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第一仵作 第2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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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法醫(yī),葉白汀見過很多人哭,幾乎所有人哭泣時,都不大愿意讓陌生人看到,因為這是脆弱的表現(xiàn),因為哭起來很不好看,面目猙獰,可知道生死相隔的瞬間,很難忍得住。 蔡氏轉(zhuǎn)了身,只余一個背影,可他知道,她現(xiàn)在正處于巨大的悲慟中。 房間很安靜,所有人默契的沒有說話,等待蔡氏消解這段突如其來的傷痛情緒。 很久,蔡氏才坐了起來,啞著嗓子說了個字:“水?!?/br> 小杏立刻去打了水,沾濕帕子,給她擦臉。 把自己打理的可以見人,蔡氏才轉(zhuǎn)了身,下榻朝葉白汀和仇疑青福身行了個禮:“妾身失儀,讓兩位見笑了?!?/br> “夫人不必如此,”葉白汀將茶盞往前推了推,“坐下說話?!?/br> 蔡氏垂眸道謝,坐下了。 仇疑青:“你現(xiàn)在,可知自己叫什么名字?” “是,”蔡氏閉了閉眼,“我以前只知錦衣衛(wèi)厲害,沒想到竟這般厲害?!?/br> 這話已然默認(rèn),她的記憶恢復(fù)了。 房間安靜片刻,仇疑青沒急著問案情,而是看著蔡氏:“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問本使?” 蔡氏抬眸,唇色慘白,眼底似有無盡的蒼涼酸楚,需要用很大力氣,才能問出聲音:“那具尸體……埋在暗道里的那具骸骨,錦衣衛(wèi)可能查出是誰?是……我夫君么?” 仇疑青看了看葉白汀。 葉白汀非常篤定的回答:“不是。我已對死者進(jìn)行顱骨復(fù)原,對比應(yīng)溥心生前相貌,并不符合?!?/br> “不是……不是啊?!?/br> 很難形容蔡氏現(xiàn)在的表情,她伸手擦淚,有那種害怕聽見壞消息,拒絕壞消息的,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也有仍然沒塵埃落定,無法釋然的失落感。 仇疑青:“可還有其它問題?” 蔡氏搖頭:“沒有了?!?/br> 仇疑青:“那就輪到我們了,你現(xiàn)在的記憶,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 “恢復(fù)了一些,”蔡氏苦笑,“錦衣衛(wèi)既然能查出我為什么失憶,還能找到我使用的藥引,有些東西……應(yīng)該也瞞不了了吧。” 仇疑青:“‘塵緣斷’,是你自己吃的。” “不錯。此藥來自江湖,藥效極強(qiáng),吃完立刻會失憶,想要全部想起來,僅僅藥引是不夠的,需得有一個時間,少則三五日,多則一個月?!辈淌先嗔巳囝~頭,“我現(xiàn)在雖想起了很多東西,有些事,卻也是模模糊糊,不清楚的?!?/br> 仇疑青:“為什么吃這個藥,夫人總記得吧?” 蔡氏垂了眉:“應(yīng)玉同死的時候,我看到了?!?/br>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一眼,看到了,什么意思? 蔡氏:“他對我圖謀不軌不止一兩天了,罵不管用,他根本不要臉,這里的人也不怎么管,打打不過,我一個女人也不好對他動手,大部分時間里,都是躲著他走的。