。 他不是在做夢,就是在審案子! 申百戶委委屈屈的把手伸回來,沒有更多的指示,他縱心有疑問,也沒做多余的事,慢慢看著看看著,終于回過味來了……默默朝少爺豎了大拇指。 對,就是這樣,好樣的,都撕起來!你們嫌疑人自己撕出了結(jié)果,露出了破綻,還省了我們的工夫呢! 至于說動手,逃跑什么的,那不可能,有他這個百戶盯著,外面那么多錦衣衛(wèi)守著,事態(tài)大不了!反正這才上午,大家都吃飽了喝足了,不差那些工夫,等的起! “……我都說過了,我沒有必要做這種事!穆郡王活著對我更有利,他只是性子冷些,又不是不近人情的怪物,只要有往年情分在,我再過分,他再生氣,頂多也是晾我?guī)兹?,斷不會到成仇的地步!我發(fā)妻對我情意甚篤,我又不是瞎子,沒心沒肺的人,怎會生怨,她慣常不是小氣的人,也不愛拈酸吃醋,我在外頭的女人和孩子,我敢保證,只要我說出來,她就會接回家,我不是不敢做這件事,是我敬重她,才沒有立刻做!你們所有的說的這些東西,都是小事,都可以解決處理,我沒必要殺人!” 呂益升都快氣瘋了。 場面似乎有點進行不下去,唐飛瀚開了口,眼稍微垂:“呂叔說自己沒做過這樣的事,晚輩倒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您解惑?!?/br> 呂益升氣都生不過來了,懟別人都來不及,又來一個,行啊:“你講!” 堂堂一個朝廷命官,竟抖出了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的氣勢。 唐飛瀚情緒不似別人沖動,甚至有些失望:“你不止一次在人前說過對呂興明不滿意的話,不止一次說過不想要這個過繼子,說后悔當(dāng)初選了他,如果有機會重來,哪怕選當(dāng)時大他幾歲的的哥哥,都不會選他,你甚至親口說過想親手掐死他的話,你一直都不喜歡他,不滿意他,我當(dāng)沒記錯?” 呂益升:“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不過幾句氣話……” “這不是氣話,你我都知道,這就是你心里的想法,”唐飛瀚緊緊盯著呂益升的眼睛,“你不喜歡他,為什么要養(yǎng)他?為什么不干脆放棄,讓他跟著生他的父母,不也挺好的?你那兄長不如你會讀書,但他脾氣和善,為人勤勉,和妻子一起cao持小家,孩子生的有些多,好在他有手藝,日子還過得下去,他們一家夫妻恩愛,父慈子孝,每個孩子長得都很好,可能不像你這么有出息,但所有人知理懂事,懂得感恩,父母會守護孩子不受欺負,呵護他們長大,從不圖什么,孩子也懂爹娘辛苦,努力學(xué)習(xí)東西,好好長大,保護自己,也保護爹娘,從不貪什么……這樣不好么?你為什么偏偏把他接到你家來?” 呂益升瞪圓了眼:“你知道什么……” 穆安嘆了口氣:“是呂叔你不知道。你們把孩子接回家,就像完成了任務(wù),之后便什么都不管了,除了錢,什么都不會給,好像放在那里,給兩口吃的,風(fēng)一吹,他就長大了,該要回報你們了,你們想要的,到底是個孩子,還是工具?你說尊夫人從未攔著你在外面快活,那你為何不在外頭生一個,帶回來給她養(yǎng),你也說了,她自來大氣,從不拈酸吃醋,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定說不出什么,為什么你不這么做?扮出一副深情厚誼的假像,過繼了還沒一歲的侄子——因你早就知道,孩子抱回來,你們會怎樣對待,孩子會怎樣長大,你不想自己的親生骨rou被這么禍害……就要禍害別人么?” 呂益升陰了眼:“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做官,cao持,花大把的銀子,把他養(yǎng)到這么大,你竟然說我是在禍害他?” “為什么不是?”唐飛瀚抿了唇,“有錢就了不起,因為付出了銀子,就是養(yǎng)了他長大,就有了所謂恩情是么?你一定見過你另外幾個侄子……” 呂益升根本不想聽:“ 所以我沒錯,就是當(dāng)時不慎,選錯了人!我就不該選個本性紈绔的過來,我還希望未來繼承人好學(xué)知禮呢,結(jié)果你看看,我養(yǎng)了個什么玩意兒出來! ” “那你教過他什么!” 唐飛瀚繃著臉,站姿筆直:“他小小一個孩子,讓你陪他玩,你只嫌他吵,給了賞錢,讓下人哄他出去玩;他說想讀書,你花了大筆銀子請了最厲害的夫子,也不管夫子脾性同他和不和,開蒙合不合適,你從不問他功課,夫子便也漸漸敷衍;他惹了事,制作小麻煩,想要你注意到,哪怕罵幾句,你仍然只是嫌麻煩,打發(fā)下人去處理;甚至他生病了,都沒有人真正關(guān)心他,隨便說餓兩頓就好了……你年長至此,官位至此,應(yīng)該明白,一個家里,主人的意思,就是下人的意思,你不重視呂興明,就不會有任何人重視他,你可知他在還小,連吵鬧都不會的時候,差點生生餓死了?” “你嫌他紈绔,不會讀書,只會惹事,可他長成今天這個樣子,全都是你的期待,全都是在你的培養(yǎng)下,一點點‘糾正’過來的,你竟然說自己沒錯?” 