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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第一仵作 第224節(jié)

    葉白汀用力想,不管蔡氏過往經(jīng)歷如何,和應溥心夫妻生活如何,她現(xiàn)在能找到,看到應溥心畫的小像,寫的情詩,以前呢?不一樣能找到看到!

    這些東西,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小像,字,花箋,桃花的顏色……不,是月亮!

    葉白汀腦中漸漸清晰,是那枚蛾眉月!這種形狀的月亮,又叫上弦月,初七初八都會出現(xiàn),一年十二個月,某個月的初七,可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日子……

    七夕,巧果。

    不行,他得去找jiejie!

    葉白汀提起筆,懸腕龍飛鳳舞,刷刷刷,速度相當快的,把剛剛想到的要點全部寫下來,交給錦衣衛(wèi),讓他們轉(zhuǎn)給仇疑青,自己提起袍角,迅速跑向了門外。

    眾人:……

    就少爺這筆字吧,真的神,一個都認不出來,列在紙上拼在一起,圓圓潤潤的,像拱的很有規(guī)律的小狗崽子,還挺和諧好看,別致的緊,北鎮(zhèn)撫司里,也就指揮使和申百戶能認出這筆字,但凡再多幾個人,他們都能求少爺幫忙書寫特殊情報了,丟了都不帶怕的!

    葉白汀很快跑到馬廄,看到玄光,眼睛一亮:“你怎么在?今天沒出門?”

    玄光看到少爺,興奮的直接從馬廄里跳出來了,大頭拱著少爺?shù)募纾拖胗H親貼貼。

    “既然這么有緣,玄光幫我一個忙吧!”他直接翻身,上到玄光背上。

    玄光不負所望,立刻沖向門口,揚著四蹄,打著響鼻,那耀武揚威的樣子,神氣極了!

    門口值守都嚇傻了:“少爺您不能——”

    葉白汀在馬上給幾位拱手:“幾位兄弟容個情,我這回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求別攔……”

    可玄光沖的太快,他話還沒說完呢,人已經(jīng)一陣風似的飛遠,只留破碎尾音。

    眾人:……

    真不是攔,指揮使早就發(fā)過話,因功勞積攢,少爺在北鎮(zhèn)撫司有便宜行事之權(quán),想出去隨時都可以,但一個人不行啊,外面很危險的,得有錦衣衛(wèi)小隊護衛(wèi)??!您跑這么快,別人追不上可怎么辦!

    竹枝樓。

    葉白芍正對著桌上一堆食材,研究新菜呢,就見窗外,耀金陽光揮灑處,杏花花瓣飛舞中,有少年郎單騎而來,面冠如玉,身如韌竹,衣角隨風翻飛,蕩出水波一般的漣漪,漂亮的好像一幅畫……

    不是她那傻弟弟是誰!

    好嘛,傻弟弟在前頭瘋跑,后頭一堆錦衣衛(wèi)嘩啦啦的追,驚的枝上鳥雀都撲棱棱飛了!

    葉白芍嚇了一跳,門都忘了走,順著窗子探出身去:“阿汀莫急,出什么事了,同jiejie說!”

    葉白汀勒馬停下,呼吸急促,滿面端凝:“jiejie,你可會做巧果?”

    葉白芍:……

    第165章 情書

    會不會巧果?

    葉白芍看了看街邊杏花,早春二月,細風輕柔,跟熱情如火的七月差了很多,再抬頭看天色,陽光明媚,照耀萬物,絕對不是睡覺做夢的點。

    “你怎么突然……想吃這種東西?”

    她只懵了一瞬,看向弟弟的眼神就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你竟然這個時候才起床么!別人都干了多少活兒了!在北鎮(zhèn)撫司里這么犯懶,不怕被教訓收拾么!

    葉白汀一聽話音就知道jiejie絕對會,歡快的下了馬,眼睛亮亮:“jiejie給我做!”

    葉白芍本想罵傻弟弟兩句,可聽到這句理直氣壯的‘給我做’,眼淚差點下來,有多久,沒有聽到弟弟任性又撒嬌的要求了?