他手腳不干凈,會偷東西,那日家宴,我從飯廳離開,他就追了出來,說有件東西給我看,讓我去他的書房,我要不去,就把那件東西扔出來,讓所有人都瞧瞧?!?/br> “正好我院子前日丟了套小衣,他說話時眼底的yin邪,面上的得意,玩的什么花樣再明顯不過,我不想丟人,就過云了,誰知我到時,他已經(jīng)死了,就懸在房梁下,看起來像是上吊。 ” 蔡氏冷笑一聲:“他這樣寡廉鮮恥,臉都不要的人,怎么可能上吊自殺?我當(dāng)時就覺得不對,可我就在現(xiàn)場,我去了他的書房,走過來的一路并不短,很可能已經(jīng)被人看到了,到時候別人指我,我說不清。” “我只能想別的辦法,當(dāng)時心里又急又慌,腦子空空,根本想不到,就……在他的桌子里翻出匕首,拿在手上,豁出去不怕疼,自己用力將額頭撞到墻上,撞出傷來,裝成受害者的樣子跑出來……” 她解釋道:“這樣別人問我,我就推說什么都不知道,我沒有殺人,是被欺負(fù)了跑出來,我出來時應(yīng)玉同還好好的,你看我額頭有傷,匕首卻沒血,我沒傷過人,至于他怎么出的事,誰動的手,我都不知道……想好一切,聽到外頭錦衣衛(wèi)來了,我就覺得不保險,錦衣衛(wèi)可和家里人不一樣,聽聞辦案精明的很,我擔(dān)心自己表現(xiàn)不好,還是得露餡,就吃了‘塵緣斷’……所有一切真的不記得了,別人自會相信我的無辜。” 葉白?。骸八赃@件事是意外?” 蔡氏:“非常意外。我不知道應(yīng)玉同除了叫我過去,還安排了什么別的事,對此一無所知?!?/br> “你不知應(yīng)玉同會死,撞上了意外,‘塵緣斷’,總不會是意外吧?”葉白汀看著她,“為什么立刻就能想到吃這種藥,什么時候備下的?” 蔡氏頓了頓,搖搖頭:“我解釋不了,還沒想起來……可能是不想為亡夫傷情?” “你丈夫的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四年,四年你都扛過去了,現(xiàn)在突然傷情受不了了,想忘掉?” 葉白汀根本不信,看向她身后的丫鬟小杏:“說說吧,你家夫人這個藥哪來的,怎么來的?” 小杏雙手束在小腹前:“回大人話,婢子只是近身服侍夫人,卻非所有事都知道,夫人有什么想法,做了什么事,婢子悉數(shù)不知,只在一個月前,夫人叮囑過婢子,如若她突然遭遇了什么意外,忘了事什么的,就再等一個月,給她做家鄉(xiāng)的巧果……” 所以還是提前有準(zhǔn)備。 葉白汀拿不準(zhǔn)她到底知不知道,但明顯是問不出再多東西的,便又問蔡氏:“你那日去了書房,應(yīng)玉同用來威脅你的東西呢?拿回來沒有?” 蔡氏點頭:“拿回來了。他人雖吊在房梁上,沒吊上去之前肯定是在等我的,東西就在他床頭枕下,并不難發(fā)現(xiàn)?!?/br> “你除了拿走東西,找了枚匕首,額頭撞墻制造傷口,可還做了別的什么?”葉白汀問,“當(dāng)時房間的環(huán)境如何,干不干凈,整不整潔,可有什么不一樣的特殊之處?” 蔡氏想了想,搖頭:“沒有,就是普通書房的樣子,不過我當(dāng)時很慌,看的也不怎么仔細(xì)?!?/br> “額頭受傷,足以證明你‘被欺負(fù)’,為什么還要拿匕首?” “因為更像,人著急的時候總會想著反抗,”蔡氏垂眼,“我只是想做的更真一些?!?/br> 有問題。 葉白汀看向仇疑青,蔡氏是隱瞞了一些真相,還是真的只是想起了一部分? 