話說到此,穆安拽了下唐飛瀚的袖子,站到他面前:“抱歉,說起往事,我們總有幾分遺憾,但呂大人大概不知道,明弟曾被人狠狠欺負,關(guān)小黑屋,差點死了,曾為了別人罵你打架,也曾為了尊夫人,往別家夫人身上扔過泥團,回來被你們罰,很多事,他并沒讓你們知道,被送走那一年后,他再沒叫過你們父母,只稱叔嬸,可在他心里,你們一直都是他的父母,他當(dāng)時只是在故意鬧脾氣,怪你們把他送走太久,他只是想讓你們哄哄他,可你們竟然誰都不反對,也不傷心,隨他叫叔嬸……你們不知道,他有多難堪,有多失望。” “他從小到大,一直在渴望父母,他從未背叛,他一直心懷期待,可他的父母,卻不再認他,連聲‘爹娘’都不再允了。他知道你們不喜歡他,他也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被喜歡,他不配?!?/br> 第141章 你們有一腿 穆安話落,房間陷入安靜。 這個時刻,好像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從牙牙學(xué)語,就被抱出來養(yǎng)的小孩,他是如何在養(yǎng)父母的忽視中,下人的怠慢里,掙扎長大,在還不懂得表達自己情緒的時候,多少次期待養(yǎng)父母的到來,多少回滿懷熱情,又一次次被熄滅,他的生活里只有失望,失望,和失望,不管他做什么,怎樣表現(xiàn),怎樣掙扎,都逃不開這個宿命。 可他仍然期許,他渴望那些得不到的愛,哪怕別人只回饋一點點,他就能信念不熄,心火不滅。 他終究也沒有等到。 他死在了十七歲,大好年華,永遠也不可能等到了。 這樣的事,沒有人聽到不會唏噓,看向始作俑者的視線,不充滿譴責(zé)。 呂益升臊的滿臉通紅,瞪著穆安:“你說的倒好聽!他現(xiàn)在死都死了,你說這些有什么用,誰知道是不是逛我們的!你說他可憐,并不是真的紈绔,他心里有我們,有他死去的嬸嬸,好,那你說,為何他嬸嬸去世,他臉上一點悲傷都沒有?人前哭都不哭,靈堂去都不愛去,還要同你出門,連孝帶子都忘了掛,得是我嫌丟人,怕被挑理,親自給他送過去,他所行所為,外人皆看得見,你現(xiàn)在同我說,這些都是假的,其實他很傷心?” 他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面前要是有個桌子,他能拍出震天響:“他傷心在何處,難過在何處,你倒是同我說說!” 唐飛瀚冷笑一聲,聲音冷淡:“你可有認真看過他一眼?為什么是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不是你沒看到?” 呂益升一噎。 穆安閉了閉眼:“呂大人只知發(fā)妻去世,該要掛白治喪,相著下人把東西買齊,卻只是隨便一放,有個樣子就行,可敬逝者,各樣擺設(shè)皆有講究,怎可隨意放?府里來客多贊你家規(guī)矩,你就沒想想,這‘好規(guī)矩’是怎么來的?是誰在別人看不到的夜里忙碌,誰翻書本典籍悄悄問人規(guī)矩,明弟又為什么不在靈堂?因他悲痛加cao勞,生生暈過去了,無人去喊,無人去喚,更別說照顧,來客時不在靈堂,被指摘不孝,是他一個人的錯么?但凡你用些心,但凡下人知些禮,會不知道去叫一聲?出門沒掛孝帶子……你怎知他外衣底下,穿的是什么,綁的是什么?” 呂益升還真不知道,憋的耳要都紅了:“那他既然……因何不說?” “因為掉面子,因為一點都不帥,”唐飛瀚聲音很冷,“他‘紈绔’了那么多年,就得像個紈绔,你們覺得他不應(yīng)該乖,他就不能乖,他已長大成人,承認自己內(nèi)心懦弱,到現(xiàn)在還像個小孩子似的,要向你們搖尾乞憐,只為獲得那一兩句稱贊,很好看么?便是難過,便是想哭,也只能在夜里咬著被子哭,背著所有人哭,轉(zhuǎn)過頭站起來,又得不可一世,又得目中無人,做那個他不喜歡,別人也不喜歡的——紈绔?!?/br> 孫志行就來勁了,手指指向呂益升:“你還說你沒有殺機!你都把別人當(dāng)玩意來養(yǎng)了,根本就沒存著好心思,現(xiàn)在用不著了,當(dāng)然要除掉,給別人騰地方!” 呂益升這次沒有被孫志行拱火成功,沉默了片刻,道:“就算如此,我也沒有必要殺他。如你們所說,我對這個侄兒感情的確算不上太深,先前是正事太忙,沒時間,后來……他不聽話,天天在外面打架惹禍,花錢如流水,一點都不乖,這樣的孩子,怎么讓我喜歡?可說到底,他也是我養(yǎng)大的,花了銀子,耗了心血,這么多年下來,總是有感情的,好好一條人命,我怎么舍得?” 孫志行哼了一聲,在一側(cè)陰陽怪氣:“這人都死了,怎么說,還不是看你一張嘴?你說舍不得,我們便得信?” 呂益升卻瞇了眼,回看過去:“我這侄兒雖沒什么出息,但我了解他,胡鬧惹禍是家常便飯,斷斷不可能玩什么炸彈,制造什么恐慌,他不敢,街上的動靜我也見識過,看到過,記得很清楚,爆炸現(xiàn)場有藍色火焰,里面還有非常鋒利尖銳的琉璃碎!這東西可不是遍地都是,哪來的?曾三娘有琉璃坊,你和曾三娘有一腿,而今這般激憤,迫不及待想要嫁禍給別人——孫大人,其實這事是你干的吧?我怎么越看,越覺得你最可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