    人總是要長大的,會慢慢成熟穩(wěn)重,提醒自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少要求,少索取,可感情也會這樣慢慢淡了,葉白芍很不喜歡。

    不是不想弟弟長大,她只是……有點舍不得。她不想和別人家一樣,親人慢慢疏遠,到最后,只剩了寒暄問候,只剩了留在時光里的回憶,她有點固執(zhí),就喜歡以前無拘無束,沒什么講究的日子,喜歡同她親密無間的弟弟。

    她想現(xiàn)在和以后都不變。

    還好,傻弟弟還是傻弟弟。

    “想吃叫個人來說一聲就是了,值得這么大陣仗? ”看了看后面追過來的錦衣衛(wèi),她輕輕拍了拍弟弟袖口灰塵,“實在等不及,北鎮(zhèn)撫司廚子我瞧著也不錯,又不是什么很難的東西,肯定會?!?/br>
    葉白汀一怔,好像……忘了這茬,想到巧果,下意識就來找jiejie了。

    弟弟的表情,葉白芍看的不要太懂,當即驕傲:“但你找jiejie就更對了,你姐可是天下名廚,誰能比我做的更好吃!”

    葉白?。骸?/br>
    “就是,我姐最厲害了!從小文能背詩,武能打架,出門一條街的小崽子都被你按在地上摩擦,區(qū)區(qū)廚房算什么,只要我姐想干的事,永遠都能成功!”

    “乖了,”葉白芍清咳一聲,看了看左右,“低調(diào)一點,別叫別人聽了去。”

    葉白汀表情嚴肅:“沒錯,jiejie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我要保護jiejie,別人誰都不準搶,不準欺負!”

    葉白芍噗的笑了,像回到了十來歲時,最恣意天真的歲月:“行了,別貧了,說吧,想吃什么樣的?南派還是北派,咸口還是甜口?”

    “巧果用料,講究很多?”

    “當然,除了最基礎(chǔ)的面粉必不可少,北地可能會選用雞蛋,椒鹽,芝麻,老面等,南方會喜歡用些果餡,奶酪,蔗糖,增加甜香……甚至每個小城,都有自己的偏好,加上本地獨一無二的特產(chǎn)。”

    葉白汀聽著,感覺自己來這里也是來對了,北鎮(zhèn)撫司廚子一定會做巧果,對南北口味也有一定了解,但jiejie喜歡研究吃食,走的地方很多,本身又是女孩子,在巧果這個點上,可能會更有幫助。

    “jiejie,出了開封往東,有個臨青城,這里做巧果有什么規(guī)矩,你可知道?”

    葉白芍還真知道:“那里啊,倒真有跟別處不同的地方,輔料里最重要的東西是豆腐。”

    “jiejie會做?”

    “你jiejie是誰,只要吃到過,就會做!”

    “那我就要這種了!”

    “乖乖在這等著,可別亂跑了!”

    葉白芍把弟弟安置好,轉(zhuǎn)身去了廚房,走到拐角有些不放心,悄悄往外邊看了一眼,那些追著弟弟過來的錦衣衛(wèi)已經(jīng)藏起來了,街上一片平靜,像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這種場面她不要太熟悉,盯準了門口唯一一個沒藏的,叫小二過去送壺茶,稍稍暗示一番,大家辛苦了,要是不嫌棄,可到店內(nèi)小坐,另請他們把這邊的事報告給指揮使。

    萬一傻弟弟是偷跑出來的,她這幫忙報告了……指揮使拎回去還能打的輕點。

    巧果做好的時候,仇疑青也到了。

    根本不需要問,想到案子進展,最近的線索匯總,重要難點,他就知道小仵作在想什么:“你覺得藥引,可能是這個?”

    葉白汀看著托盤里形狀不同,聞起來香噴噴,看起來精致可愛的小東西,用力點了點頭:“嗯!”

    “那咱們……”

    “走,去試試!”

    葉白汀拉著仇疑青就要走,仇疑青只能草草朝葉白芍點了點頭:“仇某失禮,先行告辭?!?/br>
    “去吧去吧,忙你們的事!”

    葉白芍松了好大一口氣,行,傻人有傻福,弟弟還是可以的,這頓打糊弄過去了!