仇疑青:“六年前之事,你還記得多少?” “六年前我隨夫君回家……”蔡氏頓住,“前前后后倒是發(fā)生了不少事,不知兩位想知道的是哪些,后宅還是……” 仇疑青:“與史學(xué)名有關(guān)之事,那日侯府遭遇盜匪,你都看到了什么?” 蔡氏想了想,道:“京城地界,我和夫君算是初來乍到,自該低調(diào)謹(jǐn)慎,大嫂主理中饋,雖不太親近,卻也沒多為難,夫君和侯爺世子吵過幾次嘴,也都壓著脾氣,沒什么水花,日子還算平順,那日大姐和姑爺歸家省親,兩個人臉色都不怎么好,像是剛剛吵過架,都不愛坐在一起,說是省親,其實和我們說話也是面子情,不熟……” “應(yīng)玉同向來愛胡鬧,不知話題說到哪了,突然說了句,大姐少了男人滋潤就是不一樣,皮子越來越松了,不好看,不像大嫂……兩人就吵起來了,眾人為了規(guī)勸,一個個的走場面酒,就都醉了,再然后,家里就進(jìn)了賊……” “當(dāng)時很混亂,門口都封了,我已經(jīng)扶夫君回了自家院子,灌了醒酒湯,根本出不去,夫君倒是想出去,奈何酒熱腳軟,走不動……外頭鬧了很久,死了不少人,錢財也被擄了很多,我當(dāng)時非常震驚,沒想到京城也這么亂,把豺狼惹急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是敢上門咬人的……” 葉白汀問:“你最后一次見到史學(xué)名,是什么時候?” 蔡氏:“就是那日,盜匪離開以后,院門打開,我出來看了看情況,看到姑爺匆匆從東邊月亮門出來,但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之后呢?再沒看見?他說回家的時候也沒有?” “沒有,”蔡氏搖了搖頭,“大姐說他醉的狠了,頭暈,走不得,先上了車,我們也沒太計較,有人就是酒意來的慢,散的遲,可能姑爺就是這樣?!?/br> “所以你最后一次見到他時,他并無醉態(tài)?!?/br> “我沒太注意,只記得他走路很快,應(yīng)該有醉態(tài)也不是很深?” “府中暗道,就是這件事后挖的?” “是。” “具體什么時間?” “好像兩三日后?老侯爺因此事大發(fā)脾氣,底下人不敢慢了。” 葉白汀想了想,看著蔡氏眼睛:“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非常重要,你好好回答?!?/br> 蔡氏坐直了:“是。” “之前我和指揮使拿來的玉扳指,還記得么?你可認(rèn)識?” “那個寫了我夫君名字的?”蔡氏想起那個扳指的樣子,搖搖頭,“不認(rèn)識,沒見過。” 那就奇怪了,史學(xué)名的尸骸附近,為什么有這樣一枚扳指? 葉白汀看向仇疑青,仇疑青卻已經(jīng)手落在他背后,在他背上寫了個字:初。 初…… 葉白汀想想就明白了,初次見面,輩分上來說居長,應(yīng)白素夫妻很可能給二房夫妻準(zhǔn)備了禮物,這扳指就是送給應(yīng)溥心的,不知什么原因,見面時沒立刻送出去,反而隨著本人的死亡,被輾轉(zhuǎn)搬尸間,扒光身上衣服的時候,板指不小心落在了地上,腳邊不遠(yuǎn)處。 所以這枚扳指,才沒有戴在死者手骨上,嚴(yán)格來說,它并不是死者的東西。 “四年前你丈夫之事,你可知道因果?” “知道,”蔡氏閉了閉眼,“是為了救人。那些日子暴雨,我同他一起被困在莊子里,山間地勢高,石硬土少,倒是不太怕水漲被淹,但山下來了很多災(zāi)民,我們大開莊子門,想著能幫一個是一個,當(dāng)時有個孩子踩空,他下水去救了,可突然洪水暴漲,他高高托起了孩子,孩子沒事,他卻再也沒能上來……” “當(dāng)時莊子上只有你們夫妻?