    ……

    這次有玄光,二人一騎,很快到了應恭侯府,二房的院子。

    蔡氏又找到了新東西,這次不是畫,不是手札,而是信,很多很多封信,簾外忽然風起,掀起紙頁,打著旋,輕輕飄落在地。

    葉白汀和仇疑青就看到了情書,很多很多。

    卿卿如晤:今夜月色漫漫,秋蟲歡鳴,和遇見你的那日一樣。更深漏靜,你該已睡了,想著月光能偷偷爬到你枕邊,不知怎的,我有些嫉妒。

    卿卿如晤:今春花開的早了一些,想起去年你憐惜枝頭桃花被惡蟲啃咬,替它們輕輕拂開,我一男兒,好像無甚出息,雖不怕蟲子,看到也會生厭,不知何時你能憐惜憐惜我,替我也拂一拂?

    卿卿如晤:我就知道上封信會惹你脾氣,果然你寫了厚厚幾頁紙來罵我,同我在一起,我怎么忍心讓你看到又臟又蠢的蟲子?你曾說往日習慣了,不會怕,可在我這里,我不許你習慣這種事。我只是……很想收到你的信。這封信,你會不會回呢?下一次回,又是什么時候?

    卿卿如晤:已有兩個時辰未見你。以往一人游山玩水,詩畫風流,從不覺得孤單,今日坐在人群中,曲水流觴,觥籌交錯,看著別人高談闊論,突然覺得,熱鬧都是他們的,我只思戀你。你同我說說,這是什么道理?

    散落的信紙一張一張,訴滿了情字,應溥心的字很漂亮,有君子優(yōu)雅,亦有名士風流,讓人一眼難忘。

    這次已經(jīng)不需要別人提醒,蔡氏伸手,摸到了臉上的濕痕。

    她又哭了。

    這次好像情緒更復雜,不僅僅是一點心酸,她心里空空的,很難受。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她看向門口進來的人,視線緩緩從二人臉上,落到仇疑青手提著的食盒。

    “什么東西……這么香?”

    葉白汀微笑:“聽說夫人生在臨青城,今日恰好有緣,得了些當?shù)爻允?,夫人可要嘗嘗?”

    “還是……”

    蔡氏當即就想拒絕,這樣太失禮了,別人又不是專門給她帶的東西,只是出于禮貌,順口一問,怎可當真?可這個味道……她好像有些拒絕不了,眼睛都離不開。

    葉白?。骸胺蛉瞬槐乜蜌?,我今日得了好些,實在有些吃不完,這才隨手提著,若是有人喜歡,再好不過。”

    蔡氏垂眸:“那妾身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兩位?!?/br>
    她也沒管地上的信,將二人引到桌邊坐下,端出小碟子,夾出一枚巧果,輕輕咬一口,眼睛就幸福的瞇了起來,看樣子是真的很喜歡。

    不過沒多久,一顆巧果都沒吃完,她筷子就掉在了地上,雙手捂著頭:“好痛……”

    蔡氏不知道怎么形容現(xiàn)在的感覺,像溺了水,又像被一個透明的罩子罩了起來,旁邊的一切全部看不清,聽不到,喘不過氣,好像整個世界突然離得很遠很遠。

    頭很痛,像有一只大手在里面攪和,有什么東西要跳出來,她很努力的去阻止了,但阻止不了,頭痛到極點,意識慢慢遠離,四周一片混沌……

    “快扶住她!”

    “扶她躺到小榻上去!”

    丫鬟小杏一直在房間里,收拾地上的信紙,主子忘記了,可以不管,她卻不能當沒看到,見自家夫人這樣子,順手把信紙放到桌上,把人扶到榻上躺好。

    葉白汀看著她:“你都知道,是么?”

    小杏一如既往穩(wěn)重,禮行的規(guī)矩,話說的也平靜:“主子的事,婢子不敢過問?!?/br>
    恐怕不是不敢過問,是將規(guī)矩刻進了骨子里,該說的才說,不該說的,未經(jīng)主子允許的,一句都不會漏。

    這是個忠心的丫鬟,葉白汀不信她不知道,不過沒關(guān)系,他們可以問正主。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大約一盞茶過去,蔡氏就醒了。她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房梁,表情怔怔的,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又像在思考著什么。

    微風拂過窗臺,送來杏花淡香,吹的桌邊信紙嘩啦啦響。

    蔡氏偏頭,看到信紙上的字,眼淚瞬間洶涌。

    這次的落淚再不是無聲無息,后知后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哭的喉頭哽咽,指尖緊繃,幾乎喘不過氣。她背過身去,努力控制著自己,手指塞進唇齒,咬出重重牙印,也制止不了身體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