侯府其他人呢?比如徐開,應(yīng)玉同?” “都沒有,”蔡氏搖頭,眼睛又紅了,“只有我們。夏日暑熱,我有些受不了,他帶我去的莊子,說是山上涼快一些……” 葉白汀指尖掠過茶杯沿:“你夫君一直有個心上人……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起來了,她是誰?” 蔡氏閉了閉眼:“我?!?/br> 再睜開,眸底情緒仍然未能收凈,那是無盡的思戀,懷念,傷痛,和一點點蒙著苦味的羞澀。 “他喜歡的人,是我。” 第166章 他的熱烈 應(yīng)溥心喜歡的人,是蔡氏? 葉白汀和仇疑青快速對視一眼:“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穿紅?” “是,很不喜歡。”蔡氏垂眸,長睫在眼下蒙了層淡淡的影子,“可也不是沒穿過,我同他成親的時候,嫁衣的顏色,布料,樣式,都是他親手挑的,他喜歡我穿紅的樣子?!?/br> “為什么不喜歡?” “因為太刺眼,也太耀眼?!?/br> 蔡氏聲音很淡:“……我娘是在我面前咽的氣,被我父親打死的。她那日出過門,穿了身月白色的裙子,紅色的血洇出來,浸的滿身都是。她不想讓我看到,側(cè)過身子,縮成一團(tuán),說妞妞快走,她明明最喜歡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也能狠下心,背過身去,不看我一眼。” “可我都看到了。 ” “那年我八歲,最討厭紅色,越正越深的紅,越討厭?!?/br> 窗外暖風(fēng)吹來,帶著柳枝輕撞的聲音,蔡氏怔怔看著外面天空:“塵緣斷,斷塵緣……今日服了藥,憶起往昔,竟有幾分悵惘,兩位若有閑,要不要聽聽,我那沒什么用的過往?” 葉白汀執(zhí)壺續(xù)茶,姿態(tài)優(yōu)雅:“夫人愿意交心,也是我等之幸?!?/br> 蔡氏眼梢緩了下,慢慢開口:“……我生父不是個東西,我從沒那么恨一個人,從那天開始,我管他叫老畜生。當(dāng)然他也不怎么喜歡我,因為我是女孩,賠錢貨,他嫌養(yǎng)我浪費糧食,我生下來的時候就差點下手掐死,他好賭,日常不著家,每回回來,對我非打即罵,從沒給過好臉,要不是我娘護(hù)著,我大概也長不到八歲。” “老畜生想賣我不止一次兩次,小時候有娘護(hù)著,娘死了,我又不是木頭,當(dāng)然會跑,可每回都跑得很辛苦,有時會被他找到,按住一頓毒打,有時他找不到,我早晚也得回去……不是沒想過跑到外地,可是不行,我的戶籍同老畜生在一起,不嫁人根本離不了,不要戶籍……舍棄了戶籍的女人是什么,你們是錦衣衛(wèi),應(yīng)該能猜到?” 葉白汀沒說話。 時下女戶難立,未出閣的女子基本不可能,沒了戶籍,她們的下場似乎只有一個——賤籍。 蔡氏嗤了一聲:“我便只能和那老畜生熬著,看誰先死,我覺得我肯定能贏。他見我不跑,還以為我舍不得他,每一次被要債上門,就說拿我抵債,賭坊有打手,會來抓我,他就不一樣了,他可以大搖大擺進(jìn)去賭坊,繼續(xù)賭。賭坊的人試圖同我講道理,說我眉眼生的還算干凈,他們不會蹉磨我,只是給我個活兒干,培養(yǎng)個伺候人的小丫鬟,有工錢的,我輕松,他們也輕松,不然這樣的事以后還會發(fā)生,我跑得了一回兩回,還能永遠(yuǎn)跑得了?” “我那時人小,性子倔,總覺得他們心臟,不知道憋著什么壞主意呢,不愿意,就只能跑。整個臨青城,沒哪個叫花子跑得比我快,沒誰比我更熟悉街道暗巷,哪里在修繕,哪里攔了起來,哪里更方便藏身……”